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猜錯的話其實還真就跟學校雙創課差不多，會提供好多種用電路板模擬的家具, 只要能成功連接運行兩三種就算通過。甚至都不要求能呈現完整全套的。

    至于什么語音識別更是不可能強制，用最簡單的那種觸控面板方式也行啊。

    ……她覺得, 是俞誠背負著出身的壓力, 又一下子被白承輝搞慌了。

    好在外人應該發現不了他在慌。

    因為他看上去自始至終都仍然是平日里的溫和含笑模樣, 即使心里沒底, 也硬是撐住了氣質, 整個人如芝蘭玉樹一般立得筆直，沒露出明顯的端倪。

    ——但是，她畢竟和他共事過四年。

    他脫口就是在業界都算高難度的語音識別，甚至被對方一句話壓下來就咬著牙說出要提升。這就已經夠給自己挖坑了，后面更緊張，居然還真覺得封閉域不行了。

    怎么可能不行啊。都不用說做不做提升，光是原本的封閉域技術難度，能拿出來就完全不丟人了。

    ……反正就她來看，這位自稱luke的人士連原本的封閉域都搞不明白，還在這兒裝大尾巴狼嚇唬人呢。

    以俞誠平日里的溫和穩重，本來不應該這么輕易被唬住的。只能說……顧慮家世吧。他的身份在這個項目也確實敏感了些。

    杜詩怡抿了抿唇，繼續給早就暈掉了的白承輝灌天書爭取時間，以等待俞誠的最終答復。

    沒人能發現她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那一絲忽然而起的情緒，就像上周，面對拿了不那么順手的python還大大咧咧可勁折騰的鄭飛揚，她心里漫過的那陣轉瞬即逝的風。

    風起的緣由，她下意識的就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探究。

    所以杜詩怡最終只是按下了心間的那絲異樣，轉頭再次給了俞誠一個沉定的眼神：

    【你選。放心?！?/br>
    從她的目光里讀出這四個字的俞誠心神一震，幾乎是萬千波瀾涌起。

    所以說，這就是眼前這個女孩自從進入北城計算機圈后，迅速成為新任鎮圈女神的緣由。不僅是因為那奪目漂亮的容顏，更是因為她周身那種萬里無一的氣韻，分明是明艷刻骨的長相，在關鍵時刻卻永遠是異乎常人的冷靜強大，那風華仿佛與生俱來，她天生就該站在最高處接受所有人的仰望，煥發最耀眼的光。

    那一瞬他萬般復雜情緒奔涌，心一橫，咬牙對她做了個口型：

    【開】

    ***

    白承輝正暈七八糟的拼命試圖在兜頭而來的天書巨浪里穩住身形，就突然聽杜詩怡話鋒一個收束：

    “……總之最后用tts結構進行參數合成和波形拼接，理論思路大致就是這樣，方案我們稍后給您成文，還有什么問題嗎？”

