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回到家之后,花鶴初的生活回到了先前的模式,如果要出門,肯定是去工作室跟裴清討論稿子,然后會在路上途經的超市買日用品或點心或食材,最后的終點都是回家。 期間負面情緒偶爾會捲土重來,然后再被她慢慢消化掉,她的心理狀態從小就是這樣,很容易莫名捲進悲傷的漩渦里,唯一有差別的是,起初的她還會奮力掙脫,現在的她已經學會順著漩渦轉,反正終究會轉進中心,那里就像另類的出口,轉到那里一溜而下,也就掙脫這個漩渦了。 花鶴初就是這樣周而復始地學會與一切突然造訪又難請走的負面情緒共處的。 也不是沒有困惑過,自己這樣是否該被歸類為某種精神疾病,可當初在裴清的陪同下也去諮詢過專業的醫生,他們給予的答案卻都十分統一──她的情況不構成疾病的程度。 所以儘管長年徘徊在憂鬱邊緣,花鶴初仗著那些診斷結果,從來都是理直氣壯認為自己很健康。 可是為什么不論是裴清還是時茗,甚至是現在的盛瀾,他們都不怎么愿意相信呢?難道我看起來真的糟糕透了嗎?花鶴初自回家以后就不斷反覆思考這些,卻是徒勞。 「盛瀾還是不理你嗎?」 「于宣和你說的?」 「……這次不是?!?/br> 「那就是月堯姐了?!?/br> 討論的間隙,裴清話鋒一轉,有些突兀地問起了花鶴初跟盛瀾的現況。 花鶴初表現的很淡然,即使在如何在意,但就好像過了最佳賞味期一樣,再豐沛的情感也隨著時間逐漸淡化,不會消失也沒有被遺忘,只是回不去最巔峰的時候。 所以即便她還是會在意為什么盛瀾突然疏遠自己,她也不想再去追問他了。 「回來以后,我發了兩次訊息給他,他連已讀都沒有。所以我覺得大概就這樣了吧,可能哪天他心情好了,就會來搭理我了?!?/br> 「你也被他弄得有情緒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隨便他吧,他不來了也好,還會來也罷,我都無所謂。他開心就好?!?/br> 我只是不想他不開心?;Q初在心里補上這句話,大概是長年有憂鬱傾向的緣故,她太懂得那種無藥可解的苦,如果可以,她不想盛瀾也有那些體驗。 「唉,他這人太冷情,我當初請動他幫我關心你也是說服了很久,畢竟那時候我正忙,他又正巧放假在家?!?/br> 「他冷情?我不這么覺得,我覺得他同情心氾濫?!?/br> 「蛤?你確定我們是在說同一個人嗎?」 花鶴初被裴清半點不信的表情逗笑,話題所帶來的輕微滯悶感,隨著兩人一起笑著而揮散。 「卡!」 隨著時茗這一聲喊出來,鏡頭里的盛瀾微微吁了口氣,剛才還漾著溫暖笑意的臉龐瞬間褪去那難得的暖意,轉眼又回到滿身清冷的模樣。 盛瀾接過助理張予溪給他遞上的水和毛巾,一面回應著迎面走來和他說聲恭喜的工作人員。 今天是這部戲殺青的日子,正確來說,是他在這部戲里殺青了,其他配角還有些需要補拍的鏡頭。 「我們這是要回去嗎?」 「不然呢?你要留在這里打雜嗎?」 「沒有沒有,那我去收拾我們的東西,下午走吧?」 「我的東西昨天收好了,等等直接拿上車就好?!?/br> 張予溪聽完盛瀾的交代,一溜煙就跑回飯店房間,開始收拾他們的個人物品,看盛瀾那樣子,似乎也不打算吃過午飯再走,估計又要在路上解決午餐了。 對比自家助理的匆忙,盛瀾慢悠悠地走在后頭,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開機。 『什么時候殺青?回來的時候,我們談談吧?!?/br> 『不想談也沒關係,你開心就好?!?/br> 我開心就好,花鶴初你就是這樣哄人的嗎?