【算了算了……往好處想，她不干至少不會給丁神添麻煩。要是又在最后關口攪出什么幺蛾子來，我真的會謝?。?！】

    彈幕此刻猶如集體化身忍術修行者，一邊運氣一邊告訴自己不與煞筆論短長，而丁浩軒依然不動氣，語氣神態無一變化，甚至連那絲輕笑都一如往常。他的眼神淡淡從白薇桌前劃過，仿佛只是盡到隊長的身份過來通知一聲，眼下通知過了，轉身便走。

    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薇實在氣悶，沖著他又喊：“你擋得了我一次，擋得了我無數次嗎？！世間有多少人力不能改變的事！以為單憑你能對抗天道，太天真了！”

    有風輕輕過，斜陽照進來的光影里，丁浩軒的背影似乎停了那么一瞬。

    他背對著白薇，也像是孑然一身背對著天地，再抬眼時，唇角始終如一的笑意淡了。

    “你在木樨村扔過一支whidom的護手霜?！?/br>
    “什么？”白薇擰眉。

    她心里其實是一突的，因為這句話正是她被家族警告的根源。那夜在南城的雨中，她曾在沈昌宏“你是憑什么”的疲憊質問聲里，冷笑指著家族產品用口型說出過“就憑它”三個字。當時天色昏暗，鏡頭模糊，網上似乎沒什么人注意到這一點，但當晚回去后她立刻接到來自北城的通訊，將白承輝擠下后上位的新任繼承人在電話里陰沉地告訴她，如果再出現此類容易暴露與集團關系的行為，將立即停掉她名下如今被責罰過后僅剩的幾張信用卡。

    丁浩軒依然沒有轉身，白薇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平靜的語氣。

    “我不想對抗天道，只想護住我想護的人，但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把話說得那么肯定。畢竟保不齊哪一天，所謂天道也像滾落泥濘的那支護手霜一樣，你說呢？”

    那語氣極淡，卻像一捧油澆在白薇因為心里有鬼而慌亂憤怒的情緒上，又像一?；鹦锹湓谒@些天本就焦躁的神經。她瞬間就被點燃，在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已經暴怒尖叫——

    “你胡說?。?！那不過是一封捕風捉影的匿名信?。?！我們whidom一定會查出他到底是誰，一定要讓那個人嘗嘗我們白家的手段——”

    世界消音。

    那一瞬間所有人震驚地張大了嘴，周遭一切仿佛頃刻間化為默片。一片凍成實質的死寂里，白薇終于從暴怒中回神。她驟然倒抽一口冷氣。

    臉色煞白。

    但早就為時已晚，網上在巨大的不敢置信的驚愕后，轟然炸鍋。

    【什么？？？？她剛剛說什么？？？？】

    【“我們whidom”？？？“我們白家”？？？】

    【我勒個大草，這位姐不會是白氏千金，上職場綜藝秀優越感來了吧？！不會本來還拿的是白富美學霸的劇本，奈何資方都沒料到她能憑實力硬生生鎖死倒數第一吧？？】

    【捕風捉影個鬼！一連串那么多質檢報告難道在畫符？！我的天啊，還“嘗嘗手段”，白氏現在已經到這種程度了？！眼里還有沒有規則王法！】

    【我靠，細思極恐??！你們還記不記得第三輪匯報答辯的時候暴露出luke和白薇很熟？后來證實luke是臉上抹了七層油彩的白承輝，現在白薇自爆是白家人，那白承輝難道也是——！】

    【我敲?。?！真是蛇鼠一窩嗎？！一個團隊毒瘤?？雨犛?，一個裝神弄鬼偷人論文，然后整個家族還背地里以次充好把劣質產品賣天價，草！這是怎樣的一家?。?！】

    這一驚天大瓜堪稱年度王者級自爆，只有白承輝一個月前那場送上門的自掘墳墓可堪一比。消息和錄屏以一飛沖天的速度直沖熱搜前排，廣場被憤怒的路人鋪滿，千萬網友已經在暴刷“白薇滾出節目”“whidom滾出商圈”。

    天色已經傍晚，但氣氛持續喧烈，風波在極短的時間內急速發酵，沒有給任何人留下反應的時間。whidom集團和《職場初體驗》節目組的電話頃刻間就被打爆，兩邊的公關都完全始料未及，震驚地看著傳來的消息，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樣的應急處理。

    怎么會有人愚蠢到這樣的地步？她怎么敢……怎么能？

    這災難性的一幕尚未傳到白家老宅。但別墅二層的書房里，景泰藍花瓶砰的被砸在地上爆開驚天動地的聲響，隨之而來的是老者暴怒的狂吼：“shit?。?！賬簿的問題之前不是都已經藏好了?。?！怎么會又被查出來，怎么會又要補交天文數字?。?！”

