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折·豈不食人·一念傳聲 2020年1月1日 應風色始終防著是誘敵的陷阱,但默數佩戴腕輪的鬼牙眾,數目已超過己方兩倍有余,就算個別實力懸殊,除黑山老妖外,其余鬼牙眾并沒有足堪匹敵九淵使的武功??紤]到對抗的公平性,他不以為宅院里還有鬼牙眾,“對手是守關者”毋寧是更合理的推測。 白面鬼磨蹭半天,好不容易離開門扉,一身青衣小帽、白襪黑履,對著門外的應風色等一干人,做出夸張的吃驚動作,繼而又熱情招手,殷切相邀,沒等回應,徑往院內的喜筵間走去。 “怎么樣,麒麟兒?”運古色壓低聲音,盯著“倀鬼”的一舉一動,險惡的神情比白面鬼更像壞人。確定是人非鬼后,寒磣青年緊繃的嗓音此際聽來,倒有幾分躍躍欲試之感?!吧锨案闪怂?,是不是就能回去睡大覺了?” 應風色也說不出個“不”字。 運日筒上的時輪,剛從“坎”卦轉到最末的“巽”卦,出入關卡間的霧陣極可能有混淆時感的效果,進入降界后實際經過了多長的時間,應風色毫無把握。截止的時限或還有大半個時辰,也可能只剩盞茶工夫,完全沒有拖延猶豫的余裕。 一逾時限,所有人都得死——他可沒忘了這條鐵則。 “我們進去?!睉L色迅速下達指令:“我打前鋒,龍大方拿著赤霞劍與我一道,以神兵開道;鹿希色同運古色上院墻當斥候,高軒色斷后。剩下四男四女兩兩一組,男子盡力保全女子。運古色,你看花轎上的箭還能用么?” 運古色咂了咂嘴?!皼]法子,箭桿全是歪的,廢了。人的膂力很難弄成這樣,說不定是弩機射的?!彼压蝸淼挠鸺缫延帽M,箭壺亦于大水中失落,只剩背在身上的鐵胎弓。應風色點頭:“無妨,那便純當斥候罷?!?/br> 儲之沁皓腕一振,赤霞劍嗡嗡作響,金芒眩目?!拔业膭Ψū三垺饶桥肿訌?,先鋒我來?!焙现膊皇巧塘康目跉?,是小師叔布達仙旨,不容爾等抗辯的意思。 應風色討回赤霞劍的算盤落空,面上不動聲色,頷首道:“那你我相互照應便了,小心為上?!眱χ吣樜⑽⒁患t,扭頭哼道:“管好你自己罷。多事!” 龍大方喜孜孜溜到江露橙身畔,低道:“師妹別怕,我保護你?!彬嚨馗袘獌傻罋⑷艘暰€,不用看也知是自師兄處投來,被瞧得頭皮發麻,暗忖:“若真拿不回赤霞劍,還得想法子另立一功,否則對師兄難以交代?!膘`光乍現,將主意動到了背架中那三枚鬼面方塊之上。他沿途無事,嘗試將三枚方塊組合起來,不見有什么異事發生,料想是順序不對,未能打開方塊內的機關。 本想找機會向應風色報告此事,為以后功抵前過,決定悄悄試出正確的組合順序,直接將成果呈交師兄。師兄與鹿希色的關系非比尋常,瞎子都能瞧出,若不能彰顯自身的價值,肯定會被踢出核心同盟—— 龍大方粗粗算了目前輪面累積的點數,便是扣掉時輪,也足有一千六百點的進帳,相當于輪所得的兩倍。這都還沒算最后一關尚未取得的獎勵,收獲何其驚人! 人人兩千點是完全可能的,這就是跟緊應師兄的好處。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師兄放棄自己。 