這已經是盛瀾不知道第幾遍對這條訊息皺眉了,每次看都不例外,但又總是忍不住點開來反覆地看。 他不是無法理解花鶴初想表達的意思,簡單來講就是以他不會再生氣為準,如果他不想找她,那她就不再煩他,只要他能消氣就行。 很奇妙,「開心就好」這句話分明是個很體貼的,但不知道為什么,總能讓聽的人感到不太愉快,漸漸地連說出口的人都拿這句話當作不愿再談的訊號。 「只要你開心就好,我都可以?!姑髅鲬撌沁@樣配合度十足的體讓,到底是從什么開始讓人覺得是不被理解與不愿理解呢? 盛瀾自從收到花鶴初這條訊息以后,就一直在糾結這句話,然而這就跟他說不上愉快;也說不上無奈;更說不上生氣的情緒一樣難解。 花鶴初沒想到自己再次來到橋下時,竟然會見到盛瀾,他就坐在她習慣的那個位子上,看著被落下的雨珠點出許多漣漪的河面。 盛瀾也注意到她了,但沒有多看,便又轉頭繼續盯著河面。 花鶴初有點想讓盛瀾給自己讓位,但想了想,這要求好像太白目了,還是別提比較好,于是只好往他身邊坐下。 「我其實早就想起來我對你最初的印象是什么了?!?/br> 「是什么?」 「你手上那把花俏的彩虹傘?!?/br> 花鶴初將手上剛關上的傘舉起來端詳,又看了看盛瀾,確定他說的就是這把傘。 「明明橋下淋不到雨,但你還是撐著那把傘,一動不動地坐在這里?!?/br> 「我本來遠遠看著你撐著這把傘,還覺得辣眼睛,但沒想到走近的時候才發現,其實這傘很好看?!?/br> 所以你到底是嫌棄我這把傘丑呢,還是在夸我這傘很美?花鶴初被盛瀾給說糊涂了,想不通為什么要討論這把傘,雖然這是她最喜歡的傘。 但盛瀾只像是有感而發一般,并未再多加解釋。 起初在橋下見到久違的花鶴初,他只單純覺得她那副失神的樣子似曾相識,本來既視感也不過是生活中常見的一種抽象的錯覺罷了,因此他當時沒有多想。 大概真的是緣分作祟吧,當晚睡前他猝不及防地想起,高中時代的某一天,他曾在放學時選擇另條路徑回家,途中經過這座橋下,遠遠地看到一個和他穿著同款制服的女生,撐著一把色彩亮麗的傘坐在橋下發呆。 當時他還暗自嫌棄這人眼光有問題,但走近了一看才發現,那把傘是透明的,而且色塊界線模糊,像是渲染,原來并不難看。 總之當時下了場太陽雨,光線從透明的傘面穿透之后,連同圓潤的水珠一起,在那女生空靈的臉上折射出波光粼粼的色彩,在他的記憶中留下了一抹明艷的印象。 「我完全沒印象?!?/br> 「我們當時不認識對方,我只是經過你而已?!?/br> 「那你為什么還記得?」 「我為什么要忘記?」 雖然在想起來之前,他一點也不記得這件事,但當花鶴初理所當然地拋出問題之后,出于與先前與她鬧彆扭的反骨心態,盛瀾忍不住反問。 「也是,記憶一旦形成回憶,就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忘記的,很多時候只是沒想起來而已?!?/br> 沒想到花鶴初很豁達地接受了盛瀾的說詞,就這么輕易被說服了。 嘖。盛瀾偷偷在心里惋惜,竟然沒能把花鶴初問住。 「你怎么會在這里?」 花鶴初這才想起最初的疑惑。 「因為想試著理解你。人終究是以自我為中心的,明明想理解,但偏偏就是不可能百分百理解?!?/br> 「我其實并不是在跟你生氣,而是對當下無法立刻反駁你而感到束手無策?;Q初,我并不是一個擅長使用華麗詞藻的人,我只是個會在關鍵時刻突然詞窮的人,我不同意你當時所說的觀點,但當時的我沒能清楚表達,讓我覺得很懊惱?!?/br> 說著這段話的盛瀾,語調雖然平淡,視線卻不自在地定格在自己的交握于腿上的雙手,模樣顯得有些頹唐,正如他所說,即便已經時隔許久,他終究沒能成功理出一套完美無瑕的說詞,用以反駁花鶴初的想法,并且清楚表達出自己的。 