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從擇城的病房出來后,在走廊上剛好遇到要巡視的醫生。 「您好?!?/br> 我和醫生打了個招呼就要離開,但卻突然被醫生叫住。 他和我講了一些擇城這次的檢驗報告。情況很不樂觀,病情正在急遽的惡化。 其實擇城之前的狀況一直很好,只有在早上醒來的時候頭痛的感覺會比較明顯,其他時候并不是不會疼痛,只是次數不多,而且疼痛感比較細微。 所以我一直以為他還可以撐很久。 「你們可能隨時都要做好心理準備?!?/br> 可是當我聽到了醫生對我說這句話后,我才知道——已經沒有時間可以讓我繼續去以為了…… 和醫生談完話后我又回到了擇城的病房外,透過門上的玻璃往里面看去。 擇城又睡下了。他最近好像一直在睡。 如果睡覺可以阻隔疼痛,那多睡會也沒什么不好。 可是我真的好怕,好怕他這次睡著了就永遠不會再醒過來了。 我再次走了進去,坐在我剛才跟他聊天的那個位子。 擇城睡得很沉,并沒有任何被吵醒的跡象。 我用兩隻手去牽起他的左手,額頭輕輕地靠在上面,抿著唇,盡量用最小的聲音去哭泣。 ———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沒有下雪的白色圣誕夜也因為寒流的來襲而變得十分的寒冷。其實因為家里是道教的關係,我們沒有太注重西洋的節日,只是擇城跟我說今天放學后如果沒有實驗要做一定要來餐廳一趟,說是大家想要一起吃平安夜的大餐。 「叮鈴鈴——」門上的鈴鐺因我的推動而發出清脆的聲響,室內的溫軟融化了我一路走來身上所累積的寒冷。 「呦!老闆娘終于來了??!快一點過來一起喝一杯啊,還可以暖暖身子呢!」 對著剛進門的我大喊的人叫張宇彬,我們都稱呼他為章魚,正是上次送擇城去醫院的那位朋友。他和擇城從高中開始就是死黨,到了大學也是學一樣的科系,大學畢業后他便到了國外進修兩年也參加過許多的比賽,但似乎都沒有拿到什么耀眼的成績,所以回國后得知擇城開了這家餐廳便也跟過來工作。 「你們怎么都坐在這里喝酒啊,今天這么早就收了?」 真奇怪,明明平常的這個時間點大家應該還在忙著整理餐廳的,但現在看起來是他們已經都收拾好了,燈也只剩后面這排的還開著,而燈下的他們則圍著兩張被併起來且上面擺了十菜一湯的桌子坐著,除了兩罐鐵鋁罐的啤酒先開起來解渴,其他東西都沒有動過。 我以為他們今天還是會按照原本的打烊時間,結果他們竟然先提前收拾好了。 環視了一圈并沒有看見擇城的身影,但長桌旁還有兩個相鄰的座位。我走到靠里邊的那個坐下,將最前頭的位置留給擇城。 章魚就坐在我的斜對面,而我坐旁邊的則是整間餐廳里最年長的一位廚師。她有一個特別的姓,巫。原本我們都尊稱她為一聲「巫師傅」,但自從比較白目的章魚來了之后因為常常被她拿著掃把追打,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竟然跑不過一個五十幾歲的老人,所以章魚都說她其實是騎著掃把的「巫婆」。聽久了大家也就跟著一起喊了,只是沒想到她比起恭恭敬敬的「巫師傅」反而更喜歡這個綽號。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說來也奇怪,因為一個小小的改變稱呼,彼此間的距離卻有種縮短了一大步的感覺。從此之后,便有種成了忘年之交的感覺。 「還不是因為你們倆!登記了也沒有跟我們大家說一聲,要不是前幾天擇城拿出生分證的時候剛好被我看見后面的配偶欄上有你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你們倆還要瞞著我們到甚么時候呢?所以啊,作為補償,今天就讓你老公下廚請我們?!?/br> 誒?他們是現在才知道的嗎? 想想也是,我跟擇城都是屬于不會四處宣傳類型,所以如果別人沒有問我們也不會講,而且我們的互動沒什么改變,連稱謂也不會老公、老婆的這樣叫著,所以才會一直沒發現吧。 只是擇城連章魚都沒有講過,這便讓我有些意外了。 因為有了章魚起的頭,除了巫婆以外的其他兩個人也馬上跟著起鬨。 「對啊,老闆娘你們也太不講義氣了,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跟我們說!」 說這話的是薇妤,因為名字聽起來很像鮪魚,所以我們都叫她鮪魚。只是別看她很年輕的樣子,其實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事實上一開始看到餐廳這組合時我便有一個大膽的想法,要不要以后餐廳的名稱就改叫龍宮了吧,有章魚又有鮪魚可以為你服務。不過龍宮里沒有給你玉手箱的公主,只有煮美味料理的巫婆。 「就是??!你們今天如果沒有把全部的酒喝完我們是不會放你們回家的!」 說著要灌我們酒的那位員工叫小沉,很可惜的名字跟海洋生物無關。不過他的話很多,多到讓我懷疑他是公雞的轉世。 只是他不僅話多,行動力也很高,因為他一說完那句話,更是直接跑去冰箱又拿了兩手的啤酒重重的放在桌上,連湯都因巨大的震動而掀起了海嘯。 「老闆娘你不用擔心不夠,我今天可是特地去了菸酒行抱了一大箱回來呢!」 看著他這興奮拍胸的樣子,恐怕就算我們真的喝完了一整箱的酒,他也有辦法像哆啦a夢的百寶袋一樣變出另一大箱啤酒來。然后隔天的新聞便可看見聳大的標題上寫著「震驚!某餐廳員工集體酒精中毒!」,只是屬于當事人的我們還有沒有機會看到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