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 第2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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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很會總結,輕描淡寫直奔結果而去——猶如昨日舉著一顆螺絲釘宣布開始建造航母,今日鼓掌歡迎航母下水正式開啟巡航。 中間建造過程過程可以忽略不計。 好在在她頭鐵率先開麥后,車內雕像似的另外兩個人總算有了反應—— 姜懷民回頭看了她一眼,用“你是不是瘋了”的眼神。 北皎似笑非笑地輕笑一聲,用眼神提醒她,姜懷民的手可是一點兒要伸向啟動鍵的意思都沒有。 姜冉:“……” 又不說話, 又不罵人。 到底想干什么? 姜冉伸腳踢了踢北皎的小腿:“那你給我爸道個歉?” 她用“反正閑著無聊來打圈麻將啊”的語氣。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要道歉,但是如果眼下氣氛是非得有人做些什么打破僵局,那她覺得這個人選可以是北皎; 如果非得分析人做什么肯定不會被罵,那必須就是無腦道歉。 所以結論來了:讓北皎道歉。 對于她的詭異腦回路,北皎習慣了,且依然敬謝不敏,他問:“我道什么歉?” 姜冉面不改色胡扯:“你拐走了前面這位司機先生的寶貝女兒,為了一會兒他駕駛時的精神穩定,道個歉怎么啦?” 北皎“哦”了聲,看向姜懷民:“姜叔?” 姜懷民嘆了口氣,當姜冉以為他會說“給你一個億同我女兒分手”,卻沒想到他說:“阿皎,怪我將她寵的這樣沒有規矩,有時候我都在想,真的是辛苦你?!?/br> 姜冉:“?” 揪著大衣的一顆扣子摳著玩兒,姜冉心想,這話聽著怎么覺得好像哪里不對? 她想起了剛才,在茶樓門口,她從北皎的懷抱里脫出回過頭,正欲迎接父親的狂風暴雨,卻見他只是背著手、挺著肚子面無表情地站在他們身后,安靜地圍觀完了一整出窮小子親吻富家女、繼弟與繼姐不得不說的狗血八點檔故事。 與姜冉后知后覺逐漸揣測不安的視線對視上,他也就說了三個字:“先上車?!?/br> 然后他們回到了車上,就一直保持沉默到了剛剛。 想象中姜懷民暴跳如雷,擰著她的耳朵問她知不知羞恥的情景并沒有出現,姜冉沉浸在對劇情的未知中…… 直到下一秒聽見姜懷民問:“姜冉,若我不抓你出來相親,你準備把阿皎藏著掖著藏到什么時候?” 姜冉腦子空白的,抬起頭有些茫然,“為什么我是‘姜冉‘,他是‘阿皎‘?” 姜懷民沒說話,顯然是很無語她的關注點。 “要不你給我一億,讓我離開你的便宜兒子?”姜冉問,“倒也不是不行?” 她說完,從旁邊伸過來一只手—— 自從他戒煙,手上就只有干凈的香皂淡香,此時那溫暖修長的指尖靈活地扣上了她大衣最上面的那顆扣子,又扯了扯大衣衣領蓋住了她的嘴巴。 姜冉以天底下最溫柔的方式被迫閉上嘴。 而嘴巴不能說話,她的大腦此時也終于艱難地從一開始完全當機的懵逼中開始運作,她眨巴了下眼,重新品味了下姜懷民說的話,逐漸品出不對—— 這份“不對”,和她一開始的質疑完美重疊。 “阿爸?”姜冉扯下了大衣,輕輕地問,“阿泰叔是不是根本沒有兒子?” 一個從頭到尾沒得姓名、沒被提起、缺席也沒有應有的客套道歉的所謂“阿泰叔的兒子”,這種情況有只有一種可能:他就沒存在過。 姜懷民笑了聲,姜冉被他笑的,猶如醍醐灌頂。 她坐起來了一些,“你詐我?” 她血液迅速往腦袋聚集,聽著姜懷民的笑聲,提高了嗓門,“你詐我!” 她幾乎要跳起來,抬起手,重重拍打著座椅靠背,問姜懷民:“根本就不是來相親的,阿泰叔只有一個女兒,對不對!” 姜冉說著,想起來什么時候,猛地扭頭瞪向北皎—— 北皎舉起雙手:“我什么都不知道?!?/br> 他今天原本一開始就沒打算接過姜懷民的鑰匙,會選擇開車來,只是聽見他說下午可能會起風,看姜冉只穿了風衣,就想給她帶套大衣備著。 她大衣件件都貴得要死,她又龜毛皺一點兒的都不愿意穿,有一點兒煙味也不樂意碰…… 所以他當然不能帶著她的大衣擠地鐵或者上出租車。 思考到這,最后他才接了姜懷民手里的鑰匙。 好在姜冉總是信他,一聽他的話毫不猶豫挪動屁股湊到他身邊和他貼貼—— 一副飽受親父欺騙,身心俱寒,此時只能找心上人取暖的可憐模樣。 北皎抬手不動聲色地攬了下她的腰,讓她能以更穩妥的姿勢依靠在他的懷抱里。 這才抬了抬眼,問:“姜叔,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什么時候的事?” “挺早?!