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 終于能摘下面具，做回喜惡擺在臉上的自己，疲憊中又有一絲放松, 步履也跟著輕盈了起來。

    立秋以后，天黑的時間變早，踏著霓虹的影子, 看著霞光與月亮出現在一個畫面里, 感受著鮮活的世界拼湊出的小驚喜。

    許熒坐著扶梯到達地下的大廳, 地鐵的廣播聲, 人們的說話聲夾雜著機器檢票的聲音。乘地鐵的乘客蜂擁而上, 地鐵站擁擠不堪。抬頭看了一眼站牌上下一程的時間, 安靜地在一旁等候。

    一道光束由遠及近, 列車進站, 人們有序進入。許熒找了個人少一點的角落站著。

    手機這時候震了起來。

    一個陌生號碼, 許熒想了想還是接了起來。

    “喂?！?/br>
    地鐵在地下穿梭，車速快，手機的信號有些勉強。耳邊傳來的聲音有些雜音。但許熒還是聽出來, 電話那端是她的“死對頭”葉南希。

    許熒連話都不想說, 就準備掛斷。

    手機剛拿遠，就聽見葉南希說：“你先別急著掛, 或者你先聽聽我說什么？”

    許熒皺眉：“你要說什么？”

    葉南希那邊傳來翻動紙張的聲音：“一年半前, 有一家叫‘趣玩’的玩具公司，和一家‘謝藝源玩具’的公司簽訂了一個訂單合同，對嗎？”葉南希頓了頓聲：“這批訂單生產了不少盜版玩具，你知道嗎？”

    許熒皺眉：“很抱歉, 我不是‘趣玩’的實際經營人, 有什么事, 我建議你去找現在的經營人?！?/br>
    “聽說對方是你的繼父，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許熒沉默了兩秒，面無表情地問：“你想說什么？直說吧?！?/br>
    “他們盜版的玩具，版權都在我爸投資的公司，我倒是可以幫你?！?/br>
    “然后呢？”許熒聲音冷冷的：“你想要我做什么？”

    “離開d.s?！?/br>
    “你是在威脅我？”許熒覺得葉南希的做法令人作嘔，忍不住說：“或許，你不知道，我和我的繼父關系不好？”

    許熒不想和她多糾纏，語氣不善地說：“隨便你去告他，最好把他抓起來，他做的違法的事也不止這一件，把他抓走家里少糟蹋點錢也不錯，我媽也能死心了，真是功德一件?！?/br>
    ……

    **

    秦助理停穩了車，杜霄和他一起搬了點東西回家。

    停車場里很空曠，沒什么人，秦助理和杜霄閑聊了起來。

    他說：“明天沒有什么安排，又是周五，蘇總說要去打臺球，杜總要來嗎？”

    杜霄搖頭：“我對和一群臭男人一起活動，已經厭倦了?！?/br>
    秦助理：“……您還是別把話說早了，萬一明天來打臺球，打臉?！?/br>
    “許熒掉了一件衣服在我家，明天給她送?！倍畔霭翄傻乇硎荆骸八f了要請我吃飯?！?/br>
    感情是找到借口了，怪不得這么有把握。

    秦助理心里嫌棄杜霄這些個套路，嘴里還是說：“那就祝您和許小姐玩的開心了。我們臭男人去打臺球了?！?/br>
    ……

    路邊一輛車熄火停在車位里，車窗半降。

    駕駛座坐著一言不發的張術，杜霄和秦助理談話的聲音全被張術聽了去。

    張術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拿出手機，給許熒發去了信息……

    ****

    許熒收到張術的微信后，給mama打去了電話。

    問到周五的家宴，聽筒里傳來許熒mama略帶興奮的聲音。

    “是啊，你嚴阿姨喊我們去的，又不是我們上趕著要去的，人家什么家庭，主動請我們，難道我們還拒絕??？”

    許熒mama一和許熒說話，語調就不由地變得尖銳了些，母女倆就沒辦法好好說話，一說就要吵起來。

    許熒對于這種情況也十分熟悉了，眼見她要開始抱怨，便提前結束了對話。

    其實以前許熒也經常和張術家聚餐，他們小學開始就是同學，張術的mama嚴阿姨一直對許熒很好，不管去哪里都會給許熒帶禮物，許熒也喜歡嚴阿姨，逢年過節都會問好。

    可是，自從張術向許熒表白了，這一切就有點變味了。

    許熒正發愁著張術家請自己家聚餐的事，心不在焉地進了家門。

    鞋還沒換，腳上就踢到了一個很硬的紙箱。

    “嘶嘶嘶——”大拇指鉆心的疼痛一下子讓許熒回歸到現實了。

    “東西拿回來放在玄關，一腳踢到差點去世了！”許熒看了一眼滿地狼藉，忍不住抱怨。

    蕭露見許熒受傷，趕緊過來搬紙箱。

    “怎么又買這么多快遞？”許熒問。

    “這都是放在公司的東西?！笔捖栋岬每赃昕赃甑?，“我辭職了，把老板給炒了?！?/br>
    說起辭職，好像什么好事一樣，蕭露滿臉笑容：“這波是真的重生了，終于不用和十年腦血栓的一起工作了?！?/br>
    聽到蕭露辭職，許熒有些擔心。