「那你……想好該怎么反駁我了嗎?」 「我剛才不是都說了嗎?我也是個自私的人,但適當的自私沒有什么不對吧?所以說啊……我在你身上花費的所有心力,那都是因為我想那么做,出發點僅僅就只是為了滿足我自己而已,所以說啊……」 「所以?」 「所以我還是想盡我所能嘗試看看,看我到底能理解你多少?!?/br> 盛瀾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決定遵從總是忍不住關注花鶴初的內心,總算將視線移往坐在自己身旁的她身上,對她如此宣言。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花鶴初猛然發覺,自己竟然是如此想念盛瀾的目光。 可是就如盛瀾所說,人不可能完全理解另個人的想法,所以他們永遠不可能知道,在這一刻他們所產生的想法有多么相似,因為盛瀾也是那樣地想念,想念自己目光所及之處,有著花鶴初的身影。 儘管現實將永遠存有這種遺憾,但大多時候其實可以忽略不計的吧,畢竟人類還擁有言語的能力,所以即便盛瀾這般不擅言詞,卻依舊能夠盡可能地將自己的想法傳達給花鶴初。 只不過……這并不妨礙新的疑問產生就是了。 「為什么想理解我?」 「因為我想理解?!?/br> 「所以說是為什么???」 「因為我喜歡你吧?!?/br> 這要是讓任何人來看,大概都看不出這是個告白場景吧。 因為告白的人表情平靜得像是在說「今天這場雨下得有點久」,而被告白的那個人彷彿失聰般地毫無反應。 花鶴初花了許多時間才反應過來。喔,我好像是被盛瀾告白了。 她整個人轉向盛瀾對他挑起眉毛,用手指比畫著自己,臉上表情寫著「你確定嗎」,他也跟著面向她,然后點頭,臉上表情在說「我確定」。 「……神經病?!?/br> 花鶴初又花了點時間消化,接著就在她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情況下,喃喃低語出因為太過荒唐,腦子里僅剩的形容詞。 盛瀾從沒有想過,自己此生第一次告白,會收穫到這樣的回應。 「你跟盛瀾到底和好了沒?」 「沒有吧?!?/br> 「沒有就沒有,加了個『吧』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們疑似快要和好的時候,我好像又把他惹怒了?!?/br> 時茗望著花鶴初,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而后者則聳起雙肩,抱著一個麻糬般的抱枕不斷往自己懷里擠壓。 時茗結束了先前所有拍攝,終于得空來找花鶴初,摯友相聚,第一件事就是探聽對方的八卦。 雖然時茗跟盛瀾的私交并不頻繁,但好歹合作過幾次,多少對他有所了解,他可從來不是會跟人賭氣的性子,以前在片場拍攝,但凡有任何不愉快產生,他都會立刻跟當事人談開,儘管這是出于怕麻煩的心態所產生的理性。 但終歸是了解有限,說不定這也僅限于工作,現在不就有個疑似連續兩次把盛瀾給惹怒的花鶴初嗎? 「他人是淡漠了點,但脾氣還是很好的,你跟我分享一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說不定下次合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用得上呢?!?/br> 「你就不怕他跟你翻臉喔?」 「怕,所以我開玩笑的。你不要以為這樣能轉移話題?!?/br> 面對時茗太過熱烈的注視,花鶴初沒好氣地朝她翻白眼,猶豫良久之后,她才開始思考合適的說詞來解釋這個經過。 