    第123章 封神123%

    “??？丁神怎么會突然跟白薇對上！”華元總部頂樓的世研部里, 正隔著玻璃門看鄭飛揚測試的杜詩怡聽到消息的時候當即就驚了，立刻就摸出手機要給丁浩軒打電話。

    實驗室里的鄭飛揚聽不到她的聲音，但透過厚厚的玻璃看到了她忽然變得焦急的神情, 大聲喊了一句, 可惜在極強的隔音效果之下也只完成了口型的傳遞。杜詩怡用力朝他揮了揮手示意繼續, 一邊看了一眼窗外的雨, 匆匆按著撥號鍵。

    這是今年夏天第不知道多少場雨。帶著浩大的聲勢卷過城市的街。

    像是預示著什么風暴的前奏。

    “喂？”電話被接起，丁浩軒的聲音傳來。

    即使發生了這么大的事端，他的聲音也依然是安定的, 好像天塌下來都自有手段去補全。杜詩怡因為這樣的安定而稍稍松了口氣，定了定神問：“怎么回事呀？這僅僅是個意外還是你計劃好的出手？上回遞紙巾的事他們本來就記在你頭上，引蛇出洞再來一回太危險，你……”

    “放心吧, 白氏現在多事之秋，顧不上管別的。他們自己那一攤子，足夠他們焦頭爛額了?！倍『栖庉p聲說, “再說了，詩怡你選擇爭論文歸屬同樣也是公然站在白氏的對立面, 你怕嗎？”

    “不怕?！倍旁娾患偎妓?，“那本來就是我的論文?！?/br>
    “所以啊，我也不怕?！倍『栖幮?。

    “……”杜詩怡嘆氣, 偏又沒話反駁，正猶豫, 丁浩軒那端的背景音里忽然有人喊他名字, 她一愣, “你不在樓下？你在哪？”

    那聲音更近了, 聽起來有點急, 丁浩軒擋住話筒朝那邊說了句什么，才轉回來應她：“嗯。我出來了?！?/br>
    “大雨天？在這個時候？”

    “嗯。沒關系的，有份材料需要我簽?！倍『栖幷f，“抱歉詩怡，我明天再打給你?！?/br>
    電話斷了。

    杜詩怡瞪著被掛斷的手機，緊緊咬著唇，像是指望它能投出另一個場景的畫面。遠端，鄭飛揚一頭從實驗室鉆了出來，喘著粗氣：“不行，動態渲染還是不行，近距離看明顯有重影，完全支撐不了高流動度的場景切換……可惡，就差這一點了，今晚通宵也要把它給弄好——怡寶？怡寶？你怎么啦？”

    ***

    雨澆不滅大眾沸騰的怒火，今夜互聯網上注定無眠。

    輿論近乎一邊倒，whidom往日高傲與近日風波之下全員堅決抵制白薇，要求把之前她出現過的節目鏡頭全部剪掉，更不能容忍她即將在丁浩軒的同組加持下白白拿到第一個積分。大眾的訴求很明確——退賽！立即退賽！以后也不要再出現在公眾眼前！

    來自群眾的聲討太過，這是一場絕對無法忽視的施壓，節目組深夜開會緊急商討，而上天似乎打定主意要讓世界如北城今夜的天氣一樣波瀾起伏，華國時間凌晨一點，m國時間下午兩點，大洋彼岸的科技所辦公樓中，一沓文件被驀地摔在桌上。

    “我不聽理由！我只要一個結果！能不能做！”

    眾下屬人人苦著臉。

    但卻不得不承受所長上司的怒火：

    “自動駕駛你們說不成熟，還要等，要等到什么時候，是不是非要等華國軍民都開始用了才知道厲害！還有，針對那個航天網址的嘗試入侵為什么還出不來效果，這么多精英攻不下一個新聞網站，簡直離奇！如果華國把這種技術全域應用到他們的重要電子空間上，那是銅墻鐵壁！你怎么處理！何況攻守一體，他們既然掌握了先進的手段，誰說就不會反過來攻擊我們！”

    “還有全息?。?！她都公開放話說想做全息了，那是跟你開玩笑的不成？！能不能趕在她前面一回，不要次次都搞得這么疲于追趕？！”

    終于有人忍不住，小聲開口：

    “可是這個才是最難的……”

    全息??！那可是全息！全球各大實驗室都在試圖攻克的全息??！

    普羅大眾認知下的“全息”多是科幻小說里的描述，人類躺在一個金屬艙內，通過腦電波連通進入完全模擬真實世界的虛幻場景。其實那都是全息時代第二階段需要考慮的事，目前現實世界的科技水平，對于全息領域的研究還卡在第一步——全息投影。

    不借助任何介質，將虛擬世界中具象化的物體憑空呈現在現實場景中，就像人為cao控的高級版海市蜃樓。

    只要坐在家里，就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名山大川與江河湖海出現在你眼前，像一場生動而奇妙的幻境。

    近年來已經有“全息影像”登上各類展覽或晚會舞臺，參演人員甚至可以與虛擬人物共舞。但其實那些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全息，而是借助了一種奇妙的光學手段——

