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解語娘子撫怒君
閻王聽罷,彷彿有一把利刃插進心窩攪動,僅僅一滴蠟油滴落的時間,就后悔了不知幾千遍,他第一次感到那么害怕且無助,反覆尋思孟喬的話,越想越入心坎里,要是沒了這位貌美賢妻,替他分憂解勞,擺平這些彼此牽連甚廣的事,他要如何安坐在這陰間帝王的寶座上? 要是孟喬性格乖戾,卑鄙怨毒,站在閻王的對立面,和他大吵一架,閻王正在氣頭上,就宛如火上澆油一般,若孟喬再因為懷疑閻王有了新歡,得理不饒,崩潰發狂,閻王性情急躁易怒,說不定一怒之下,便將孟喬打入天謫極幽禁起來,甚至丟進十八層獄當中,受烈火焚身之苦。 「孟娘……」閻王滿面羞慚,艱澀地啟動唇齒,無奈他往前一步,孟喬就退后一步,始終與他維持著一個手臂的距離。 「夫君若要道歉,就不必了?!姑蠁叹o握凱堤霜的手,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凱堤霜察言觀色,識趣地變成一隻小白貓,撲入孟喬懷中,一吐小巧的粉舌,舔拭她的手背,一邊喵喵叫撒嬌。 孟喬臉色稍霽,朝小貓的臉吹氣,吹起牠白色的鬍鬚,笑盈盈地瞧牠左右閃躲的逗趣模樣, 「孟娘之意是……」閻王不斷怪罪自己的愚蠢,罵妻子不解床上情趣,倒還罷了,何苦再誣賴她與黃曄玄有染?這豈不是大大地傷了她的心? 他再清楚不過,他的孟娘就是不解床第之事,怎么可能會輕易讓黃曄玄這猥瑣之徒碰觸呢?眼見妻子和小白貓相互擠眉弄眼,已然玩開了,自己卻格格不入,不禁氣沮神傷。 「都做了兩千多年的夫妻,夫君性情急躁,說出口的話,未必是有意傷害娘子。娘子猜想,夫君現在心里悔恨不已,可是卻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解釋,對么?」孟喬輕輕撫摸小白貓的后頸,把牠放在地上,自己緩緩步向閻王,雙臂一張,緊擁住他。 「夫君的心思,娘子早已心知肚明??墒?,夫君知曉娘子的心思么?」孟喬絕美的面龐埋進閻王的胸口,十根手指于閻王的腰際扣合。 閻王用力回擁住她,雙臂瞬間收緊,恨不得將她和自己壓成一體,她的發絲帶著忘憂草的清香,面龐和胸膛柔軟至極,就連那一雙柔荑,都彷若無骨,輕觸即碎。 「孟娘,能娶你為妻,夫君、夫君……」閻王焦急地想要尋覓一個詞匯,可以描摹出心內的感動,無奈此情此感,又豈是一個詞匯就能釋盡的? 「娘子明白夫君的心意,夫君不必糾結啦?!姑蠁虪恐愅跖郎洗?,拉起棉被躺下,嘆道:「娘子才剛返殿,明日又要出城,說不定沒有半月回不來呢?!?/br> 閻王翻身,把孟喬攬過來,語帶憂傷:「娘子若覺得疲憊,就留下來好好歇息,夫君親率禁衛軍出城,直搗流沙三媚的地下宮殿,把靈狐族一併滅了,一勞永逸?!?/br> 「夫君,你又來了?!姑蠁桃荒箝愅醯氖直?,不讓他的手伸進褻衣的領口,「作亂的動物仙若肯悔改,相助我方,未嘗不可寬恕,又何必濫殺無辜?更何況,靈狐也不全是情依仙子的屬下?!?/br> 一頓,握住閻王的手,壓在自己胸口,幽幽地說:「夫君若有新歡,便帶回來侍寢,沒有關係的?!?/br> 「真的嗎?」閻王一喜過后,才驚覺被妻子套了話。此時床榻上幽香四溢,手掌所觸之物柔酥綿軟,他就是在外有了新歡,又怎么忍心當著她的面說出口? 孟喬無聲無息,松開閻王的手。閻王的腕上一冷,不甘心地抱住她的腰,急道:「孟娘,你不要誤會,夫君之意是……」 「娘子明晨要早起,有什么話,餞行時再說罷?!姑蠁倘斡伤е?,不再回話,不一會兒便睡熟了。小白貓靜悄悄地爬上床,鑽入孟喬懷中,拉一角棉被蓋住身體,闔眼共眠。 閻王全程目睹,既是后悔,又是傷心。他深信妻子對他的愛絕不會假,可是,有一個冰雪聰明的賢妻,卻與他相敬如賓,沒有魅惑,沒有勾引,沒有足量的情趣。任何他可以想得到的床第之樂,她原本還會迎合他,說幾句生澀的情話,做一些適宜的引導,但她既然不是真的在享受,自然一有理由便會回避,偏偏她又不允許他納妾,光是邢沅婷一個,就惹了多少麻煩? 當時先斬后奏,納了邢沅婷做妾,孟喬雖無大鬧,但堅決反對。他甚至在某一晚,與孟喬商量完邢沅婷的事后,先假裝走遠,再偷偷返回奈何殿,親眼看見孟喬躲在后院,哭得梨花帶雨,令他后悔不迭,恨不得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他還清楚記得,孟喬當初是怎么對他說的。 「夫君若執意留下邢沅婷,大可以讓她直接取代孟喬正妻之位,名正言順地服侍夫君就寢。孟喬愿繼續執掌奈何橋上之公務。往后您是君,孟喬是臣,對于閻君之命,屬下無敢不從?!?/br> 「親娘子和女官,怎么可以混為一談!孟娘,夫君要你,又豈只是為了打理公務?」閻王悔恨自己失言,變相承認在外有新歡,突然惱羞成怒,撂開棉被,下床披衣系靴,推開寢房的門,輕輕關上,大步大步行往后院,駕駛紅色法拉利跑車,直奔城中一處荒涼的所在。 路的盡頭,有一座極小的殿,大約只有奈何殿正廳的大小,與奈何殿的氣派更無可比擬。 閻王見里頭燭光未滅,逕自推門進入,立刻有一名靈巧可人的女仙,投入他雙臂之間,嬌聲道:「閻君……奴婢等您好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