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就在我還在想是不是我太放蕩才把他嚇著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下方的「枕頭」大幅度的晃動。 擇城手扶著地面支撐起了身子,而我不得已只好也跟著他坐起來。我轉過頭,奇怪的看著他,不曾想視線對上他那宛如一攤深泉的眼睹參雜些異樣的情愫,引領我沉入無盡的深淵。 「你怎么——」 后面的字詞還未說出便被突然湊近的黑影堵在嘴里,擇城的身子前傾,一手扣住我的后腦強迫我抬起頭,另一手則摟在我的腰上將我與他的身子貼近。 呼吸在這一刻停止,耳膜被一下又一下用力的撞擊。逐漸擴大的瞳孔里倒印出一排濃密如瀑的睫毛,星亮為它撒上點點波光。 「不是你先跟我告白的嗎?怎么,這樣的回答不滿意?」 我還未開口說話他熾熱的吻重新落下,純粹的、真摯的,帶著他獨特的味道襲來。 閉起眼感受這柔軟相觸,氣息凌亂地發出細微的聲響回盪在耳邊。 涼風吹過,卻怎么也吹不走漸漸上升的溫度。 沒人去探究這份喜歡從何而來,因為它十分的理所當然,就像我們從兒時就理所當然的一直陪伴著彼此長大。然后日積月累的感情,剛好在這一片星空下滿溢出來。 今天,月亮成為了誓言,璀璨的星空替我作證——我成為了你的女朋友。 擇城剛上大學那時我也在為了會考努力,所以幾乎沒有說到什么話,這似乎是我從出生后第一次和擇城分開這么久?,F在一年半過了,分隔兩地的我們已有許久沒有見到面,也有許多說不完的話題可以聊。于是我們便這樣躺在跑道上繼續仰望著星空,吹著微風、聊著天直到學校廣播即將關閉校門了,才準備離開。 這時有一架準備降落的飛機從我們的頭頂飛過,身軀和黑夜融為一體,只看的見它身上亮著紅燈。我趕緊伸出我的右手在空中對著飛機虛抓了一把像是把飛機抓在手里,然后丟進我張開的大嘴中,咀嚼了幾下后吞進肚子里。 在一旁的擇城見了我這一系列的動作后覺得又驚奇又好笑。明明是平時覺得很正常的動作,現在卻被他這樣嘲笑,害我都覺得自己剛才像個傻子一樣,羞的耳垂不自覺的發燙。 為了向他證明我不是傻子,才解釋道,這一切都源于我們學校的一個傳說。 我們學校位于飛機航道下方,所以常常會有飛機經過,轟隆隆的聲響常常吵得老師不得不停止講話等到飛機飛過后才可以繼續上課,有的耳力好的學姐剩至練就出了只要聽見飛機的引擎聲就可以知道機種的技能。 這個傳說便是因為有很多的飛機而演變來的。 據說,在這間學校待的這三年內,只要吃掉一百臺的飛機,你的愿望便會實現。 所以我才會有剛剛那一系列的動作。 「哦~你們的愿望無非就是考上頂大不是嗎?」 「大部分的人是這樣沒錯,可是我的愿望可不一樣了!」 「哦~那是什么?是不是應該跟我這個男朋友分享一下?」 「這是秘密,你以后就會知道了。而且才剛在一起而已你便在濫用你男朋友的權利了,那我現在退貨還來的及嗎?」 「想得美,我的初吻都獻給你了就要負起責任,還是你想對我始亂終棄?」 是我的錯覺嗎,這怎么有點像是怨婦的語氣。還未多想便看見男子曲起他的手指,叩的一下彈在我光滑的額頭上。不會很痛,但我仍演出淚眼婆娑的模樣對他哭訴。 「家暴,你這是家暴,如果我這次段考考差了都是因為被你彈笨的?!?/br> 我捂著額頭快步地穿越校門前的馬路,回過頭看了一眼后面的人。 沒有追上來,只是一手提著我的后背包另一手插在褲子的口袋里,悠間的漫步。 微風用它溫柔的手輕拂男子臉上的微笑,而男子用他裝著星月的眼眸注視著我。 一塊塊鑲著碎玻璃的磚頭在暖黃的路燈照耀下拼出更大片的星海。頭上是星空,腳下是星海,而被這閃爍星光圍繞的男子走向了他唯一的月亮。 眼睛成為了一位版畫家,將這一眼深深的印在我的腦海里,表起框,收藏在記憶的博物館里。 ———— 「結果那天說好的宵夜,只是帶我去附近的便利商店吃關東煮而已?!?/br> 事情過了這么久,擇城應該也沒有記得那么清楚了吧。 是啊,明明以前也有發生過很多令人難忘事情,但隨著時間流過,漸漸的,就只能記得一個大概了。 仰望著星空的我,內心不禁充滿了無限的感慨。 「今夜月色真美……」 不管事什么時候,只要是和你一起仰望的夜空,都會是最美的月色。 像是自言自語的感嘆,沒有奢求答覆的言語,卻毫無準備的接到擇城的呼喚。 微弱的嗓音,拚盡全身的力氣去喚來他唯一的月亮。 「我愛你啊……」 零零點點的星星散佈在黑夜的角落,散佈在男子深幽的眼眸。 月亮被星光環繞。 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都是錯的…… 于我而言,最美的月色并不是與你一起仰望的夜空。 而是,你眼里我所看見的那片星月。 那是我最后一次在擇城眼睛里清楚的看見我的身影…… 擇城的視線受到到腦瘤的壓迫而開始變得模糊。 又一次的住進醫院后,病情也是急轉直下。 陪伴著他走過人生的最后的那些日子可能是我這輩子最累、最痛苦的一段時間。 當擇城為了頭痛而哀嚎時,我卻什么也無法為他做,只能在一旁安撫。 人生大概沒有比看著愛人受病痛的折磨自己卻又無能為力來的更痛苦的事了。 就如同擇城說的那樣,到了癌末時期,真的就是一次次的滿懷希望以為病情能夠趨緩時,又一次次的告訴你什么是希望破滅。 然后,在無線循環中,來到時間的最后。 急促的就連最后一面也沒有見上。 那天半夜,我突然被噩夢嚇醒。心臟跳得很快,眼皮也一直在跳。內心漫延的恐懼不知是來自惡夢的后怕,還是出于什么原因。 躺在床上的我不管過了多久都還是無法入睡。 直到,我接到醫院打來的那通電話…… 「請問您是林擇城先生的家屬嗎……」 距離上一次聽到這句話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幾天前才剛發生。 那次是在醫院里,躺在病床上的擇城被陽光度上了一層金光。 這次來到醫院,躺在病床上的擇城被…… 《神隱少女》里有這么一句話「人生是開往墳墓的列車,當陪你的人要下車時,即使不捨也該心存感激,然后揮手道別?!?/br> 在這旅程中,你我相伴了二十二年,也看過了無數的美好風景。 現在,站到了,車停了。 你站在月臺邊,而我則坐在準備行駛的列車上,帶著咸咸的微笑跟你揮手道別。 再見了,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