「盛瀾跟你告白?!那個不論有多少人愛慕都不曾動過凡心,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的盛大影帝?」 時茗根本想像不出來,那個曾被國內外媒體一致評價「本世紀最性感的性冷感」的盛瀾,會向人示好,告白就更不用說了。 他的氣質本就清冷,加上每次採訪都是一副萬年不變的冷淡臉,以及各種街拍、片場側拍到的他,基本上都跟周遭環境有著rou眼可見的疏離,所以即便他本人對那個評價十分不滿,也不影響他的粉絲們以光速將它流傳出去,實在形容的太貼切了。 花鶴初突然分神想到這個先前從裴清那里間聊時,意外聽來的盛瀾的窘事,于是自己默默地吐槽。盛瀾說不定是唯一一個讓「性冷感」成為稱讚的明星。 「然后呢?你答應了嗎?」 「我還沒來得及思考,就把他惹生氣了?!?/br> 「……你到底是跟他說了什么,才會讓一個告白者對被告白的對象生氣???」 「……」 跟上回不同,花鶴初這回是清晰意識到自己的不對,所以實在沒臉跟時茗說實話。 不過這次盛瀾并沒有生太久悶氣,好像算準了時機似的,時茗前腳才剛離開,他就來按花鶴初的門鈴了。 花鶴初斜靠在自己家門框上,覺得自己可能是寫稿寫到眼花了,怎么盛瀾竟然站在自己家門前呢? 「我能進去嗎?」 「嗯?!?/br> 花鶴初直勾勾地盯著盛瀾那張清俊的臉蛋發呆,明明點頭了卻又好像根本沒聽進他說了什么一樣,反正就是根本沒讓出條路好讓他進屋。 盛瀾維持著他恆常的面癱與花鶴初對視數秒,最后認命地伸出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手動將她調轉方向,從她身后推著她一起進屋。 直到被盛瀾帶進客廳,花鶴初才反應過來。喔,盛瀾真的來了。 「你不生氣了嗎?」 「本來也沒什么好生氣的,我只是錯愕?!?/br> 「喔?!?/br> 「況且,你那句話或許不只是對著我講而已吧?」 盛瀾走進廚房,不知道往冰箱里放了些什么,一面整理著排面,一面跟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花鶴初對話。 他的那句反問,讓花鶴初感到訝然。 是了,她其實同時也在暗罵自己大概是瘋了,才會聽見盛瀾跟自己告白,確實不光是指喜歡自己的盛瀾有毛病。 「你說的那種喜歡……」 「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那種?!?/br> 花鶴初家的廚房小巧而精緻,就像佇立在房子里的涼亭一樣,盛瀾靠在隔開客廳與廚房的木製吧檯上,爽快地打斷花鶴初的猜測。 雖然不合時宜,但花鶴初見到此情此景,第一想法卻是盛瀾不愧是個精緻美人,隨便往哪里一站,都像在拍雜志封面。 「你為什么會這么意外我喜歡你呢?你很有才華,不僅是裴清手下的臺柱作家,更是金牌編劇,衝著這一點圈內就幾乎不會有人不待見你。再者,你長相很清秀,不說話時氣質很文雅。外貌與才情都兼具的你,本就該十足吸引人?!?/br> 「花鶴初,你的條件比你想像中要好?!?/br> 盛瀾依舊與花鶴初保持著距離,也許藉著這點距離,能讓她更明確看清他說這段話說得有多認真。 為什么要把夸獎說得這么文謅謅?花鶴初腦子里不合時宜地產生吐槽,當然,僅限于腦內運轉,并且自動過濾掉不說話時才有氣質的這個重點。 「不過這些擺在明面的條件,是個人都看得見,我喜歡上你自然不只是因為這些原因?!?/br> 「但是很抱歉,如果你非要問清楚我喜歡上你的具體原因是什么,我也沒辦法給你答案?!?/br> 我總不可能告訴你,你奇怪的讓我無法不注意你吧,顯得我也是個怪人。