鬼面方塊須打倒守關者才能入手,必是打開隱藏任務的關鍵,他要以此證明,龍方颶色是核心同盟不可或缺的一員,重要性絕不亞于鹿希色。 雙胞胎和平無碧環繞在洛雪晴身邊,雖未開口,用意昭然若揭。洛雪晴露出為難之色,最后還是儲之沁出面,讓雙胞胎自成一組,武功不濟的平無碧則負責帶滿霜逃跑,廢物也有廢物的用法;至于天仙般的雪晴,交給一看就是個娘娘腔的顧春色,該是最安全的選擇。 “若有人敢對你動手動腳的,就沖我喊一聲……”雖是對洛雪晴說,儲之沁的目光盯著顧春色不放,切齒咬牙,帶有濃厚威脅意味的笑容無比狠厲,殺氣騰騰:“本姑娘一劍戳死他!” “小可定護衛雪晴姑娘周全,”顧春色瞇眼微笑?!皫熓逭埛判??!眱χ咝幕ㄅ?,登時覺得自己眼光不壞,果真找對了人,奇宮也是有懂禮數知進退的好孩子??!洛雪晴則微露詫色,這才發現他不是女子,只是穿了女裝;顧春色朝她略一頷首,無意解釋,笑意一如往常,溫煦勝似春風。 運、鹿躍上墻頭,見大院里擺滿鋪了紅布的桌椅,椅上坐有穿著衣裳的紙扎人偶,連盤中的飧食,也都是剪成魚rou形狀的彩繪圖紙,雖是詭異到了極處,卻沒有容刺客藏身的地方。 鹿希色示意運古色留在原地,踩著屋嵴掠上右廂回龍,逐間揭瓦,直到進底,都沒見房中埋伏有人。事實上,盡管外墻粉刷一新,房內卻是家具傾倒,物什散落,積灰厚重不說,連蜘蛛網都是成摞成摞的垂落四處,根本就沒有新近進出的痕跡。 運古色照樣巡過左廂,也搖搖頭,打了“沒人”的手勢。青衣小帽的白面鬼驚恐地看著她倆,圈口欲勸,才發現自己沒有聲音,甚是苦惱。要不是此情此景透著一股詭異,院外諸人差點被他逗笑了,只能說以滑稽藝人論,這廝確有真才實學,不是擺著做做樣子。 應風色見二人示意安全,終于率眾入院,白面鬼歡喜得東奔西跑——但實際活動的范圍未出周身數尺方圓,只是動作夸張,引人發噱而已。儲之沁忍俊不住,有些著惱似的看著應風色:“他這么可愛,我都快下不了手啦,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要打還是不要打?” 她沒遇過黑山老妖,不知鬼牙眾里,有眾人聯袂也拾奪不下的高手,應風色見她側對敵人還站得十分靠前,忙回臂將她攬至身后,低道:“別大意!瞧,他出手啦?!?/br> 儲之沁霍然回頭,見白面鬼舉起一根食指,歪頭湊近,做出靈機一動的模樣,得意洋洋從地面拾起了一根黑黝黝的裹皮長柄,雙手捧著,獻寶似的四向躬身,仿佛享受著四面八方傳來的、聽不見的如雷掌聲,持柄一抖,“噼啪!”一聲清脆已極的裂空勁響,周圍的筵席桌椅,連同其上的紙偶假菜飛散開來,轟然迸碎! “……小心!” 料不到是儲之沁攔腰一抱,及時將他撲倒,風壓削過應風色腦頂,削得釵斷髻飛,發根熱辣辣一疼,已然披頭散發,側倒在地。 儲之沁與他對面而臥,鼻尖幾乎相貼,嗅著男兒身上氣味,被他大把發絲復上面龐,忽覺他這樣更好看,有種修練成仙的長生道者返老還童、回復人生最巔峰的感覺,堪稱“鐘靈毓秀”,完全就是她想像中師父年輕的模樣,不禁暈紅雙頰,唯恐被發現,忙拽男兒起身,顧左右而言他:“是……是鞭子!那廝是使……是使鞭索的!” 