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鬧鬧多年，也親近慣了，但我仍時常會因為一些和溫仲夏之間的小舉動而感到怦然心動。

    就好比此刻，乘坐在他騎的腳踏車后座，拉著他運動外套的下襬，曬過太陽的淡淡衣物花香隨著迎風撲面，他們家用的洗衣精牌子，從小到大，從未變過。

    抵達家門前，溫仲夏見我行動不便的模樣，蹙起眉頭，「你到底為什么這么不小心？」

    「就接排球的時候沒站穩嘛……」我驀地想起他在保健室時擺出的臭臉，心生委屈，「你也不用那副嫌棄的模樣吧?！?/br>
    「有嗎？」

    「下午在保健室，你離開前臉很臭啊?！?/br>
    「那是因為你快哭了?！?/br>
    「又不是哭給你看，這樣也嫌煩嗎？」

    「左右膝蓋都擦傷那么一大片，萬一留疤怎么辦？」

    「誰從小到大身上沒幾塊疤的??？」

    「你的腿已經夠不怎么好看了?！?/br>
    剛才我還一度以為他是心疼我了呢，看來是我想多了。

    我忿忿不平地道：「我怎樣都不會有你的林若妍好看啦！」

    「跟她有什么關係？」

    內心像是有一盆滾水在燒，我捏緊拳頭，指甲狠狠地戳著掌心，憋不住地脫口：「你是不是喜歡林——」

    「哎呀，你們回家啦？」mama提著一袋滿裝的花色環保購物袋，全然未覺我們的異樣，笑吟吟地問溫仲夏：「晚上來家里吃飯嗎？」

    「沒關係阿姨，我只是送徐小春回來?！?/br>
    mama這才注意到我腳上的傷，皺起眉頭問：「你是怎么回事？」

    「體育課打排球時摔了?！?/br>
    「也太不小心了吧？嚴重嗎？」

    「只是皮rou傷，沒什么啦，過幾天就好了?！乖捖?，我逕自拿出鑰匙開鎖進門。

    mama和溫仲夏又聊了幾句才進來，把買回來的菜放上餐桌，揚聲呼喚癱倒在沙發椅內的我過去幫忙。

    我意興闌珊地按吩咐在流理臺前清洗花椰菜，mama拿著一把菜刀在旁處理鮭魚，邊溫聲關心，「傷口很疼嗎？」

    我漫不經心地回：「不會啊?！?/br>
    「那你為何看起來心情不好？」

    「有嗎？」

    她靜默了一下，試探性地問：「你和仲夏吵架了？」

    「沒有?！乖趺慈煜碌娜硕家詾槲覀兂臣芰?？

    「那是失戀了？」

    我無語地橫去一眼，「……沒有?！沟赡芸炝?。

    「丫頭，那天晚餐，你說你有喜歡的人，那個人不是仲夏嗎？」

    這句猝不及防的推測，令我頓時后頸冒汗。

    我裝忙地回避那雙穿透人心的目光。

    不久，mama了然于心地喟嘆，「但仲夏對你，似乎沒那個意思，對吧？」

    頓下手邊的動作，我暗自做了個深呼吸，沉淀了一會兒心情，轉頭道：「我們只是朋友而已?！?/br>
    mama露出一副我不承認也無所謂的表情，低頭繼續整理食材，須臾，緩緩地開口：「我和你爸考慮，等你高中畢業后，要回東部老家，接手爺爺的茶舖，你和我們一起回去嗎？」

    我關上水龍頭，氣氛瞬間凝結，原就堵在胸臆的窒悶感，更加沉重壓迫。

    我雖無雄心壯志，亦知有些事情并非只要努力就有結果，尤其我的課業成績還落后許多，自知之明令我不曾妄想過能和溫仲夏進同一所大學，只希望我考上的，別離得他太遠就好。

    可如今mama的提議，無疑是在加速我認清某些現實……

    「為什么突然做這樣的打算？」

    「也沒有突然，其實我們已經想很久了?！?/br>
    「那我大學怎么辦？」

    「可以申請一間在東部的啊，到時如果通勤不方便，也能選擇住?；蛟趯W校附近租房子?！?/br>
    「那要是我想繼續留在這里呢？」我緊張地問：「這間房子要賣掉了嗎？」

    「你為什么想留在這里？」mama溫和沉靜地瞅向我，「是因為仲夏嗎？」

    「我……」

    「這間房子沒有要賣?！顾邮治业墓ぷ?，將菜盆里的水瀝乾，「我和你爸討論過，若你想留下，那也無妨，但……」

    「但是什么？」

    「你不覺得拉開點距離，會比較好嗎？」mama意有所指地道：「小春，人和人之間，相處久了、時間長了，難免會分不清究竟是喜歡抑或是習慣，而我，私心地不希望自己的寶貝女兒，為這樣青澀的情感受到太多傷；更何況，朝夕相處之下，要想淡忘，不是件容易的事，唯有抽身離開，才能好好修補心情?！?/br>
    她這是在告訴我，我和溫仲夏之間，注定是會讓我傷心的……是嗎？

    「但我習慣了這里的生活，我的朋友們也都在這里，而且心怡和楊虹……」我知道自己是在找藉口，還支支吾吾說得毫無說服力，像個縮頭烏龜般不肯認清現實，但比起在感情里受傷的難過，我更沒做好心理準備和溫仲夏分開。

    mama點點頭，并未強迫我立刻做出決定，微笑地安撫，「不急，你現在才高二下，還有將近一年的時間能好好想想，也可以找時間了解一下東部的大學再做決定，我只是提早讓你知道我和你爸未來的打算而已?！?/br>
    我低垂目光，忽然想起，曾聽誰說過：「當你和喜歡的人沒什么可能的時候，全世界的人都會來告訴你?！?/br>
    從前年紀輕，對于愛情的認知，只有喜不喜歡的差別，可長大以后，歲月追著青春跑，時間變得越來越擁擠，想法多了，有好多事情需要考慮，就連單純想守著一個人的這份心情，也變得無法再肆無忌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