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所以……老闆娘,我們真的喝不到你們的喜酒了喔?」 聽見鮪魚弱弱的開口,我微笑著對她也是對著大家點點頭。 「你們如果真那么想喝喜酒啊……不然這樣好了,你們找一間你們想吃的餐廳,找一天假日,我和擇城請你們去吃,這樣好嗎?」 大家看起來是接受這個提議了,只是還是有些失望,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好了,好了!今天城哥難得給我們煮了一桌好料的,在不吃,飯都要冷了?!?/br> 章魚先出手開始替大家盛飯,將大家的注意力轉移到晚餐上。只是我現在才發現,擇城從剛剛就一直沒有講話,握著我的力道雖然輕了些,但眉頭卻擠出了更大的皺摺,像是在糾結著什么。 「怎么了嗎?」 我將身體靠過去,在他耳邊以只有我們兩個人聽得到的氣音詢問他。 在聽到了的我詢問后,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像是確定了什么的答案般,眼神突然變得堅定。然后,將視線看向忙著盛飯的大家。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沒有跟你們坦白?!?/br> 從剛剛他們對我們結婚的反應來看我就知道擇城還沒有跟他們講這件事,他不說一定有他的理由,因為這本就是一件很難開口的事情。 有一種奇怪的定律就是有些事情對朋友會比較好訴說,但有些事情反而對家人會比較好開口,但有些事情則會顛倒過來。 我感覺得到擇城的不安,因為握著我手的力道又漸漸加大,還流出了手汗。 我不再看他,而是將視線也跟著移向大家,但手則是緊緊的回握擇城,就好像這樣可以將我的力量傳給他、他的不安傳給我,然后由我們一起去面對。 章魚看了擇城這個樣子,便馬上放下手里的飯匙,因為他大概也知道后面擇城所要宣布的事情是什么了,他是這群人里唯一一個知情人士。當初擇城在檢查完后的下一個禮拜就已經告訴他生病的事情(對擇城來講,他可能已經把章魚當成家人了吧),結果那天晚上兩個喝得稀巴爛的大男人東倒西歪的走了將近兩公里的路回來,還好沒被當成怪人,不然我就要去警局將他們領出來了。后來回到家后,喝醉了的章魚更是整個人像隻無尾熊一樣的抱在擇城身上,說什么也不愿和擇城分開,到最后只能讓他們倆一起睡在客房里了。 其他人聽到擇城說的話后也放下了手上的筷子、停止手上的動作,但他們因為剛帶動起來的氣氛并沒有察覺擇城語氣中的凝重。 直到擇城的話語如炸彈般墜落…… 「在上個月初的時候……我被檢查出長了一顆腦瘤,是癌癥末期……」 這顆破壞歡樂氣氛的炸彈,炸碎了他們臉上的笑容,將受害地區化為一片死寂。 一秒、兩秒、三秒……這次的停頓比剛才的還要延長好幾倍,沒有驚訝也沒有哀傷,每個人臉上都呈現了電腦當機的呆滯表情。 「蛤?騙人的吧……今天又不是四月一號……為什么要突然開這種玩笑?我覺得不好笑……真的,一點也不好笑……」 小沉在一開始時左側嘴角是勾起的,但那并不是笑,而是不敢置信。他想要再次求證時,卻也真的清楚了,這不是玩笑。 我也希望這只是命運跟我們開的一個小玩笑,可是我也一直清楚命運是一個多么嚴肅、無情的人,他只負責將我們的出生與死亡嚴謹的安排出來。 所以小沉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的,畢竟我當時也是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消化完這件殘酷事實。 「末期了欸,可是你平??雌饋頉]有怎樣???? 「現在還只是偶爾會頭痛,聽醫生說過沒幾個月會越來越嚴重,記憶錯亂或看不到,最后可能只能躺在病床……? 擇城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所以最近我打算將這間店的未來交給宇彬來管理,當然,如果你們有其他意見或問題都可以來跟我討論……」 「所以你們是因為這樣才不打算辦婚禮的嗎?」 擇城的話都還沒說完就被巫婆打斷了。她的理解歸納能力很好,在其他人還震驚于病情的情況下,她很快地便將兩件事情結合整理出來,所以她說出的話雖然是問號結尾,卻是肯定的敘事句。 「……嗯」 單單的一字嗯,輕的不能再輕了,卻如掉進海洋的巨石,拉著在場的所有人一起墜入那寂靜黑暗深海。 我看著擇城的側顏,他則靜靜的看著我們,相握的那隻手臉上掛著無可奈何的微笑。我不禁想起從醫院回來的那個夜晚站在陽臺上單薄的背影,那時在他背后的我所無法看見的他的表情,是和現在一樣沉靜中帶點憂傷,還是比現在更加的令人心疼? 「大家這是怎么了,全都哭喪著臉,我不是還好好的坐在這里嗎?」 在所有人都還低著頭不發一語時,造成這局面的元兇卻笑著起身前去將放在桌邊的啤酒發給每人一罐。 「老闆……」 小沉接過啤酒后喊了擇城一聲,這一聲似乎夾雜了很多情感,卻又有些不知所措。 但擇城聽了也只是對他笑了一下,安撫的表達沒事。 只是為什么那個笑容明明看起來那么的溫暖,卻更加的讓我心痛? 也許是因為他那笑容一點也看不出是強顏歡笑的感覺反而更讓人心疼吧! 「喝一杯吧!我們今天不醉不歸!」 回到座位后的擇城并未坐下,而是站著將已經拉開的酒罐舉到中間高喊。 而后章魚就像義氣相挺的兄弟馬上跟著站起身來伸出酒罐,即便逆著燈光我還是可以清楚看見他們相視而笑的臉龐。 「喀?的一下,我也拿起左手邊擇城替我打開的酒罐和他們兩人的敲在一起。 而其他人起初仍坐在位子上不為所動,但在看到小沉突然雙手用力的拍了一下桌面并且順勢站起來像懷著赴湯蹈火的決心大喊「不醉不歸」后,也跟著起身大喊。 這樣的場景我的腦海中不禁響起五月天《乾杯》里的一段歌詞。 「也許會,有一天,世界真的有終點,也要和你舉起回憶釀的甜,和你再乾一杯」 那是一個在寒流來襲的平安夜,一間打烊的餐廳內,一群人圍著桌子高舉酒杯,即便紅了眼眶也努力保持著笑容。 我現在仍然記得當時喝的那一口啤酒不是不苦,只是在苦澀的滋味現在想來也只剩下甘甜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