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 第15節
許盼夏低頭:“……不去了,我請的假時間很少,來不及?!?/br> 葉光晨沉吟片刻,又說:“都過去這么久了,她當時也是有苦衷?!?/br> 他自知不是許盼夏的正經父親,因而很少會擺出高高在上為你好的姿態來教育她。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他也謹慎地維護好邊界,平時也會叮囑葉迦瀾,要好好待meimei,莫要和meimei起爭執。 但葉光晨還想著嘗試將母女倆關系拉近,更何況許盼夏馬上要回學校,不免多說了一些:“其實她也是為你好,她一個人把你拉扯大很不容易……” 話沒說完,葉迦瀾說:“爸,你能把醬油遞過來嗎?” 許盼夏埋頭,慢慢咀嚼餃子。 葉光晨頓了頓,拿了醬油遞給葉迦瀾,葉迦瀾往自己的小料蘸碟中倒了倒,筷子夾著蘸了蘸,葉迦瀾說:“這醬油味道不行,張阿姨,這是在哪里買的?” 張阿姨說:“是葉先生之前說的那個做醬油的店呀?!?/br> “是嗎?”葉迦瀾說,“看來他們做得越來越敷衍了,這味道不行?!?/br> 他穿著白色的羊絨上衣,衣服雪白,袖口挽起一截,露出戴著黑色頭繩的手,手腕的骨骼感很重,隱隱有青筋。 葉光晨說:“就你嘴巴挑,你meimei不回家,你寒暑假回家也住不了幾天,能吃幾次他家醬油?還能記得什么味?” 話題就此岔開。 葉光晨再不提許顏的事情。 下午在候車廳等著的時候,高鐵站陽光灑灑脫脫地透過玻璃穹頂落下,許盼夏和葉迦瀾的座位挨著,不過許盼夏戴著藍牙耳機,葉迦瀾在閉目養神,倆人誰都不說話,但許盼夏一摘掉耳機,放入耳機盒中—— 葉迦瀾仍閉著眼。 “去吧,我替你看著包?!?/br> 許盼夏說:“我又沒說我要上衛生間?!?/br> 葉迦瀾“嗯”一聲,他睜開眼,這個位置剛好能盛到陽光,落到眼底就是一點將瞳色照出淺琥珀的亮,他笑:“去哪兒都行,快去吧,離檢票應該還有二十分鐘——夠嗎?” 許盼夏說:“夠了夠了?!?/br> 她起身就走,還帶著一股勁勁兒的氣,走路都帶風。 她來回只用了五分鐘,一氣呵成。 回程的車上,倆人一路靜默無言,等刷身份證出了站,葉迦瀾才說:“等會兒先別回學校,我帶你吃個飯再走?!?/br> “我不餓?!?/br> “中午吃那么點兒餃子,現在早消化沒了,”葉迦瀾說,“我請你,算是我感激你陪我回家的報酬?!?/br> 許盼夏說:“誰說我這是陪你回家了?” 她的語氣咬得很重,就落在“陪”字上。 “葉叔叔對我好,我感激他,才來看他,”許盼夏急急,“和你一點兒關系都沒有?!?/br> “嗯,子債父償,”葉迦瀾說,“我替我爸謝謝你?!?/br> 許盼夏無話可說了。 瞧,他總有縝密的說辭,讓她找不到拒絕的借口。 好在許盼夏一直被許顏教育,有時候不用太講道理。 她拖著行李箱就走,還沒徹底離開,又肚子痛,想要去衛生間。不用多說,只要停下腳步,看一看葉迦瀾,他便伸出手:“東西我看著,你直著往前走,衛生間在右手邊?!?/br> 知道許盼夏對東南西北的方位不是那么敏感,他連解答都用了左右。 許盼夏說了聲客氣的謝謝,直直前行。 今天她不是不知葉迦瀾幫她,不過還是…… 還是過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她有時候想,怎么老天爺不安排她和葉迦瀾是真真的親兄妹,也不用遭受這樣的痛苦糾結。至少親兄妹無論如何還有血緣關系維護著,而她和葉迦瀾之間是真的什么聯系都沒有。 什么都沒有。 葉迦瀾守著許盼夏的行李,冷不丁遇到衛長空——后者直接將頭發剪成板寸,顯然也是剛出站,裹著一黑衣服和熊瞎子似的,看到葉迦瀾身旁的行李箱,還特意伸長了手,打招呼:“葉哥!” 葉迦瀾:“衛長空啊?!?/br> 衛長空看著許盼夏的行李箱,他笑:“我聽說夏夏這幾天請假了,跟你回家……聽說是葉叔叔胳膊受傷了?沒大礙吧?!?/br> “沒事,”葉迦瀾客套地說,“不好意思,我們夏夏就是這樣膽子小,勞你費心?!?/br> “咦?膽子小嗎?”衛長空說,“上次我和她倆人去鬼屋玩,我可沒見她膽子小?!?/br> 葉迦瀾維持著禮貌的笑容。 衛長空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出來也不怕葉哥笑話,我這個人啊,其實有點怕鬼屋那地方……那天晚上就我和夏夏倆人去,她膽子賊大,嚇得我緊緊抱著她胳膊一路走,眼都沒睜開。多虧了夏夏啊,不然我一個人還真走不出去?!?/br> “哦?是嗎?”葉迦瀾微笑,“可能因為你太慫了?!?/br> “和夏夏每晚看恐怖片時,她都怕到往我懷里鉆?!?