    “你就裸辭了？下家也沒找到呢。不是讓你忍一忍么，我幫你內投?！?/br>
    “一天都忍不了了，辭了以后心情直線好啊，感覺都不需要喝酒就快樂了。哈哈哈?！?/br>
    蕭露是成年人了，而且她做事也很認真，屬于要么不做一做就還不錯的人。當初她說要搞個自媒體賬號，現在已經做成二十萬粉絲的大v了，在潮玩界是比較有名的科普測評號。

    許熒見蕭露是真的心情好，也跟著開心：“也行吧，休息一陣再去打工了?！?/br>
    “不打了，我準備用我的號組微信群，把粉絲轉化出來?，F在潮玩在微信群的銷售額還是很厲害的?！?/br>
    “挺好，感覺比上班快活，都是和同好一起，聊天也有人懂?！?/br>
    “對啊，和我那個老板真是雞同鴨腳，完全受不了?！笔捖恫幌胝f工作的事了，問許熒：“明天周五，一起去慶祝我重生啊?！?/br>
    一提到周五，許熒剛忘掉的頭疼又回來了。

    “去不了，和張術約好了?！?/br>
    蕭露聽到張術的名字，不以為然：“把張術一起叫上不就好了？再說你和他一起，不怕杜霄知道??？”

    “不是單獨和他，他mama邀請我全家了?！痹S熒嘆了一口氣：“我沒辦法不去啊，我不去按住我媽和我那個貪婪又愛吹牛的繼父，我不知道他們能做出什么樣丟人的事兒來?！?/br>
    蕭露是見識過許熒那個繼父的，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我去找杜云姐吧，現在杜云姐比你好約?！?/br>
    ***

    許熒對于張術的感情是很特殊的。她和張術一起長大，張術從小就是那種小王子一樣的性格，沉默但是體貼。和許熒熟成那樣才會開幾句有分寸的玩笑。

    許熒一度覺得這樣的男生很無趣，所以沒有人喜歡張術。直到她被一群女生堵了，說她霸占張術，她才意識到，張術已經長成了校園男神。

    她對張術又依賴又嫌棄，和對蕭露是一模一樣的，如果張術不表白，她真的會和張術是一輩子的朋友。

    但是現在這狀況，怎么說都有些尷尬。她見張術，怕給他希望，像個綠茶。不見張術，張術也沒做錯什么，顯得無情。

    哎，頭疼。

    下班時間到，張術的信息已經早早發來，他在停車場等她。

    一如既往的體貼。

    哎，更頭疼了。

    *

    杜霄進辦公室時，許熒正在梳理她的頭發。

    辦公室成片的窗戶灑進了晚霞的橙黃和紅紫，落在許熒的臉上，好像濃墨重彩的油畫。

    許熒微微偏頭，摘下了皮筋，原本扎在腦后的黑發瞬間披散于肩頭，好像瀑布傾瀉而下，將白皙的臉修飾得更加精致小巧。

    她的嘴里咬著皮筋，以手為梳，修長而白皙的手插進墨黑而濃密的頭發里，有一股別樣的風情。

    她重新將馬尾辮梳了一遍，拿走嘴上的皮筋，利落地扎了起來。

    兩鬢自然落下兩綹碎發，溫柔清麗。

    杜霄只顧著看許熒，竟然一時忘了自己為什么進來。

    許熒扎好辮子，正準備離開，一抬頭，才發現杜霄來了。

    他站在許熒對面，穿著一件淺灰色條紋襯衫，胸口紐扣開了兩顆，露出緊實白皙的胸膛。在往上，是他眉目清朗的臉龐，鼻子高挺，唇角向上微翹，讓他冷冽的眸子都好像撒上了星光一樣明亮。

    杜霄說：“你還有一件衣服在我家，我放在車里了?！?/br>
    “嗯？”許熒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拿了衣服，一起吃飯吧？”

    許熒看杜霄表情真誠，想到張術還在樓下等，只能誠實地說：“今天張術家約了我們一家聚餐。早就約好了的?！?/br>
    杜霄聽到許熒說的話，好像西伯利亞的寒流瞬間凍住了表情，眼眸也越來越暗。

    “家宴？”杜霄冷嗤一聲：“你們關系倒是親近?！?/br>
    “我們兩家父母是多年的朋友了，一直關系挺好的。是父母約的?！?/br>
    “嗯?！倍畔銎沉嗽S熒一眼，冷冷淡淡地說：“去吧?！?/br>
    許熒沒聽懂他的口是心非，點了點頭：“好，我下次請你吃飯?！?/br>
    杜霄：……

    ***

    杜霄下樓，正好看到許熒上張術的車。

    張術一身休閑裝扮，和許熒都選擇了淺黃色，看上去好像情侶裝似的。

    許熒拎著包過去，張術馬上給她開車門，那動作，熟悉到兩個人都覺得沒什么不對。

    杜霄整個人好像置身于冰潭，周身都是讓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秦助理、蘇一舟和設計部的濤哥一起下來，正好圍觀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