    佩珀爾幻象。

    通過一些特殊材料與特意擺放好角度的反射光源，可以使人眼產生偽3d幻覺，從而制造出各種各樣的舞臺效果，夢幻精致，以假亂真。

    它與真正的全息投影有一個最大的區別，那就是只能在特定的角度進行觀看，否則立刻就能發現玄機。而真全息360度無死角，從任何方位看都沒有瑕疵紕漏，就仿佛那些景象真實在你眼前。

    就在前不久剛剛結束的a級峰會上，佩特羅與杜詩怡還曾經因全息產生直接對話，前者幾乎是明示他不會輸，龜兔賽跑的諷刺歷歷在目，當著面不放人在眼中。

    那時杜詩怡毫不客氣地嗆聲回去，也因她手握萬眾矚目驚艷亮眼的虛擬光屏，在這場前沿科技之爭中占據了毫無爭議的領先優勢。雖然那只是個初步探索，還不能由靜到動且沒有經過大型場景的檢驗，但至少，她似乎已經摸到了門。

    正是這種仿佛即將迎來技術突破的前兆，讓整個西方科技界開始緊張。

    我們的下一代似乎可能仿佛也許……確實比不過杜詩怡……但我們的中生代，也、也不行嗎？

    科技所中，那個聲音斷然道：

    “不能不行！技術壟斷從來都是我們獲利，現在反讓華國站在高處，那么多核心技術就他們掌握，一個一個還全是關鍵領域，這世界到底誰才是第一！都給我立刻去攻關！這種尖端科技落后的趨勢再延續下去，再讓我跟上頭沒法交差，我看你們就不用干了！”

    無獨有偶，這個深夜華國多處辦公樓內同樣燈火通明，無數人匆匆來去，時不時有快速交談聲。

    直到東方的天空泛起魚肚白。

    清晨的華元安靜無人，杜詩怡獨自走在東樓到西樓之間的玻璃連廊間，天還沒有大亮，廊下掛著的小風鈴輕輕搖曳是周遭唯一的聲響。還沒走近錄制現場，就見沈硯帶著幾個人疾步而來，邊走邊快速交流著什么，一見她出現頓時止步，揚聲朝她喊：

    “詩怡！”

    杜詩怡站住了，有點訝然：“找我？”

    她以為他們是要去沈硯辦公室談事。

    “是的，他們都是來找你的?！鄙虺幰徽Z道盡，其他幾人也都一頷首迅速開口：

    “信安局唐維?！?/br>
    “國防部謝青?！?/br>
    “外交部陳方越?！?/br>
    杜詩怡驚住了。這些名字和眼前場面，讓她一瞬間仿佛回到了第一周匯報答辯前的那個夜晚，沈硯帶著一身夜的寒氣匆匆而至，為她帶來老師的信和國航局的訊息。她還在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局面，為首的謝青已經快速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沈總的辦公室談，好嗎？”

    ***

    再次從華元頂層出來之后杜詩怡一路都在沉思。

    那三人回去匯報情況了，留下她和沈硯相顧無言，最后沈硯問她：“意外嗎？”

    她的眼神里有還沒消散去的沉郁，點點頭，又搖搖頭：“好像自從周一看到熱搜開始，就隱約預感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么快?！?/br>
    “事態還沒有發酵起來，國家的反應是很快的?！鄙虺庉p聲說，“還有時間?！?/br>
    “嗯?！倍旁娾钗豢跉?，“等通知吧?！?/br>
    她平復了一下心緒站起身，和沈硯告辭出來，一路走回36樓推開錄制場地的門，仍在想恢復工具的事。

    就這么看到了俞誠。

    他坐在電腦前，偌大房間里只有他一人，安靜得如同默片。他正在寫代碼，c  語言一行行出現在光標下，轉眼就鋪了滿屏。

    自他手下寫出的程序依然宛如游龍一般，而他也依然是平日里的溫和，然而從某個角度望去，他看著屏幕的眼神極淡，就像是……

    就像是什么被獨處放大的心情。

    那神情可以說是沉著專注。

    也可以說是……一場游刃有余但不見感情的編程。

    杜詩怡微怔，她敏銳地感覺今天的俞誠狀態異常，像心里裝著事。

    其實自從相識以來，她一直都隱約知道，俞誠并不像他們一樣那么喜歡編程。他會讀計算機，會在強手如林的y大計算機系保持年級第三的耀眼成績，僅僅是因為，他們家需要這樣一個有it背景的接班人。

    所以他來，也將一切做到最好。

    只是有的時候，并不快樂。

    這樣的情況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她頓在原地，思考著要怎么處理，但俞誠恰好在此時抬眼，已經看到了她。方才的清冷仿佛如冰消雪融一般不曾存在，他眼中是溫柔的笑意，一如這四年在她身側的每一天。

    杜詩怡松了口氣，回給他一個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