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人自臺下站起，全場的目光下意識跟過去，然后瞬間集體倒抽了一口冷氣。那位沉著臉大步上前的老人，赫然是數月來一直消失于人前的、傳聞他早已秘密進入某個最高級別項目組的，國航局一部副主任，華國計算機界現役第一人張啟行！

    ***

    張院士！

    出現在華國北城今日的峰會現場！

    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疾速飛向全網，那一瞬間世界上無數角落掀起驚濤駭浪，這場峰會到目前為止，已經遠遠超出所有人的預料。

    張啟行現身，那位重量級大佬的人選再無懸念，作為榮耀卓著功勛等身、帶領一眾戰友撐起了大國技術崛起這數十年的老一輩科學家，他的名字早已在科研界家喻戶曉，是每一位剛剛入門的小程序員心中最明亮熾熱的太陽。

    “zhang?！迸逄亓_此時卻又冷靜下來，他冷冷地喚著這位老對手的名字，“你要捧著她與我打擂臺？你明知道這不是她該參與的事。這點年紀，就該好好去學東西打基礎，她和你我相比，全無依仗?！?/br>
    張啟行沉聲道：“她當然有依仗?！?/br>
    “哦？”

    “絕對實力?！睆垎⑿幸恢复笃聊?，“看到了嗎？新框架?！?/br>
    ……這三個新框架的逆天價值確實在整個學界都無法否認，更可怕的是，目前還沒有人能夠弄懂它們的核心，連佩特羅本人至今也沒能做到這一點，當下就是一窒，眼神又是一冷，但這一回，張啟行再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科學技術不是誰家的后花園，你們想搞，世界上很多人當然也想搞！”

    “那篇論文是不是她所寫？”他看向沃德，語調毫不客氣，“兩年前，就在這里，我親自聽她詳細論述過三維視覺重建的理論模型，那時候，你連實驗室的門都沒進！”

    他又看向佩特羅：“四年前，她就在sci一區頂刊發表過關于實時渲染技術的論文，全面構建其在全息投影領域中的應用場景，那時候，她不過才大一！”

    “長江后浪推前浪！麥思威爾，我三年前就告訴過你！”

    會場內鴉雀無聲。張啟行扔下最后一句才冷著臉停下來，抬腕看了看表。

    其實這么一通下來，原本流程里的提問環節早就超時，只是這從頭到尾的氣氛太劍拔弩張，連主持人都被奪走了全部注意力而忘記了時間，此時反應過來，連忙上前。

    但許多人還沒有回過神來。

    張啟行何等地位，主持開展過的最高級別重大項目列出來能寫滿八頁a4紙，無可置疑的科研領域泰斗級人物，尋常人求他一顧尚且不能，今日如此雷霆萬鈞地出面鎮場，一如他一月前在社交網絡上強勢發聲，再次公然力挺杜詩怡。

    佩特羅的嘴唇緊緊抿出一條筆直的線，臉色鐵青，在主持人“上午的會議到此結束”的聲音里一揮手帶著麾下的人離去，走到門口卻又忽而站住。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仍遠遠立在臺上的杜詩怡。

    “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彼f。

    第101章 封神101%

    那一天的最后刮起了大風。

    天氣預報顯示五天之后華北地區又將迎來大規模降水。

    下午的會議, 佩特羅實驗室七位大教授連帶各自的助手全部缺席，他們本就是為了杜詩怡而來，鎩羽而歸之后, 連表面功夫都懶得粉飾。

    當然, 會議現場也沒有人在乎這一點。

    又有三位學者匯報了自己的課題成果, 其中包括張啟行關于強網絡態勢感知的壓軸講座。是業界從未有過的一種全新理念, 全國專家個個聽得屏息凝氣，最后報告結束的時候，下面雷鳴般的掌聲差點把屋頂掀動。