/br>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 嗷嗚~~~ 單純的夏夏,你以為如果是親兄妹,葉迦瀾就能放過你嗎…… 感謝在2022-10-02 00:24:56~2022-10-02 21:56: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吉隆坡粉絲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李澤言老婆、有個金針菇、晚稻 10瓶;icu的毛先生 7瓶;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3瓶;歐呦歐呦、41931997、燭陰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0章 葉迦瀾(十二) 衛長空拎著一個小行李箱,他盯著葉迦瀾的手看——葉迦瀾一手一個行李箱,背上還背著一個雙肩包,那書包,衛長空再熟悉不過,就是許盼夏的。 從開學到現在,許盼夏一直背著。其實也不是多么昂貴的東西,就普通一運動品牌的雙肩包,純黑色的,要說有什么特別,衛長空留心觀察很久,平平無奇,唯一值得人注意的是底部邊緣的線都被磨破了,露出一點填充物的白…… 在這個年齡階段的人,大多都是追求美麗新事物的。像許盼夏這樣念舊的人不算多,也因這一舊書包,一開始就引起了衛長空對她的好感。 許盼夏也的確節省,除了之前衛長空死纏爛打讓她“請客吃飯我就報名”外,許盼夏基本沒和他一塊兒吃過飯。衛長空備受打擊,但在得知許盼夏很少和其他人外出吃飯后,又重振旗鼓。 好嘛,她不是討厭他,只是因為經濟拮據。 ……其實這個理由也站不住腳,比如葉迦瀾父親錢不少,聽說是個中層領導,還有專職司機;根據蘇安反饋回來的內部消息,葉迦瀾也不缺錢。大學生嘛,大多囊中羞澀,本身就還沒學會正確理財,月光是常有的事情,更不要說偶爾會出現手機死機、電腦壞掉這種勞心又費力的事情。 葉迦瀾就是他們宿舍的財神爺,蘇安提了一句,宿舍里人缺錢應急,都會找葉迦瀾先借,等手頭寬裕了,再慢慢還給他。 按理說,許盼夏的生活條件應該也查不到哪里去。但她表現得一直很節儉,假期也不回家,寒暑假也是申請住學校宿舍,留宿,去學校附近的地方打工……和葉迦瀾天差地別。 她是真的金錢上不夠寬裕。 但她確確實實又用著一些會超出衛長空意料的生活用品,比如那支她隨身攜帶的、萬寶龍的鋼筆,再比如她有一條羊絨圍巾,駝色的,是loro piana。 …… 衛長空說:“兄妹嘛,我和我弟有時候也一塊兒看恐怖電影?!?/br>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 葉迦瀾穿著淺灰色的羽絨服,這顏色很干凈,一點兒臟污都會格外惹眼,又是冬裝,在他身上卻顯得出挑又潔凈。手指扶了下眼鏡,鏡面反射出一點光,他說:“我和夏夏的關系,應該比你和你弟弟更親密些?!?/br> 親密這個詞有點扎衛長空的心臟。 像吃冰激淋時冷不丁被蛋筒刮破口腔。 衛長空笑:“葉哥,您這話說的……再親密,還能親密過男女朋友???您沒想到以后會有個妹夫?” 葉迦瀾說:“倒是想過,不過那人應該不是你?!?/br> 得。 這話,衛長空沒法接。 衛長空能敏銳察覺到葉迦瀾對他的敵意,這點和蘇安笑稱的那個“妹控”還是有些微妙的區別,與其說是哥哥不甘心meimei被另一個男人拐走,他對自己,簡直就像是對一個競爭者。 沒錯,就是競爭者。 衛長空驀然慶幸,幸好他們是兄妹。 尷尬中,許盼夏已經走來,她看到衛長空愣了下,面色如常地同他打招呼。之前表白時,她已經說得清清楚楚,自己大學時候不打算戀愛,她也沒想好自己將來要去哪個城市—— 所有大學情侶幾乎都會面臨“畢業季、分手季”的考驗。 衛長空覺得這不是什么問題,他這人沒啥原則問題,也沒什么大志向。中國這么大,現在交通也便利,去哪個城市發展都無所謂。只要許盼夏和他好,那就,她去哪兒,他就去哪兒。 這也是衛長空一直沒死心的原因。 許盼夏伸手,葉迦瀾沒有將雙肩包給她,仍舊背在自己肩上。 他說:“重書包背多了壓個子?!?/br> 許盼夏說:“不準?!?/br> “哪里不準?”葉迦瀾說,“沒聽前段時間爸說,’二十三、躥一躥’?你還不到,起碼還能再長五厘米?!?/br> “不可能,”許盼夏說,“高中時候你替我背那么多次書包,不還是沒用?” 葉迦瀾笑:“說不定是等著厚積薄發?!?/br> 本來是兄妹倆的拌嘴打鬧,偏偏衛長空也插不進去,老天爺,他都沒聽過還有“重書包背多了壓個子”“二十三、躥一躥”這種話。 葉迦瀾推著行李箱,轉臉淡淡瞥一眼衛長空,在看到對方用一雙普通男大學生的眼睛予以回望時,葉迦瀾轉身,低頭瞧許盼夏,笑了,聲音放低。 “不過也剛好,我們倆基因互補,”葉迦瀾說,“個子高了也不好,患心臟病的概率更大?!?/br> 許盼夏說:“那是,總不能好處都讓你一個人占了?!?/br> 這其實也算是普普通通的交談,不冷不熱的,沒什么感情傾向。衛長空聽在耳中,卻總感覺哪里有些不對勁?;貙W校的車,仨人一塊兒拼,葉迦瀾付的錢,許盼夏坐在副駕駛,后排坐衛長空和葉迦瀾,倆人相距甚遠,中間能再坐下一個人。 不知為何,衛長空腦子中總是縈繞著葉迦瀾這句話,臨睡前,才猛然驚起。 他直起身體,呆坐在床,喃喃。 “……是兄妹又不是夫妻,又不生孩子,基因互補有什么用?算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