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若有來世

    公孫緋站在天云山的頂峰上。

    雖然也非她所居住過的那座天云山，但是原本天云山上該有的東西卻是一樣都不少的復製到了新的世界里。

    這是屬于公孫緋的世界，而她已經站在這里俯視著蕓蕓眾生數百萬年的光陰。

    她的世界里不知經歷了多少次文明的興衰，每天都有無數的人誕生，也有無數的人死去，而他們的魂魄都會匯聚到這天云山上，進行下一次的輪回。

    公孫緋的身邊有一個空著的罐子，而她正目不轉睛的盯著魂魄匯聚成的河流。

    「一個?！购鋈婚g，公孫緋伸手，從中撈出了一團魂魄，那是烏大，是曾經跟方孟顏一起戰斗過的陣法師。

    她露出一抹笑容，緩緩將他放進了罐子之中。

    十年、百年、千年。

    公孫緋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從來不會干涉自己世界的任何發展。

    也因為公孫緋的世界里不再有仙境的限制，因此當光陰來到第一個一千萬年后，第一位仙境誕生了。

    興許是過于雀躍了，他的神識肆無忌憚的在這世界橫衝直撞時，才察覺了天云山的存在，才看見了在魂河邊佇足的公孫緋。

    他感到疑惑，卻沒有多想，強硬的想要掃查公孫緋的力量，然而公孫緋只是顫了一下睫毛，那位仙境便直接化成了塵湮。

    第十二個百萬年，公孫緋在魂河中撈出了如柳絮般的魂魄。

    第十七個，第二十個……

    一直到第四十七個百萬年時，公孫緋身邊的瓶子已經塞滿了魂魄。

    里頭是曾經在舊世界中，彼此牽連的因緣之人。

    惟獨少了方孟顏。

    他不會出現，不會再出現了。

    當公孫緋的瓶子收集滿的剎那，她的前方緩緩浮現出了一個人影。

    「他不會再出現的，即使是道祖境也沒辦法逆轉存在，你該向前了?！鼓凶拥拈_口，一身的黑袍加上紫發，身上傳來的波動還莫名的使公孫緋感到熟悉。

    即使他不說，公孫緋也知道對方是誰。

    「鏡子還你了，我只會在這?！构珜O緋隨手一揮，陳藏在儲物袋內的封宇鏡就這么飛到了男子面前。

    男子沒有接過，只是深深的看了公孫緋一眼，轉身離去，而封宇鏡則像是有了靈性般，悄悄跟在了后頭。

    公孫緋收回了在魂河里的目光，揮了揮手，將其深藏后，拖著有些疲憊的步伐，抱著那一個罐子，離去了。

    天云山不常下雪，然而這一天的風雪卻是大到將這小巧的腳印，迅速的掩蓋了過去。

    「我不愛你，你這笨蛋，你也不愛我，否則又怎會留我一人，獨自在這世上?！?/br>
    木屋內，燒著乾柴的爐火正劈啪作響，那曾經擺了書，也擺了無數家餚，看上去有些搖搖欲墜了的木桌上，還展開著幾封信紙。

    親愛的師父，您還好嗎？

    不好。

    我前些日子剛從雷云幻境中回來，幸好突破到了元神境。

    太慢了。

    雖然距離師父給的目標還有一段距離，但我還是會繼續努力的。

    不用了。

    下一次見面得等到問心境，雖然我十分想念師父，不過我會忍住去找你的慾望，希望再次見面時，你會稱讚我。

    我哪次沒有稱讚你了。

    雖然我想見面后可能也沒有甚么機會說完心里話，不過師父肯定會明白的。

    不明白阿，你個笨蛋，為甚么不好好說出口呢。

    我敬愛的師父，若有來世，你可還要收我當徒弟。

    笨蛋，臭小鬼，那你倒是出現阿。

    百折山上，一群不超過十歲的孩童正在吃力的向山頂走去。

    這是六何門三年一度的收徒試煉，被擺在這里的是第一次選擇中沒有資質的孩子們，因為沒有資質所以至少得要有能夠堅持的心性，如果連這都辦不到，那么在一旁隨時待命的筑基境修士們便會將他們送下山。

    話雖如此，要不滿十歲的幼童們走完這將近四千尺的山路無疑是癡人說夢，對于六何門來說，他們不能養太多一輩子注定沒有太大成就的廢物。

    實際上絕大多數的孩子連八百尺都沒走過就哭著放棄，偶爾會有那么一兩個努力的人能夠走到接近兩千尺，不過那也是生物的極限了。

    「這可真是不得了?！沽伍T的其中一位白眉長老看著眼前的監視法術，里頭照出的是一位男童，如今已走完三千尺。

    「說實話，有此毅力者，也未必不會有作為，至少老夫是愿意收他當徒弟的?！乖谂赃?，一位看上去有些壯碩的藍鬍子男子，摸了摸鬍子說道。

    「龍長老可不能壞了規矩，四千就是四千?！挂幻曇粲行┘怃J的藍袍長老，冷哼道。

    男孩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當他不自覺跌倒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腳底已經磨到了骨頭，回頭看去，一路上的血跡甚至參雜了碎rou。

    男孩沒有哭，更沒有要下山，而是將目光拉回，既然腳不行了，他還有手，手不行了還有牙齒，他一定要爬上去，拜入仙門，否則他還好說，然而他那體弱多病的母親恐怕將撐不過這個寒冬。

    可是才沒爬幾步，男孩便看見了一雙腳擋在了自己面前。

    莫非自己已經到了？自己是最前面的人，若是還有人能比自己更前面，想必就只會是仙人了。

    想到這里，男孩有些興奮的抬起了頭，可是看到的卻是與他年紀差不多的小女孩。

    然而是看到女孩雙眼的一瞬間，男孩的眼神透露出些許，比迷惘還要更深的……惆悵。

    「你叫甚么名字？」女孩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那是十分溫柔的聲音，而且聲音里還有著無比的思念。

    「方……孟?！鼓泻⒚悦院拇鸬?，不知道是不是女孩給人的感覺過于安心，本來還緊繃的精神在這一刻松懈下來后，三千尺的疲勞與疼痛一瞬間就衝擊了他的大腦。

    「你可以叫我……小緋，而我是你的師父?！剐∈挚苛松蟻?，那是遠比母親，還要令人懷念的感受。

    全書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