    而在此之后, 本年度最后一場a級峰會也宣告終結，人潮從出口處依次退場，熱鬧的禮堂重歸于安靜空曠。廣場上落日的余暉里，有人似有所感般回頭, 看到場館外大理石柱旁，張啟行與杜詩怡站在一處。

    這場景太過于似曾相識，幾乎是瞬間, 嗅覺靈敏的媒體人立刻想到了曾經被顯微鏡網友扒出的那一幕：兩年前，同樣是在這個場地, 杜詩怡還只是個大三生，作為y大計算機系許主任的助手而來，卻與業界頂端的張啟行有過那樣一番談話, 長達四個小時的時間里，張啟行一直在聽, 神情始終鄭重, 重視之意表露無疑。

    兩年后, 同樣的畫面再度上演, 會是和上一次同樣的景況嗎？

    一時熱議四起, 各大媒體的新聞頭條上，跨越六百多天的兩張照片被并排放在一起，無數稿件紛紛揚揚，從各個角度猜測二人交談的方向。這場峰會的各種細節也被一再提起，“佩特羅”“全息”“點云算法”等重量級的名字回蕩在每一個it人的口中。

    外界已經思維發散出了無數個版本，只有當事人才清楚沒有那么夸張。張啟行日理萬機，這邊事情一結束，立刻就要回實驗室指導下一步研究開展，他只問了一句：“在臺上看下面，感覺怎么樣？”

    杜詩怡想起站在發言臺前往下望去的時刻。座無虛席，人頭攢動，無數視線從四面八方涌來，盛大無聲的專注將聚光燈打下的這一角團團圍住。臺上的人站在這一切的焦點，仿佛是站在整個世界的中心。

    她實話實說：“感覺場子很大，人特別多，而且都看著你，所以你一定要有足以匹配關注的實力，你要立的起來?！?/br>
    “是啊?！睆垎⑿懈锌?，“榮耀很大，責任更大?！?/br>
    他沒有說更多，眼中劃過一抹贊許，和比來時更加濃厚的欣慰：“我先回去。余下的，我們以后見面慢慢聊?！?/br>
    這是一個足以讓任何人心跳加速的承諾。

    杜詩怡望著張啟行乘坐的那輛黑色汽車低調遠去，站在原地有些出神。擺在她面前的路很明確，就是盡力做好剩下的課題，解決掉那個來路不明的數據清除工具，拿到圈中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入場券，從這個節目順利畢業。

    然后，世研部。

    然后，國航局。

    從異世回來以后的這些天，她一直在等，等頂級實驗室的大門再次向她開啟，等自己再次有資格踏上那片廣闊的土地，將無數燦爛盛大的構想帶入現實。

    還有一個月。

    距離那一天不會太遠了。

    ***

    次日上午，杜詩怡回歸《職場初體驗》錄制現場，推開門的時候，原本正與鄭飛揚說著避障檢測的丁浩軒一眼注意到這里，放下手頭的加速度傳感器，含笑起身：“回來了？”

    鄭飛揚后知后覺地轉頭，一見來人，頓時跳起來了：“嗷嗷嗷怡寶?。?！你昨天好酷！”

    “我們這一批人里居然已經有能懟佩特羅的了啊哈哈哈！”他拍桌狂笑，“太快樂了！太爭氣了！干的漂亮！讓他裝逼！”

    這會兒離直播開始還有一點時間，連工作人員都圍上來了不少，個個超級興奮：“詩怡你太棒啦?。?！我們看到新聞了，你完全是碾壓啊啊啊啊——！”

    甚至王總都從辦公室出來，樂呵呵地加入了與民同樂的隊伍，前兩天那個板著臉的人仿佛消失不見，他還是大家眼里親切慈祥的長輩，毫不吝嗇褒獎與贊揚。

    直到八點臨近，大家才意猶未盡地散開去，等俞誠白薇踩著上班時間進門，直播設備齊齊開啟，新的一天開始計時。

    沈昌宏其實是來得最早的一個，只不過一來就鉆到了樓頂實驗屋，這會兒下樓看到杜詩怡也是眼睛一亮，快步跑過來：“詩怡！”

