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我從上午就隱約覺得有問題，又不知道那一絲模模糊糊的害怕從何而來，現在我他媽終于反應過來哪里不對了?。?！】

    【我瘋了，現在手心全是黏糊糊的汗——他們兩個做的根本不一樣?。?！詩詩放在手邊偶爾會去翻翻的是直接打印紙裝訂的終版方案，小俞……小俞看了一上午的……一直在照著做的……是皮紋紙封面的第二版方案?。。?！】

    所有人：？？？？？？

    本來那個終版就是天書級別的史詩難度，本來時間就已經幾乎要走到盡頭，現在你告訴我，甚至連助手都沒有，杜詩怡，單扛？！

    哪怕知道是雙子星合作也只能說“應該有點希望，但是絕對沒人敢保證一定能按時完成”的項目，她要，單扛？！

    ***

    下午三點，彈幕集體震驚的同時，俞誠手心里同樣是細細密密的汗。

    鏡頭下，他依然是溫雅如竹的含笑模樣，沒人看得出他其實并不像表面展現出來的那樣不慌不忙。

    那份終版太難。

    難到是真的超出時代，別說里面涉及的各種前沿知識就已經不是常人能掌握，甚至光是她首次拿出的新理論新框架，就有十幾個之多；

    難到怪不得那位專愛借題發揮的luke看完之后也干張著嘴尋不出任何地方來提意見，因為就連身為家居行業名企繼承人的他，都在研究了很久很久依然毫無寸進之后，最終不得不放棄。

    他緊緊攥著皮紋紙，借著換電路板的功夫，余光不著痕跡的往旁邊凝神肅目的少女那里看了一眼。

    雖然第二版方案也絕非易事，但那至少是他努努力可以照著指引學個囫圇的程度。而又因為當時小詩的輕松隨心，遠程控制最后剩下的那一件家具并非鄭飛揚他們如今死磕的五星難度，而僅僅算個三星，他來做，未必不行。

    這樣一來，小詩就不用太分心去帶他熟悉那些實在是過于艱深的東西，而他也足夠對鏡頭交代，足夠堵家里競爭對手的嘴。

    只是……

    這樣一來，所有的擔子，她一個人扛。

    前兩版方案，在手握終版的基礎上，應該能用來加點印象分。

    但如果沒有終版……

    作為已經被名義上的甲方否掉的方案，根本不能拿到考核現場去交課題！

    按規則，直接以零分計！

    俞誠心亂如麻，面上依然溫和清雅，但內里，自從看到網上消息就片刻不得安寧的神經，每分每秒都在突突跳得他頭疼。

    父親性格古板，素來不喜開后門，所以關于此輪考核的事情是半分沒跟他提，他也是通過官博，才知道踏馬的明天居然三家會師過來看現場——根本就是堪比原子彈襲擊的驚嚇?。?！

    一不能在永程高管的面前失手，二不能在另外兩家的虎視眈眈下露怯，總而言之除了拿第一根本沒有別的出路，但偏偏那個該死的luke……在這樣不容有失的一輪里，三番五次的跳出來找茬胡鬧……

    一看就知道是那兩個對家當中的某一個，專門派來要讓他在公司業務領域失手的混賬！

    俞誠咬著牙，在規則之下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對方擺明了不要臉也要逼他們往天里拔難度，最后就拔成了這樣，雖然終于堵住了那個傻缺的嘴而終于擁有了正常參與考核的資格，但方案難度已經遠遠超出他的能力范圍，他不得不，后退半步站在被掩護的陰影中。

    不得不，把所有希望壓在小詩一個人肩上。

    這種感覺……真的不怎么好。就像首輪團隊戰她在熬夜做新框架而他被鄭飛揚拉著出門，就像這四年來每一次項目遇到重大阻礙。

    ——他也是y大尖子，是手握眾多國家級獎項的神圈中人，是向來無人質疑天賦和實力的新生代金字塔頂層人物?？墒敲恳淮蚊鎸Ρ仨氁啃≡姵銎嬲胁拍芙鉀Q的高難問題時，他永遠跟不上她的節奏。

    ——但沈硯，但沈硯……

    俞誠驟然一攥拳，強迫自己斷開那些晦暗的雜念，努力把心緒重新集中回眼下的危險困局。

    如此艱深的方案……如此短缺的時間……小詩她自己，行嗎？

    ***

    下午四點，直播間也紛紛開始擔心。

    即使在場粉絲并不都是詩箋，但幾家的正主都rou眼可見的和她關系好，連帶著粉圈也和睦，大家都希望杜詩怡起碼能夠拿出成品交上課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頂著那么一份雖然沒人看過但想想就知道絕對難于上青天的方案，哪怕是一星家具都能硬生生給變成五星。

