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流星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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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早就知道了?!估畹裸y對著權宴道。 沉吟了一會兒,權宴說:「是?!?/br> 「那為何還、還──」遂了他們的意,將藍千雨定罪,放逐人間? 「我想看你們會怎么處理這件事?!顾闹讣廨p輕摩娑著杯緣,望著牢獄中的李德銀,「結局,勉強合格?!?/br> 「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了,您都沒看見她以為您真的對她失望透頂的模樣?!共弊拥睦蘸畚赐?,他一身破爛的衣裳看起來十分狼狽,語氣卻一點也不退卻,「這太過分了?!?/br> 「我不這么覺得。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穆杉那邊……」 「我不在乎我,只望您能夠對他網開一面?!孤犚姟改律肌苟?,李德銀眼神沉了沉,艱難地動了動自己的身軀,雙膝重重跪地,「我可以代替他死,但倘若未來他『改過』了?!?/br> 「能否請您放他一條生路?」 權宴默了默,格外嚴肅地問:「你可確定?千雨和賀炎這兩孩子,不會想看到這種結局?!?/br> 果然,李德銀躊躇了,他緊咬下唇,小雨和阿炎,他放在內心深處的兩個人,他腦中不由自主地想像出二人悲泣的模樣。 捨得嗎? 感受到自唇上涌出的溫熱液體和微微的刺痛感,他憶起當年那個夜晚,是穆杉向他伸出了手。在自己滿身是傷,滿腹委屈而無人能訴說時,也是他故作不耐煩,卻仍是坐在了自己身邊,碎嘴著遞給自己一包衛生紙。 顫抖著大口吸進空氣,他已然下定決心。 抬起頭,李德銀沒有說話,靜靜望向權宴。 那一眼,令權宴怔愣了下,不過也不再過問。 只是輕嘆:看來這世上又要少一個人才了。 「可以?!顾?。 腳步聲漸遠,李德銀向后仰倒在地面上,仰望著污漬斑斑的天花板,闔上眼,一行清淚自眼角滑落。畫面中,當時正值碧玉年華的藍千雨面容更加青澀稚嫩,幾縷青絲被微風撫過,輕輕地揚起。她和身旁的赤發少年笑嘻嘻地打鬧著,猛地,他們轉過身,朝著位在不遠處的他燦笑大喊:「我們三個人,說好了一個都不能少!阿銀你還愣著干嘛,快過來!」 他無奈一笑,笑容中飽含了剎那的滿足與幸福,抬起腳,一步、兩步、三步……步伐漸大,他奔跑了起來。 淚也落得愈來愈猛,怎么擦也擦不乾,兩人的模樣深深印在他的腦海,伸出手,好像觸手可得,卻已遙不可及,「對不起,這一次,我要失約了?!?/br> 是哭得猛了,眼眶濕紅,他卻高高揚起唇角,啞聲說:「穆杉,我欠你的,還清了?!?/br> 如若有來生,我們都當凡人,好嗎? 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一顆曾經閃耀過的星星緩緩燃盡。 與此同時,穆杉手腕上的細繩無預警地斷裂成兩段,他呆望著滑落墜地的細繩,心好似揪在了一團,又好像空落落的什么也沒有,一時間,他耳邊竟響起李德銀的聲音。 『那條繩子是干么的?』 『用來確認你的生死?!?/br> 存則完好,亡則斷裂。 繩子……斷了?怎么會? 穆杉直盯斷成兩段的細繩許久,忽然感覺有股濕熱的液體滑過臉龐,啪答一聲落在他的褲子上,浸深了顏色,一滴又一滴,他逐漸看不清前方的事物,所有視線內的景象皆被淚水糊成一團。 他哭得很安靜,靜得只能聽見偶爾的吸氣聲和眼淚落地的聲響,所以外頭傳來的腳步聲格外清晰。 背對著來人,穆杉挺直腰桿不想讓權宴看見他脆弱的一面,沒曾想,欲蓋彌彰,權宴一眼看出他的悲傷。 只是,不明白那悲傷從何而來,更不明白為何他會悲傷。 