    杜詩怡笑道：“我聽說你彎道搞定了？”

    “嗯嗯嗯嗯?。?！”沈昌宏仿佛是中了五百萬彩票一樣激動地彎起眼。不過他昨天已經大大的開心過了，此刻興奮數秒，還是為眼下憂心：“但3號房不太順利……試了好多種辦法，還是做不到留夠提前量的環島識別?！?/br>
    杜詩怡想了想：“我中午的時候幫你看看源碼，3號房你先跳過去。房間標號也不完全是按照難度系數來，6號房的坡道就比3號4號都稍微簡單一點，可以先試試那個?！?/br>
    “好！”沈昌宏現在唯杜詩怡馬首是瞻，此時一聽，當即毫不猶豫地表態，“那我先去做坡道檢測！”

    杜詩怡點頭，打開iar軟件，也開始自己的工作。

    比起其他人，她尤其需要盡早通關，因為只有她在后面還有一環，基本是無盡模式，耗時不短。

    現場一時靜下來，各人都是緊鑼密鼓，連鄭飛揚都不再插科打諢。五天想要做出智能車，任務量絕對不小，大家都在搶時間，顧不上有什么其他的舉動。

    不時有人出去上樓測試，但也有人守在工作臺前。這其中以俞誠最為固定，一直盯著電腦反反復復地敲鍵盤，眉頭基本就沒松開。

    【小俞好慘……實驗屋只解鎖了三間，連一半都沒有，測試材料不夠，只能用plastid2自己設計電子賽道去仿真模擬】

    【跟白薇一組算是裂開了，完全得不到半點幫助】

    【其實……他自己也一般。連沈昌宏都拿到四張呢】

    【唉，還是俞誠當時在支線上花時間少了。其他人出去找卡的時候他基本就沒參與?？墒且婚_始發布支線的時候就明確說了兩輪聯動，按照節目組的風格，不想后面受影響的話，真應該努力解題的】

    【奇了怪了，小俞不像是想不到這一點的人啊】

    如果杜詩怡還有功夫從源源不斷的代碼里抽身，如果她能看得到彈幕，一定會嘆息：不是俞誠想不到這一點，是他有心無力。

    從北城機場出發時，白薇曾嘲笑似的點出，y大匯編語言這門課正好開在她去劍橋交換的學期，且往后再沒有任何用到它的機會，她與在場的其他人相比，本輪支線要考察的知識點完全欠缺。當時沈硯如同曾經每一次出外打比賽那樣堅持幫她提行李，許多回憶撲面而來，她的情緒復雜涌動，無心跟白薇浪費時間，但其實，她知道白薇說得沒錯。

    只不過故事的主角不是她，而是俞誠。

    去劍橋交換的不只是她，還有俞誠。

    她是因為實在放不下那個有關于星海的浪漫傳說，即使知道錯過就無法彌補，也還是因為遺憾而私下自己看了這門課。但俞誠沒有這個執念，所以，他從來就沒有自學過匯編語言。

    在這項技術上初出茅廬的新手，對上華元副總按最高規格設置的拆彈題，結果可想而知。

    她在看到俞誠連續兩天留守景園的時候，就知道他在經過首日失敗的嘗試之后已經做出了抉擇：放棄不擅長的支線，集中精力在主線上進攻。反正在拆彈上明顯落后于眾人，不如借此擁有遠遠超出其他人的帛書復原時間，搏一個前二。

    那個時候她只字未提，是因為這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種戰略抉擇，無關對錯。那個時候，俞誠也并不知道第四輪主線最終還是丁浩軒棋高一著，而支線結果將會以這種方式產生這么大的影響，幾近于決定第五輪成敗。