    雖然綜藝開播以來，她真的一人創造出了無數奇跡……

    但是……

    地獄難度，滔天風險，成倍超出應屆實習生甚至是北城神圈該有的水準……這樣的情況，哪能真的一點不擔心？

    本來氣氛就已經夠緊張夠給局中人施加巨大壓力，有人卻猶嫌不足。白薇一邊擺弄著限量版鍵盤，一邊陰陽怪氣開口：

    “可真厲害。距離匯報答辯就剩26小時了，居然有一組的進度是，0%？”

    語調里的嘲諷意味太重，以至于向來溫和的俞誠當場變了臉，一聲斷喝：“閉嘴！”

    白薇猝不及防，直接被嚇到后退半步，才反應過來把這位也嘲諷了進去。但她到底也是自幼驕矜的大小姐，被這么毫不留情的當眾呵斥簡直委屈至極，當即一聲冷笑，劈手一指杜詩怡——

    “俞誠，我說錯了嗎？！我早就提醒過你，不要跟著她瞎折騰！你自己看看，她一整天都沒有進過實驗屋，沒有一次?。?！總不能是還在做手機控制？——哎喲，瞧我這記性，手機控制都已經被否了呢?！?/br>
    過往受的所有氣都涌上心頭，白薇仿佛要把所有的恨意發泄在這里，聲調無比尖利——

    “她一直在工作臺，遲遲不去實驗屋，就是沒做完！甚至連第一件，都沒做完?。?！”

    這話一出，早已心神不寧的彈幕徹底慌了。

    【怎么辦啊我開始害怕了……雖然很討厭很討厭白薇，但我反駁不了她這話……杜詩怡一直在這邊不動，不會是真的……始終沒到能去測試的程度吧……】

    【我手都在抖……都什么時候了，這樣下去怎么可能和丁神他們抗衡??！那邊連五星都已經出一件了，剩下的三件看著也不是沒有希望，這邊……這邊……總不能最后拿幾件一星去對打吧……】

    【……不是吧，你們都這么樂觀？這個時候還想什么抗衡！還想什么幾星！先把第一件連上確定有東西能交?。。?！她那個方案一看就爆炸難，就算最后沒做完也不稀奇……】

    【不能吧嗚嗚嗚嗚不能吧……沒做完直接記零分?。。?！不行，絕對不行?。?！眼淚要忍不住了，當初多虧了《c語言錯誤匯編》我這個跨考菜鳥才能快速融入實驗室，她是我的信仰啊，求你了魔法少女給我在神壇上坐一輩子?。。?！】

    【剛去看了一圈俞誠超話已經要繃不住了，全線現在就是一邊擔心得快哭了一邊拼了命的在祈禱，詩箋你們還好嗎……】

    那邊粉絲快繃不住了，這邊正主也快繃不住了。

    那一聲斷喝完全沒經思考，側面反應了俞誠此刻其實也內心焦灼，聽不得任何再往火上澆油的話。這輪課題對他實在太特殊，而明天就要面對三大boss前來的終極關卡，壓力可想而知。踏入這行的四年以來，他一直算是順風順水，從來沒有如此慌過。

    零分……零分……他太了解那兩個對家了，只要帶教工程師一句零分出口，都不用等到后天，明晚鋪天蓋地的通稿就會席卷社交網絡，然后永程的名聲……永程的股價……永程正在拼命努力往“互聯網 ”轉型的未來……

    而白薇偏偏在此刻仍不閉嘴，還在嚷——

    “俞誠！想想你的出身！你承受得起倒數第一嗎！”