不用她說應風色也明白,白面鬼信手一掄,三丈內無物不碎,飧食是假,桌椅碗碟可不是,但在鞭風之前,也沒比紙糊的強多少,光是飛濺的塵沙碎屑便足以劃傷皮rou,九淵使者紛紛走避,潰不成軍。 儲之沁怎么說也是百花鏡廬出身,白面鬼能將忒長的皮鞭使得如此靈動,舉重若輕,連半空的小酒杯都能隨手擊碎;這份準頭,怕連百花鏡廬之主、人稱“五城仙都”的魚映眉都沒有,儲之沁卻看不出其路數,天下五道的鞭索名家中,就沒有這樣使鞭的。 若有心,莫說殺盡,便趁眾人慌張走避的當兒,一半以上逃不過凌厲如刀的鞭梢,白面鬼卻寧可打杯子、打碗碟,打燈籠上的撲火飛蛾,除炫技之外,儲之沁只能認為他是存了貓捉老鼠的心思,根本沒把九淵使者放在眼里。 應風色本想仗半癡劍之利沖入鞭圈,才動身就被儲之沁拖回,如非她手快,男兒已被鞭風黏去一只耳朵?!澳闵盗嗣?? ”儲之沁氣得瞪眼:“那鞭子比你的身法還快,你的劍休想碰到他!” “那……沿著石燈籠逼近,做為掩蔽,找機會突入內圈!”應風色摟她左閃右避,頂著噼啪獵響的勁風喊道:“我先上!你走另外一頭,咱們兩邊——”話沒說完,不遠處的石燈籠應聲碎裂,石粉掀卷,連鞭影都沒機會瞧清。 應風色臉都青了,低頭見儲之沁腰間纏了條銀索,想起她是魚休同的弟子,本家對本家,沒準能稍稍牽制些個,連忙伸手去解?!皟媚?!不……是儲師叔,你也是使鞭的,不如同他斗一斗鞭法,爭取點時間——” “你干……干什么?放、放手!” 儲之沁大羞,忙不迭地狠扇了魔手幾記,打得他手背通紅,雙手掩住柳腰。這個動作不知為何,令她特別有女人味,興許是臊得厲害,無意間流露出既嬌羞又惱怒的小兒女情狀。 “再來……我拿劍刺你了??!叫‘師叔’也沒用!” 地面上的眾人被長鞭打散,煙塵飛卷間難辨方位,負責斷后的高軒色是最后一個進來的,離大門最近,見平無碧與言滿霜縮在廊間墻底,女童似是瑟瑟發抖,眼前沒來由地浮起一名青澀少年的俊美面孔,心中一痛,對平無碧叫道: “幫不上忙,就帶她出去!別在這兒礙手礙腳的!”奮力拉開左右門扉,以利二人逃生。 平無碧只覺鞭聲鋪天蓋地,仿佛無處不在,早忘了要保護言滿霜,其實抖得搖篩也似的正是他自己。迷迷糊糊中聽見高軒色的聲音,手腳并用地爬將過去;正要爬過朱漆斑剝的高檻,卻被高軒色扯著后領一把拖回,怒氣洶洶地問: “女孩子……那丫頭呢?你便自個兒爬了過來?沒用……沒用的東西!”將人往地面一摜,撲向平無碧的來處。 驀聽一聲震地獸咆,趴在檻上的平無碧被吼得腿都軟了,濃烈的獸臭挾著刮人勁風,自他頭頂上一躍而過,速度極快,然而烏影腥風卻比想像中更長,仿佛過之不盡;“到底有多大”的念頭剛閃過腦海,那物事已攔腰咬住高軒色,撲入院中,魁梧青年的慘叫混著桌椅翻覆、碎裂的聲響,乒乒砰砰地繞庭半匝,漸不聞高軒色聲息,混亂卻沒有停止的跡象。 最新找回4F4F4F, 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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