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棲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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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底,她是一時沖動決定離開香港,跟他去洛杉磯的。 上飛機的前一天夜里,她和兩個最要好的姊妹在一家甜品店道別。因她們很不放心,她簡單再解釋了一遍:“他和我一樣是孤兒,我們從小在戲班長大,相依為命。長大后他想去美國拍電影,而我不想,便分開了。這一分開就是十年,現在他回來找我,我對他還是很有感情,所以要和他走?!?/br> 坐在她對面的兩個女孩神色都很凝重,其中一個瘦些的說,“你們或許只是兄妹的感情——十年前他離開的時候,你才十五歲?!?/br> 她微笑道:“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就現在而言,男女的愛更多點?!?/br> 另一個豐腴些的搖搖頭道:“我在報紙上看到,他在美國結過婚,好幾年前就離婚了。為什么拖到現在十年了才來找你?可見他……” 等了半天沒有下文,瘦些的那個忍不住接口道:“可見他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啊,都不記掛你過得好不好?!?/br> 她本在用調羹輕輕攪動紅豆沙,聽罷停住了,慢慢抬起頭——她的眼睛是鳳目,嫵媚流光,小巧而圓厚的鼻和唇給她的美添了幾分憨意。 在三人的沉默中,她笑道,“你們還有什么心里話都告訴我,讓我再想想也好?!?/br> 那兩個女孩對視片刻,一遞一聲地開始說: “我之前在報紙上看到,他說他不會愛任何人?!?/br> “他還說,討厭有人睡在身邊——如果這是真的,那你要怎么和他相處?” “他在美國有親朋好友,有事業,你去了美國有什么?你現在連英語都說不好,到那里你只有他了,但他靠得住嗎?十年未見的人,何必這么快就跟他走???” “要我講,和他戀愛倒真的不吃虧,畢竟他長得那樣好,長期相處還需要再考察一下吧?”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下起來,越來越大的雨勢,與兩位女友細細碎碎的擔憂不滿,合成了一首惆悵的交響。 藤編手袋里響起“滴滴”聲,她向二位女友點頭示意后,拿出call機來看了看又放回去。三人卻就此沉默不語了。 她的目光在兩位女友中來回巡視,確認并無下文,才點頭說道:“我承認這些顧慮都很有道理。人嘛遵循自己的心意總是有風險,我愿意承擔,愿意賭一把?!?/br> 見她二人欲言又止,她笑道:“我知道你們關心我,但離開前,還是希望朋友祝福我的選擇?!?/br> 這十年來,她就像流落荒島的人盼望偶然路過的船一樣盼望他,面臨獲救機會,她沒有任何理由不登船。 話已至此,三人只好聊了些別的,和往常一樣漫無目的不知不覺,店家開始擦桌子趕客的時候,才知道臨近午夜。 “你們有沒有人來接?我讓人送你們回家好嗎?”她買好單,又從手提包里拿出兩個首飾盒來,笑著放到兩位女友手中:“這是他送你們的見面禮,我和他一起挑的,你們應該會喜歡。不是我替他開脫,他這次回來真的太忙,這個時間還在工作。他說下次回來一定補請你們吃飯?!?/br> “阿嫻你太壞了!”兩位女友一人拍她一下,笑道:“你干嘛不早拿出來,讓我們這樣背后講他?!?/br> “就是怕你們拿了禮物,不能暢所欲言,人會悶壞的嘛?!?/br> 雨還在下,甜品店門口,她們三人站在屋檐下等車,看遠處海浪上浮著一座霓虹璀璨的島嶼,再加上雨光折射搖動,越發海市蜃樓般朦朧夢幻。 “阿嫻,你的‘他’真的是他嗎?”——對面夢幻璀璨中最顯眼的是他代言的勞力士廣告:燈光曖昧,金發碧眼的美人被他擁在懷中,溫情凝望。 那幅海報實在巨大,他溫情凝望的是整個香港。 “是他?!彼颖芩贫潭袒卮?。 一時有西裝革履的鬼佬過來,對她說明是三輛車,以便各自送回。她再四承諾“會常常電話聯系”,她們才依依不舍地分手,各自鉆入車內。 進了后車廂,她仰躺在沙發上,雙臂交迭抱住自己。跟他去洛杉磯的實情,哪怕在最好的兩位女友面前她也無法啟齒——是她提出要去的,他只是勉強答應;“見面禮”是她買的,他根本不知道。 這輛車沿著海岸奔馳,不論何時瞥向窗外,都能看到他。她喜歡這個錯覺——他的目光一直隨著她移動,不讓她離開視線范圍。 還有一件事她亦有所隱瞞,他只是說“可以相處試試”,到此刻為止也沒有說愛她。 他們的飛機是兩架航班,前后腳落地。飛行過程中自然不會見面,落地后因護照不同也要走不同的海關通道,所以她甚至閃過一念懷疑,他會不會并沒有一起來。 海關大廳很空曠,百米高的穹頂,仰望久了會覺得人像螞蟻。這是歐洲過來的航班,排隊的時候,周遭的人聊起天來,不時勾肩搭背,哈哈大笑,笑聲在空曠中播遠。她孤零零站著,環顧四面八方,異族的面容與彩色的瞳孔,看不懂的字符,聽不懂的廣播聲聊天聲,這讓她驀地想起身世,想起母親將她丟棄在街邊后快步吞沒于人潮的背影,明明幾乎忘卻的。 她知道他不可能在這里,還是向前眺望找尋他。小時候在戲班,周末放假,小孩子們都會回家,只有她和哥哥留下。那時她剛剛被撿回來,約莫三四歲,搖著他的手臂問:“為什么我們沒有家呢?”他將她抱到小椅子上站好,平視她的眼睛說:“你有哥哥啊,我們有家的?!?/br> “你來美國的原因是什么?” 因她英文說的不好,派來了一個會講國語的工作人員。 她被這個問題問住了。 “原因…或者說目的是什么?”工作人員補充道。 “我來和我愛的人一起生活?!彼罱K回答。 工作人員翻譯給了海關,又對她笑道:“我還以為你是來拍電影呢?!?/br> 她愣了一下。 “哦,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好看,和女演員一樣?!?/br> “謝謝?!?/br> 這時海關又問,“有結婚的打算嗎?如果分手會離境嗎?” 她下意識搖搖頭,她無法設想和他再度分開,光是提起這個念頭,就覺得世間所有色彩被抽干了。 分不清她是嘆息還是深呼吸,“對不起,我不想分手?!?/br> 出了機場,有一位干練穩重的黑人女性,自稱露西,來接引她。進到車里發現他不在,她一時有些惶怕,畢竟不知道露西和司機是什么人,語言又不通。她簡單地說“please wait”,推門下車給他打電話,大哥大很重,手臂舉到發酸,他也沒有接電話。 在她無奈放棄,將大哥大放下的時候,才見露西已在旁等候多時,一面說sorry,一面遞過一張便簽,是他的字跡。原來他已料到她的顧慮,留言請她安心上車。 剛剛經過一片槭樹林,車廂里有電話鈴響。坐在副駕駛的露西回過身來,示意她去接車門上掛著的話筒。她點頭照做了。 “喂…”她說。 “給我打電話了,是嗎?”他的聲音。 她有些恍惚,不知道該把他當作相依為命的哥哥還是那個要和她相處試試的男人。 見她沉默不答,他問道:“遇到什么問題?” “哦…沒什么?!彼剡^神,“我馬上到?!?/br> 他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