    或許是這近在耳邊的聲音太吵，那個仍然在以閃電速度寫代碼的少女終于抬頭。

    面色淡淡，絲毫看不出在為目前的局勢而緊張。

    杜詩怡瞟了一眼旁邊依然如芝蘭玉樹一般站得筆直的俞誠，心底微嘆。

    和本輪考核剛開始那天、白承輝第一次朝他們發難的時候一樣，外人應該發現不了他在慌，但是，她畢竟與他相識四年。

    ——如果她知道，曾經在首輪匯報答辯現場、當王總以為他們只是提出三維可視化系統的技術方案而并未落地實現時心里做出的解釋，一定會頷首贊同。

    ——“就算曾經參與過不少重量級項目，但是，參與和主持的鴻溝，猶如天塹一般不可跨越”。

    俞誠現在，明顯就是還沒有經歷過后者的磨練，還沒能擁有那些超越技術之外的成熟。

    而這樣的時候，只能是主持者出面去平定參與者的心神。

    杜詩怡轉頭，對上俞誠看似依然穩重溫雅的目光。

    她像曾經那樣，再次給了俞誠一個沉定的眼神，平靜的說了兩個字：

    “放心?！?/br>
    ***

    身為最清楚整個方案的設計者和執行者，杜詩怡確實覺得沒有什么需要特別擔心。而在她用手機發消息過去后，俞誠臉上的從容也終于不再是強撐。

    兩分鐘解決了隊友信心問題，杜詩怡轉回頭，繼續行云流水推進度。

    誠然目前確實還沒有達到她心目中的百分百，但是一切進展都走得很順利，不出意外應該能在期限前完成。僅剩的那點風險，完全在她的承受范圍之內，畢竟這么多年各種風浪都經過，眼前這樣的程度，遠不至于讓一個s級研究主持者動容。

    至于什么“一直在工作臺”……

    ……真以為她非要進實驗屋才能測試啊。

    當然，直播間并不知道一直站在工作臺邊的少女其實已經不動聲色的完成了13件家具的組網連接，在時間少出一半的情況下，再次和隔壁的強勁對手站回了同一起跑線，甚至并沒有嚴格遵循一二三四五星的升級邏輯，剩下的三件比鄭飛揚他們簡單得多。

    但是那個從頭至尾一直鎮定自若的女孩，似乎擁有能把安全感傳遞開去的魔力。有些人猶豫著，試探的生出了一絲希望——

    ——或許，還會有奇跡？

    而六點的時候。

    最后一次面向帶教工程師的匯報改為在實驗室進行，算是一個實地的初步視察檢閱。而在部分人還是不太放心，希望沈硯能夠出面幫一幫的時候，那位年輕而強大的世研部一把手站在工作臺前，只說了一句話：

    “一切順利？”

    杜詩怡點頭：“一切順利?！?/br>
    沈硯也點頭，輕聲道：“好。早點休息?！?/br>
    然后竟然就這么結束了這次見面，把時間完全留給了少女。

    彈幕直接看傻了。

    【我天……這是怎樣的絕頂信任……根本不提上午擔保的事，輕描淡寫賭上自己的聲譽讓你去闖……】

    【“一切順利”的一問一答給我看驚艷了……真的感覺他們好搭，絕世的實力絕世的默契，如果真能并肩作戰，就像是……站在那里就給人一種“什么項目都能拿下”的安全感】

    【嗚嗚嗚硯神說早點休息！他這是料定詩詩能在今天做完的意思嗎？真的嗎真的嗎我不敢置信嗚嗚嗚嗚！】

    這是本輪考核開啟后的第四夜，也是匯報答辯前的最后一夜，所有實習生照例留下加班沖刺。而在三組緊鑼密鼓的忙碌中——

    杜詩怡居然真的，第一個放開鼠標。

    此時才剛接近后半夜，對于早已做好通宵準備的另外兩組、對于早已習慣常年辛苦的科研人員，的確算得上“早點休息”。

    當她站起來的一瞬間，直播間所有人都在那一刻陡然興奮?？戳撕脦滋?，大家都知道這個舉動意味著什么。

    這代表著走向測試，代表著產品可能即將成功問世，代表著這個永遠在創造奇跡的少女，或許又一次站在了神壇之巔。

    所有詩箋，所有正在世界各地關注杜詩怡的人，都在剎那間屏住了呼吸，等待著她再次披掛出征。

    結果就見，錄制現場明亮的燈光下，少女完全沒有去推實驗屋的門，反而居然往相反方向走，直接出了工作室。

    彈幕：？

    怎么回事？不測試嗎？

    但心里的疑惑和茫然還沒來得及發酵，所有人就瞠目結舌的看到——

    不知道此刻在鏡頭之外的杜詩怡究竟做了什么，但是，但是——

    中央實驗屋，所有家具仿佛無風自動，瞬間又是一場只應在仙境中出現的盛大魔法。窗簾開閉，空調啟停，浪漫燈光秀再次唯美上演……

    彈幕：?。?！

    即使之前已經在第二版方案的手機控制時見識過一回，但再次目睹，依然無損這場景的神奇與夢幻。很多人都又一次看入了迷，直到所有家具都靜止下去，才在意猶未盡中驟然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