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布偶貓
哐當。 最后一罐啤酒丟入垃圾筐內,桌面手機同時亮起,上頭時間顯示恰好在午夜十二點,日期也從二十八遞增為二十九,新的一天。 良楚郁看到了,揉一把自個兒的頭發。 “媽的,一號開學,不想去啊?!?/br> 岑煦沒搭腔,倒是路越舉了空罐表示贊同。 良楚郁下一秒就把被無視的氣撒了出來:“誒,我說岑煦,你能回回元以若信息嗎,人家每天給我發三次信息問候你,從早到晚準點的,不回又不好意思,你搭理搭理人家?!?/br> “沒看出來啊,你還會不好意思?!?/br> “那你回回人家?!?/br> “不回,誰攤上的誰收拾?!?/br> 這確實是良楚郁的鍋,元以若問了一圈都沒人回,岑煦當時手機擱屋里頭充電,人下海沖浪了,后來再看到也過了快一天,就沒回。但這空檔里只有良楚郁看了手機,還好死不死的發了朋友圈被她看見。 要不搭理,這大小姐的勁兒一會就過了,越搭理就越來勁兒,可把良楚郁煩死了,又不能刪。 他垂頭,捏扁啤酒罐,流了一手酒液,滿不在乎的往沙灘褲上一抹:“我是真不想回去啊,但之后要不回,我家狗都快不認識我了,感情都要沒了?!?/br> 路越笑兩聲,笑得痞:“那你家狗還挺忘事兒,咱出來還沒到一星期就能把你忘了?!?/br> “去你的?!?/br> 扁空罐被良楚郁一扔,路越斜腦袋躲過。 “睡醒,訂票?!?/br> 朗朗夜空下,岑煦悠悠地砸出這一句,把良楚郁的酒意砸醒了大半兒。 “不是,怎么的就要訂票回去了?我沒玩兒夠?!?/br> “那你留這兒,我回?!?/br> 路越問了句:“你有急事兒?這么早回?” “有?!?/br> “?” “跟白雪公主培養感情?!?/br> “······” 白雪公主是他家的布偶貓。 ······ 今天是換了新環境的第五天,也是聞一與面前這只布偶大眼瞪小眼的第三天。它的名字和它的長相一樣貴氣,白雪公主。作派亦是,高傲,傲慢,目中無人,藍色的漂亮眼睛里明晃晃的透出一股把人類都看得特低的意思,主子一個。原本是暫養在別人家的,就這家小孩兒的那青梅竹馬家里,后來是明蕓想著聞一一個人在這兒太無聊,讓劉媽去把貓給抱回來,陪她玩。 白雪公主也可稱為白雪,身上毛發大多是白色,只有耳朵、眼睛周圍一圈,以及尾巴呈深灰色。聞一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喜歡,小公主似的,只是太傲,不愛理人,連劉媽抱它都不樂意,但會主動上前窩蹭明蕓的小腿,讓人抱著不撒手,反觀岑嚴毅要抱它時,就炸毛躲得特遠,挺會鬧騰,也傲嬌。 它看到聞一的第一眼時也端著副高傲姿態,每回都慢悠悠踩著貓步從沙發上過,一眼不帶撂過來的。貓是傲,但傲得連家都不屑拆,特有個性,聞一就覺得養著省事兒又乖,更加喜歡,花了心思去想怎么才能讓它搭理自個兒。 逗貓棒,貓薄荷都試過,沒什么用。聞一快要放棄了,但吃了晚飯后還是認命給它往碗里倒了小半碗貓糧。 “明明你是來陪我解悶的,怎么反倒還變成我哄著你了?!?/br> 聞一蹲在那兒,歪了歪頭,及肩的發絲兒從肩頭滑落,她兩手握著貓糧包裝袋,聲音低又悶的嘀咕,白雪就擱一邊兒蹲坐著,淺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聞一說的話,大概也覺得她有點兒委屈,踩著貓步上前,歪腦袋,輕輕蹭下她手背,又縮回去。 那傲嬌的小模樣兒,絕了。 于是她一下就被哄好,蹲在它邊上看著它吃貓糧,吃完了再伸手指朝它腦袋上點一點,打了個轉兒,白雪也沒表現出任何抵抗反應,還主動往她腿邊靠了靠。 