「終身監禁?!顾刂氐氐?,沒有轉圜馀地,也不給穆杉任何插嘴的機會。 「我如果說我想死,行嗎?」語氣一如既往的輕浮不在乎,聽不出一絲悲痛,也聽不出哽咽,但他的語句,卻在不經意間透露了他的心緒。 權宴皺了皺眉,李德銀不惜死,也要保他一命,保他自由,他不能辜負了那孩子最后的愿望。長睫低垂著顫了顫,他已經沒有及時將李德銀從家庭的煉獄中拯救出來了,他絕不能失約。 不過,保險起見,他也不能告訴穆杉,李德銀開出的條件這件事,以防他為了重獲自由而裝乖。 「不,你也別想尋死?!箼嘌缪巯伦顡牡囊簿褪沁@件事了。 一股不安感告訴他,眼前這人尋死的機率很大,他不能讓這件事發生,否則李德銀就白死了。 離開之前,他瞥了穆杉一眼,嘆口氣,略帶深意地說:「那孩子不希望你死?!惯€希望你能順利離開這不見天日的地牢。 穆杉身體一顫,眼神瞬間亮了起來,幾秒后又黯淡了下去。 「不希望我死嗎……」 那你可有想過我其實更不希望你死? 離開了地牢,權宴的事可還沒結束。 「放開我!你們這些人的手不配碰我!賤民、賤民!」遠遠的,權宴就能聽見何誠裕的吼叫,震耳欲聾。 「他們的手怎么了?」里頭的侍衛看見權宴到來,當即識趣地退出空間。 「天、天帝陛下您怎么來了?!购握\裕的氣焰在權宴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應該說,他根本無法發怒。 「不來怎么看到這一幕?!箼嘌珙^很痛,何誠裕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是他在眾神面前的表現一直很安分守己,對待長輩和jiejie也頗有禮貌,誰能料到他竟然密謀殺了自己的親姊姊,甚至付諸行動。 拙劣的手法、自以為高明的脫罪方式、太過驕傲的心態,這些都是造成他輕易地被發現的原因。 本想說把這件事作為考驗,給那些孩子們,結果變成這樣,他其實也不怎么樂見。 「陛下,我、我能解釋的……」滿頭大汗,何誠裕聲音都在害怕,他恨,恨透了這一切,要不是父母自作主張把職位給了姊姊,他也不至于魯莽到急切地親手殺了姊姊。 該死!本來不應該這樣的、不應該這樣的! 他有信心能把「雷神」的工作做好,一定能比本來要接位的姊姊更好、更優秀,他可以證明自己是有用處的,將功抵罪。 權宴看都沒看他一眼,疲倦卻仍決絕地說:「我沒必要聽,過來只是要告訴你判決結果而已?!?/br> 「既然你那么高傲,歧視的觀念那么深,那么就去你神格,奪你神力,丟到地府好了?!顾?,「我想地府那邊應該也缺人當沙包或是做苦力活?!?/br> 聞言,何誠裕瞳孔遽縮,張開口想說什么,卻只能發出慘叫。 神格被剝奪,對神來說是奇恥大辱,何況,這其中的過程與剝皮之痛相差不遠。 慘絕人寰的尖叫在房間環繞,但不管他怎么叫得再怎么凄厲慘烈,權宴都沒有手下留情,甚至連嫌惡的表情都不給,平淡而無情地觀看著一切發生,然后揮揮手,兩個高挑的男人一前一后的走進了屋里。 「他就交給你們了,怎么處置就問閻王?!箼嘌缦騼蓚€男人交代著,而那兩人不出一語,只是點了點頭,向何誠裕走來。 兩人一個高些,一個則矮了點,皆身著中國傳統服飾,但他們臉上的墨色面具并不相同。高的男人戴著的面具是一張馬臉,矮的男人則是戴著穿有金色鼻環的牛臉。霎時,他明白了他們是牛頭馬面。 牛頭馬面向他走來時,何誠裕幾乎能夠感受到二人身上帶著那股陰暗的死亡氣息,令他不由自主地為之戰慄。 「不、不要,求求您了陛下!我會改的!我不想去地府──」他的鼻涕眼淚說來就來,流得滿臉都是,架住他的兩位男子面具下的臉齊齊擰起了眉。 「對了,」這時,權宴突然出了聲,何誠裕頓時看見了希望,扯著嗓子更大聲地求饒。 「幫我告訴閻王,不用怕罰太重。你們也是,他如果太吵,我不在乎你們用什么方式讓他安靜?!拐Z畢,權宴揮揮衣袖,離開了這個吵鬧的空間。 門緩緩關上,何誠裕也在此刻被拉入了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