    彈幕眾人不知道這些，但也明顯能看出俞誠眼下處境困難，甚至比曾經的第三輪還要舉步維艱?？蛇@一次，沒有杜詩怡在他身邊帶他了。

    俞誠心里怎么想無人知曉，但本輪注定將是他一個人的戰斗，直播間唏噓了一陣，又有點感慨。

    【其實……這一輪的團隊戰，感覺和之前不太一樣】

    【是誒。如果像之前的賽制，但凡實力不濟，大可以直接躺平，讓大佬一個人交二十頁數模論文，讓大佬一個人做十六件家具聯網?？墒沁@一回，誰都不能置身事外了】

    第一輪和第三輪，都是以團隊為單位上交作品，到了如今的第五輪，規則上直接明示每個人都要交一輛智能車，如果不是按照組內兩人單圈成績加和來計算團隊排位，作為個人戰也毫不違和。

    雖然可以像杜詩怡這樣從旁幫忙，但到底對實習生的要求明顯增高了。

    不過這都是選手需要cao心的事，作為觀眾，只需要輕輕松松開開心心地看直播。除了死忠粉尚在擔憂，大部分網友都沒在這上面糾結太久，而是討論起另一個更讓人興奮的話題。

    雖然并不能看到實驗屋的內景，但是從選手的日常聊天里，起碼能夠猜出大致主題。八個房間中，大家特別感興趣的就是標號為5和7的兩扇門。

    5號房間，在道具卡上叫做“障礙”，讓所有人大為緊張。果不其然后來在丁浩軒和鄭飛揚的商量中窺見端倪，這賽車還不是純賽車，還要在路中間放置阻礙！

    輪胎石頭什么的五花八門……一旦主控函數反應不及時，沒能迅速改變車模的行動軌跡，導致小車照著路障直撲而去，那畫面……太過酸爽。

    7號房間，名叫“特殊元素”，抽象派的命名一度讓大量觀眾摸不著頭腦。最后是一些參加過相關比賽的苦逼學生出來解惑，大家才知道這是一些比較特別的賽場地形，比如，“十”字型賽道。

    一條大路縱貫南北，車模自上方駛入，從下方駛出?？此剖亲詈唵蔚闹钡捞幚?，其實這種設計完全包藏禍心。在小車開到“十”字中間那個交叉口的時候，瞬間就面臨著三種選擇，往前跑是康莊大道，往左往右，那可就直接奔著死胡同沖了??！

    此等類似棋局在考場上千變萬化，想提前讓小車記憶所有情況根本行不通。據眾計算機系學生聲淚俱下地表示，你永遠不能對賽委會的題庫失去信心，只能加強對自家倒霉函數的訓練力度，努力讓它們能夠應對更多的突發狀況。

    當然，除了這些之外，本輪課題還有一件事最是牽動人心。

    走廊盡頭的第八扇門。

    在杜詩怡從黎明海灘上的漂流瓶里拿出那張卡片時，攝像機曾立刻推過去一個特寫，然后所有人都在震驚中看到，最后一片瑯華盛景上，本該有字的區域是一片空白。

    毫無提示，只有風景，帶著鐫刻于紙面與時光的浪漫迷人。

    沒有人知道最后一扇門里面是什么。即使是打過智能車比賽的人，也都在撓頭覺得從過往經驗里找不出第八項考核點。它靜靜矗立在那里，像一座蒼茫而無聲的秘境。

    作為第四輪支線壓軸關卡的限定掉落，只有杜詩怡一個人握有這扇門的開啟權。雖然理論上沈昌宏作為隊友享受同等待遇，但看他的進度，即使有杜詩怡加持，考核日程過半也才完成了兩個房間的測試，估計也不會有時間和精力挑戰最終關。

    世界的目光全部聚焦在杜詩怡一人身上，無數人在屏幕前屏息。

    第五輪第三日，回歸眾人眼前的杜詩怡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摧枯拉朽。有絕對實力，有峰會前夜完成的所有后期準備工作打底，再也沒有什么能阻止她的腳步。

    十點零八分，4號房搞定。

    十一點二十，5號房通過。

    兩點四十七，6號房解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