成了,這是被接納的意思了。 八月底的傍晚總會不定時的下幾場雨,聞一從沒覺得此刻這么安逸,迎著絲絲雨聲,懷里抱著貓。白雪的手感特好,身上的毛發護理好,平時吃得也好,油光水亮的,rou墊兒都軟乎乎的。 她擼貓癮發作,手托著它下巴,兩指不停蹭它側臉。一人一貓鬧得歡,聞一便絲毫沒聽到門外邊兒混在雨聲里的引擎低鳴。只一下,很快消聲。 雨在下,雷仍鳴。 撐開的長柄黑傘,布滿雨珠的黑色行李箱,滑輪碾過院前積起小水坑的路面。到緊閉的大門前,收傘,白T衣擺濕了小塊,手抄褲兜摸索了圈,錢包打開看了眼,指頭滑過卡包清點數量,又將錢包合起,按了按旁邊的門鈴。 屋內,聞一聽到驟然響起的門鈴聲,不解,下雨天的還有人來拜訪嗎。往廚房探頭看了眼,劉媽在忙,于是抱著貓起身去開。 門甫一拉開,映入眼的是一簇跳動的火苗,接著,聞一與站在門邊點煙的少年四目相對個正著,那雙狹長漆黑的眼,聽到聲響的一刻瞥過來,動作不停,橙紅在他臉頰前躍動。 兩人皆沒開口說話,靜默的幾秒內,懷里的白雪先有反應。它一下炸毛,叫了聲,掙扎著從聞一手臂間跳下地,立馬跑回門里。 聞一就更反應不過來了,右小臂在白雪掙扎的一瞬間給它狠狠抓了道,疼得她皺眉,也在那一會兒意識到這人是誰,左手覆蓋上傷口,同時往旁邊避了避。 劉媽恰好在這時從廚房出來,看到門邊的兩人,她反應得快。 “阿煦回來了!怎么也不說一聲讓陳叔去接?!?/br> 快步上前將門一下開到最大,迎人進來,又把門旁落滿水珠的長柄黑傘和行李箱往玄關一擱。 他沒應答,只是叼著煙走入。聞一則能清楚的感覺到,他進門的一剎那目光瞥過她的手臂,極快的一下,似乎是確認,又似乎只是,隨便一看。 但聞一的感覺沒錯,下一秒,他便將嘴邊未燃起的煙拿下,喊了聲:“白雪,出來?!?/br> 該算的賬跑不掉。 沒影兒,他又來了一聲,這回語調嚴厲多了:“我再說一次?!?/br> 跟即將要訓自家小皮孩兒的家長一模一樣,絕了。邊說還邊從口袋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那邊接通后,他先詢問:“你到哪了?” 不知對方說了什么,他應,“嗯,你掉個頭過來,我這邊有點事?!闭f這句時往聞一這看了眼。 劉媽不太明白了,問了旁邊的聞一:“白雪做了什么?” 聞一給她看了手臂的抓傷,劉媽立刻明白過來,“我去拿消毒水?!?/br> “不用了劉媽?!彼浦?,朝樓梯邊冒出腦袋的布偶招了招手,“我帶她去醫院,良楚郁快到門口了?!?/br> “誒,也行?!?/br> 然后,聞一就看到,平時一貫高傲的白雪公主,耷拉著腦袋到他腿邊,蹭了蹭他小腿。那人沒理,腦袋往身后的聞一這一偏,“你抓的誰就找誰撒嬌去,別對著我,不管用?!?/br> 白雪仰腦袋對著他輕叫了聲,又往聞一這來,主動示好,尾巴不?;?。 聞一便特給面子的蹲下,順了順它的毛發,“沒事,好著呢?!彼芸闯鰜砑彝サ匚皇窃趺磁判虻牧?,饒是這小公主一樣的白雪,也還得被公子哥兒鎮壓著,也不知道他平時做了什么,貓能這么怵他。 她邊摸著貓,邊看岑煦一步一步上樓,心下惆悵,事態怎么就變成這樣的發展了。聞一本想拒絕他帶自個兒去處理傷口的,結果連話都沒出口,這人全都安排好了。 不多時,岑煦從樓上下來,手機屏貼著耳側,另一手插兜,換了一身衣服,來到聞一面前時電話也剛好掛斷。他頭往門口方向稍側,利落的發在空中甩下幾滴水珠,剛洗了澡,聞一能聞到他身上屬于沐浴露的淡淡氣味。 “走吧,人到了?!?/br>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