盛瀾默默在心里補上這么一句話。 盛瀾這番話說得行云流水,姿態也放得隨意輕松,但其實在花鶴初的視覺死角里,他交握著的雙手足顯他的緊張。 「沒事,我懂的,如果你問我為什么喜歡你的話,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br> 花鶴初相當感同身受地表示,說完回頭去開自己筆電。 「……你不會以為你這么稀松平常的把話說完,我就會被你蒙混過去吧?」 「我沒有想蒙混,我只是在回答你?!€是說你的告白其實不需要我的回應?」 花鶴初一臉驚訝地抬頭望向盛瀾。都告白了還不需要回應,這是什么文藝愛情片?但是這傢伙這是個怪咖,也難保他不會這樣想…… 盛瀾簡直無言得要笑出來,為什么花鶴初永遠都不按牌理出牌呢? 「花鶴初?!?/br> 「盛瀾?!?/br> 花鶴初不曉得盛瀾還想說什么,但他明顯拿她沒轍的模樣大大的取悅了她,導致她惡趣味地用不著調的方式對他的呼喚給予回應。 「花鶴初,我很忙,而且暫時也沒打算間下來,我能分給你的時間不多?!?/br> 「那我相對間一點,我能把我的時間多分一點給你?!?/br> 「也許我們相處久了之后,你會怪我沒辦法多陪你一些?!?/br> 「你不如先想想,那些未來你無法待在我身邊的日子里,要怎么樣才能不讓想念影響到你的工作吧。我反正是無所謂,我想你的時候,我就收拾行李帶上電腦去找你,裴清給我的自由度很高?!?/br> 花鶴初抬眼直視盛瀾的雙眼,雖然仍是波瀾不驚的表情,但是她的眼神沒了往日的散漫,盛瀾彷彿能在那樣清明的目光之中,看見很小很小的自己。 如果我已經被你看進了眼底,是不是就代表我也能走進你心里了?盛瀾說不上來這算是什么情緒,但他感覺自己為了這一刻,等得迫不及待了。 「花鶴初,我想跟你試試?!?/br> 「好,那我們試試。但如果你認為不行了,你一定要提前跟我說,或許我會想再努力看看?!?/br> 「好,但如果可以,我想跟你長長久久?!?/br> 花鶴初與盛瀾四目相接,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原來一個人的目光真的可以用灼熱來形容,這若是轉化成實際溫度,或許她現在該叫救護車。 這段對話中,盛瀾始終與花鶴初保持著廚房與客廳的距離,就連現在兩人已經達成共識,他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只是轉身將注意力放在了料理晚餐上面。 但花鶴初看著他的背影卻也跟著背過了身,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抱著抱枕把自己悶進去,一個人笑得抽搐。 盛瀾不知道,儘管他極力掩飾他有多緊張,但他那紅透了的雙耳,還是早早就將他出賣了個徹徹底底,何況花鶴初常年靠著觀察人間來滋養寫作靈感,他那越是慌亂就越發冷然的表情,又怎么可能逃得過她的眼睛呢? 兩人關係的轉變雖然很突然,可其實不難適應,因為相處起來根本沒什么變化,甚至他們若是不主動交代,外人恐怕很難察覺。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一點暫且還是個優點。 盛瀾的確是實話實說,他在跟花鶴初確定關係后的隔一天下午,就需要出一趟國,少說需要花費半個月時間。 因為他先前與日本某位擅長拍攝文藝片的導演,合作了一部主講單戀的電影即將上映,他必須跟著其他演員一起跑宣傳。 而且回國以后還有數不清的專訪跟代言的廣告要拍,盛瀾的忙碌程度,著實有讓花鶴初開了眼界,跟他一比,她簡直像個無業游民。 