    ……居然原封不動把他當初的問法又丟回給他了！

    白承輝早就不知道去哪兒了的神智被忽然這么拽回來，眼神重新聚焦，然后當即就是心下暴怒——

    ——這么難的玩意誰能聽懂?。。?！我從盤古開天地問起嗎？！

    但打死他也不可能在杜詩怡面前承認他聽不懂，只能鐵青著臉憋出一句：

    “……我等著你的方案?！?/br>
    而后直接拂袖而去，再在鏡頭前待下去他怕自己氣得暴走。

    ……被她灌了一大堆高難術語直接沖炸的腦子，也確實需要找個地方好好緩緩。

    杜詩怡同樣懶得跟他耽誤時間。

    她從前開同種類型的會當然不這樣。那個時候大家都是和氣商量友善合作的，程序員和產品經理，雖然角色不同，但兩邊都是為了把項目做好啊。

    但這回，誰叫這家伙本來就不是個產品經理，還完全不干產品經理該干的事??？

    她是向來不怎么放狠話不太愛出風頭，但也不是甘愿受氣的好吧。

    總之她完全沒管怒沖沖離開的白承輝，直接就招呼俞誠回工位做方案。

    而直到這時，同樣被天書沖暈的彈幕才揉著腦袋恍恍惚惚的回過神來。

    【雖……雖然我聽不懂，但是牛逼就完事兒了】

    【對啊哈哈哈哈我聽不懂沒關系??！但我看那個luke明顯聽不懂的樣子就很爽啊哈哈哈！真的是，最煩這種仗著身份拿腔拿調不干人事的了，meimei懟的好?。?！】

    【……職場好難啊，程序員好難啊，這要真不會開放域，是不是也得硬著頭皮去做啊……】

    【害，主要吧……角色不同的話，對事物的理解就有壁。程序員覺得實現封閉域已經很不容易了，但客戶就是想要天下獨一無二的開放域。沒辦法，甲方很多時候是體會不到乙方有多難的……所以產品經理很重要啊，那就是一道架在程序員和客戶中間的橋梁，兩邊溝通兩邊商量。不過放心吧，產品經理一般不這么欺負人，大家都很友好的，杜詩怡他們碰到的這個是奇葩中的盛世奇葩……】

    【確實夠欺負人的，開始什么需求都不講，后來又往天上逼著要創新……哎，這周才剛開始呢，希望詩詩和小俞順順利利吧】

    網友們一邊感嘆，一邊看著杜詩怡已經利落的開始干活。

    首先就是分工。麥克收音里可以聽到少女在低聲跟少年商量：“語音識別你來？”

    俞誠怔了一下，張了張嘴，那個瞬間似乎百感交集，最終卻只是點頭。

    語音識別是智能家居的第一環關鍵節點。而且更重要的是，封閉域和開放域在這個模塊上沒有大的差別。

    既能讓他不會被對家攻擊摸魚打雜，又不會給他帶來超出能力的困境。

    換句話說——這是在當前形勢下，本輪考核最適合他的模塊。

    俞誠望著杜詩怡，除了明顯的感激和感動，在眸色的最深處，還有一些他藏了四年、一直藏得很好的情緒。他壓了壓那些情緒，低聲問：

    “那語義識別……”

    語義識別，和語音識別只有一字之差。

    但卻是完全天翻地覆的領域和難度。

    ——因為它就是，開放域較之封閉域的飛躍式難點。

    而燈影下的少女轉過頭來，明亮的眼神里殊無懼色，她果然說出了那句俞誠和屏幕前所有人都已經料到、但在聽見那一瞬依然心潮起伏的話。

    她說——

    “我來?！?/br>
    ***

    另外兩組并不知道他們這里發生的暗流涌動。

    第一次例會結束時，沈昌宏抱著記得滿滿當當的筆記本匆匆而出，立刻就開電腦進一步查資料；鄭飛揚也差不多，揣著滿腦袋的新鮮知識，跟丁浩軒低聲商量了幾句之后，也返回工位迅速開始干活。