苯獞衙裾f,“那次我出隔離酒店,你們來接我們,從車上面下來的時候,你下車以后回頭看了副駕駛的我女一眼,那時候我就知道啦?!?/br> 姜冉:“……” 北皎:“哦?!?/br> 姜冉:“不可能?!?/br> 姜懷民:“怎么不可能?” 姜冉:“他看我一眼怎么了,他眼睛那么會說話嗎!” 北皎笑了,姜懷民也跟著笑:“不是他的眼睛會說話,是一個男人看向自己的女人時,那眼神就是不一樣……你又不是男人,你懂個屁!” 這跟性別有什么關系,姜冉不懂,她現在覺得她爸就像是考數學試卷,憑運氣胡亂猜到了本題答案,此時此刻正在胡說八道推演過程。 她是這么想的,直到姜懷民繼續道—— “而且你不是之前也猜到我看到你的相關熱搜新聞了嗎,還夸我老古董會上網沖浪……你怎么也不想想,你那些報道但凡有你側影的,身后永遠跟著一個阿皎,你不要說那不是你們,自己的崽和女,老爸眼神還沒花?!?/br> 姜冉嘟囔了幾句,含糊的,“他是個屁你的崽啦哪里長得像”“胡扯”之類的。 “再后來看你們從崇禮回來時候像是吵了架,又不像是要分開那種吵,好奇上你視頻賬號看了眼,發現評論區都在笑話你幻想阿皎是你男朋友——” “你還會翻短視頻app評論區做推理!” “老爸看社會新聞和風向做股票分析時候你還沒出生?!?/br> “……” “看完評論區,一猜就曉得是你想公開他,可是沒人信?!?/br> “……” “順便問一下,你是在微信朋友圈公開的???屏蔽我是吧?你可真孝順……活該沒人信你,報應!“” “……不是,什么叫‘一猜就曉得‘,你這樣講很傷人的!”姜冉說,“然后你就想幫他再一次公開,你這是胳膊肘朝外拐嗎!” 姜冉縮在北皎懷里,伸長了脖子與前方駕駛座的人斗爭,此時此刻她親阿爸在她眼中就是一只老狐貍—— 一只體重超標的老狐貍。 說好的胖子都老實敦厚,這位中年男子怎么回事! 姜冉在心中瘋狂腹誹,正排山倒海地感受來自上一代長輩的演技與智商雙重洗禮,還沒回過神來,從她的方向,又看見前方姜懷民說著說著突然露出糾結的神情。 他的手放在大腿上有節奏的彈動。 ——要說彼此互相了解,姜冉其實也挺了解她爸的,比如如果姜懷民這種下意識的小動作,說明他在糾結一些聽上去不好聽的話。 上一次他露出這個表情,是某年圣誕假姜冉幾乎在地上打滾、哭的歇斯底里要求回國念高中,姜先生便是用這副神情看著女兒在辦公室撒潑,然后說,不行。 于是此時此刻,當這個動作再次出現,早就ptsd的姜冉警惕起來。 她眼神兒變了變,深褐色的瞳眸就要變成完全的黑,一把拽掉身上裹著的大衣,她從北皎懷里坐起來:“什么意思?你憋著什么話呢?官宣也是你逼的,你別告訴我你有這么變態搞那么多劇情只是想看這出戲然后再讓我們分手——” 她到了后面語氣變得很硬。 抬手一把將北皎護在身后,她由擺爛的,變身成為了護食的老鷹。 “我不分!” 斬釘截鐵的聲音中,她一雙眼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北皎被她不輕不重壓在身后,片刻的愣怔后,宛如真實地弱小可憐又無助,他安心地藏在她身后(忽略那始終猶如鐵臂霸道固定在她腰間的手臂),下巴壓在她的肩膀上。 沒等姜懷民回答,盯著她緊繃的側臉,他沒忍住,側頭啄了啄她的面頰。 “叭”地一聲,突兀又響亮。 這一親,把她盛氣凌人的氣勢都親沒了—— 姜冉耳朵一紅,隨后一臉暴躁地抬手推開了他的臉:戀愛腦真的只會拖后腿! 要不是這會兒得對付姜懷民,她就罵他了! 在姜冉單方面覺得緊張的一觸即發的氣氛中,姜懷民跳動的手指終于停了下來,他回過頭看了眼北皎,露出個欲言又止的表情,然后說:“先回家吧?!?/br> 北皎開了車來,聞言直接下車去開姜冉的車了。 姜冉總覺得話還沒說完,姜懷民還憋著什么壞水,她猶豫了下,就沒跟著北皎去,屁股生根似的坐在了姜懷民的車后排,虎視眈眈。 ”不跟他走嗎?” “不走,”姜冉面無表情地說,“我孝順,并不會有了男朋友就忘記阿爸?!?/br> “男朋友”三個字她咬字很重,像是在刻意強調什么。 “看你慌的,我都什么還沒說?!苯獞衙裾f,“還說我胳膊肘朝外拐,現在看看,到底是誰胳膊肘歪了?” 姜冉轉頭看著窗外,看著自己的車和某個車位開出來,奔馳suv大概是特地饒了一圈經過他們的車位,經過時車窗降下來,里面的人朝他們點點頭。 然后才開走。 姜冉看著駕駛座上的人側臉冷峻,不卑不亢卻充滿了禮貌,她有些心酸地揉了揉眼睛,如果不是遇見她,北皎可能放在哪個岳父老子的眼里都是天選女婿…… 可她不知道姜懷民怎么想的。 姜懷民從來不逼她接手家里的生意,以前姜冉理所當然以為就等著聯姻之類的然后夫家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