『到飯店了,準備吃晚餐?!?/br> 附圖是一張定食套餐的照片。 『先睡了,明天早上六點要起床?!?/br> 發送時間應該是日本的午夜十二點左右。 『梳化好了,等等開始跑宣傳,手機會關機,急事找予溪?!?/br> 因為裴月堯近來也很忙,所以這次在國外的行程,是讓張予溪跟著盛瀾去的。 雖然裴月堯自從與盛瀾合伙創辦了現在的工作室之后,就只專心在他一人身上,但他很有野心,不僅回國發展亞洲的知名度,還想盡可能繼續維持原本在歐美那邊的發展,說實在,即便裴月堯想簽新人,她也不敢奢望自己能忙得過來。 幸好近兩年為了擴張工作室,她轉念一想,既然她自己簽不了其他明星,那就簽經紀人吧,讓他們來負責簽新人不就好了嗎? 花鶴初看著橫跨了十五個鐘頭的三條訊息,覺得十分稀奇,因為昨天中午送走盛瀾以后,她就一直在寫稿,寫累了就直接倒頭睡覺,根本沒想起自己現在有個男朋友。 但沒想到盛瀾卻頗有身為男友的自覺,儘管口吻很生硬,但他在任何可能無法及時回訊息的情況下,都會跟花鶴初主動報備,不論她有沒有回覆。 我現在也是人家女朋友了呢?;Q初躺在床上盯著那三條訊息,突然就將手機一扔,自己抱著被子打起了滾,滿屋子都是她猛然想起自己談戀愛之后的粉紅泡泡。 花鶴初沒有沉浸在粉紅泡泡里太久,因為她馬上又陷入了另一個煩惱,起因是不知為何格外關注她到底有沒有跟盛瀾和好的時茗。 她又發來了訊息問情況。 『我回去一想,覺得不對,我跟月堯聊天,她說盛大影帝那天放假,所以他應該在家待著?!?/br> 『你家跟他家不是很近嗎?你明明可以直接上他家堵他的!』 啊……我是不是應該告訴她,我們的冷戰戲劇化地解除了?可是這樣我不就要解釋為什么了嗎?花鶴出兀自陷入糾結,有種感覺自己說不清楚的障礙。 『他跟我冷戰不是很尷尬的嗎?我還去他家更尷尬干嘛???』 『也是吼,要是你上門去了還被拍到,那就得不償失了,有嘴都說不清?!?/br> 最后花鶴初避開了重點關鍵字,將焦點轉移開來。 幸好時茗并沒有繼續追問,大概是覺得自己當時走的時候也接近傍晚了,時候不早,以她印象中的他們的關係來說,花鶴初確實不會選擇在晚上的時候獨自去找盛瀾,且不說孤男寡女,就是盛瀾的身分也不方便。 由此可見,花鶴初跟盛瀾有多幸運,雙雙都曾單獨去過彼此的家,盛瀾更是多次上門,竟然都沒被拍過。 但花鶴初一看時茗的回覆,突然就被點醒了。對??!我就算了,盛瀾怎么就一點都不擔心被拍?為什么還真的都沒有被拍?難道他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不紅了?不可能吧? 一連串問號在花鶴初腦中炸開,她趕緊將疑問發給盛瀾。 『你是不是不紅了?』 盛瀾終于得了空檔可以休息時,就看到花鶴初傳了這條訊息,那么多問題當中,她竟然偏偏選了這個做開頭。 『你可以解釋一下,為什么你發給男朋友的第一條訊息會是這個嗎?』 告白時的第一回覆是「神經病」,而交往后的第一條訊息聽起來簡直跟詛咒沒兩樣,花鶴初這腦回路果真配得上她的職業,太有創意了。 她一定能在作家這條路上走到天荒地老。盛瀾想著想著,就把自己給逗樂了。 『你來我家這么多次,怎么都沒被偷拍?都沒有媒體跟著你嗎?』 『我老家沒有公開過,他們大多在市區跟著,確認我沒帶人上車就會散了?!?/br> 『為什么???』 『因為月堯姐處理過了吧,但我們確實還是應該小心一點,以后注意?!?/br> 花鶴初看著盛瀾發來的解釋,總有種隔靴搔癢的感覺,好像是解釋了,卻沒解釋到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