    一時間滿室都是敲鍵盤的噼里啪啦聲，象征著各個隊伍手頭任務的高速開展全力推進。而隨著隊友間偶爾的交談，彈幕也逐漸拼湊出了各組大致的思維脈絡。

    【啊……小沈果然打保守牌，選了最簡單最不容易出錯的面板控制。不過也好，腳踏實地方便上手】

    【是的是的，目標明確步幅適中，不貪心也不造作，在自己能力范圍內爭取做到最好，我覺得這種處事風格超級棒！】

    【可是初始難度低的話，就意味著他們必須要把質量做到頂尖才能拿高分吧——臥槽?。?！正說著呢高難度的就來了?。?！聽到了嗎聽到了嗎，鄭飛揚剛才跟丁浩軒說什么！】

    【“遠場語音喚醒監測技術”——！他們也要做語音控制?。?！媽呀，火星撞地球來了?。?！】

    【嘶我直接倒抽涼氣……太刺激了吧這也?。?！本來就是前四正面硬剛，現在連實現方式都居然選的一樣，短兵相接程度拉滿了?。?！】

    【果然不愧是三大，一出手全直奔高難度去……我他媽直呼好家伙，這兩組全是最強戰力，單兵拉出去就勝過千軍萬馬，這樣的高質量對打——搞快點搞快點，想看火拼?。?！】

    鄭飛揚忙碌間隙跟丁浩軒交流的一句話，直接把彈幕瞬間點燃，所有人全體起立熱血沸騰，哪怕實習生們目前只是在做方案還根本沒有實地去上手cao作，都半點無損直播間澎湃的激情。

    ——那是在做方案嗎？！不，是在拎著長劍刷刷刷刷劈舞?。?！那是在敲鍵盤嗎？！不，是在端著步|槍砰砰砰砰射擊?。?！

    總而言之——刀光劍影！大道無形！

    而實習生們也的確無比清楚目前工作的重要性。

    鄭飛揚雙手一陣疾速敲擊，方案文檔唰唰就又填滿半頁。他聚精會神，整個人都快盯進屏幕里去，不過稍頓片刻，抬手又是一連串數據結構涌出。

    到了他們這個級別，方案不只是輕飄飄兩個字這么簡單，或者更準確的說，他們在做的是具體到模塊內函數的詳細設計——

    ——只要有了這份成稿，到上手cao作的時候就是照著骨架填血rou，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水到渠成的事情。

    語音控制……確實是難。但要是真能在這里突破這樣一個關卡——

    ——他自從踏入計算機領域就一直在夢想著的全息游戲開發，在技術上也算是被撬動了一個小口子！

    不過……那得做出開放域才行。

    鄭飛揚撓頭，也沒有多大把握。他跟丁浩軒兩人商議后的決定是先把封閉域做出來，在保證考核能夠穩過的前提下，再看還剩沒剩下點時間去拼一把開放域。

    但這不妨礙他此刻干勁滿滿，渾身上下都奔涌著無聲的吶喊——

    沖?。。?！劍指積分，保二爭一！第三輪我來了——?。?！

    很長一段時間沒人說話，都在全神貫注對著各自的屏幕開足馬力。直到杜詩怡率先合上電腦站起身，椅子拉開的聲音很輕，完全淹沒在滿屋的鍵盤聲里。

    但她經過鄭飛揚身邊時，還是瞬間引起了對方注意。

    ……這么說比較簡略。具體情況是——她一站起來，后方一直密切注視著她動向的白薇視線就盯了上去，而鄭飛揚恰好在此時扭頭想問丁浩軒一個算法，發現和丁浩軒并排的白薇眼神不對，順著對方的目光就望了過來。

    然后就差點驚掉了眼珠子——

    “怡寶？？？你怎么回事？！你你你要去哪？！”

    這話一出，仿佛是給了白薇莫大的自信。

    她當場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

    “這還用問，看行走路線是直直的朝帶教工程師辦公室去吧——呵，某些人是不是假裝忘記了啊，雖然說理論上是可以隨時去請教，但現在是特例！王總說過初稿方案必須獨立完成！在這個時候拿著解決不了的困難去求助——”

    她惡狠狠的把上周俞誠和沈硯說她的話砸回給杜詩怡——

    “你！是！作！弊?。?！”

    然而沒人理她。

    鄭飛揚尤甚。

    他極為呆滯的扭頭看了一眼鐘表，又轉回視線，不敢置信的瞪著杜詩怡手中的u盤——

    “你——”

    在這個尾音里，杜詩怡已經走過他身邊，在白薇“好哇你終于露出真面目了！你只要敢進去找沈硯我就立刻去找王總舉報扣你分！”的咄咄逼視下，走向了——

    ——沈硯辦公室旁邊的打印機。

    而鄭飛揚卡在嘴里的下半句也正好在此刻恍恍惚惚出口——

    “你——不要告訴我——你、寫、完、了？！”

    根本連一頁文檔還沒寫滿的白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