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她死了?」柳默欽重復問了一次。 黑暗的街道上,早是半夜。 「對?!?/br> 清晰的回覆,如此清楚;他倒寧愿,是自己聽錯了什么。 柳默欽沒有再多說什么,讓晏軒函開著車子,去著對方訂下的目的地。 他也沒有告訴晏軒函,現在他落腳的地點;晏軒函若要歇息,便也只能回了自個兒家中。 淚水,溢出了些微,旋被抹去。 依舊地,柳默欽掛著萬年不變的表情,除了眼眶的微微泛紅,似乎一切如故。 似乎是,麻木地不知如何是好;彷彿是,故意地忽略一切訊息。 等到車子停下,望著四下陌生,他才恍然感到,迷惘與失望的此起彼落:「晏軒函......」他叫了聲連名帶姓,雖不是過往親暱的愛稱,卻莫名帶上了些許鼻音。 氣管如同被利刃割開了破洞,每一口的吸吐,都是艱困而折磨的撕裂;卻不得不呼吸,不得不生活,強逼自我,面對著沒有目標的目標。 胃部又在隱隱作痛了。 是一種灼熱的攀爬,每所行經,必然散布著刺痛與痠疼。 不是棋局之時,那類膠著的焦灼;并非纏綿之際,那般拙劣的灼烈。 只是多年心病的擱置,突如其來地反噬,一併把相思入骨的心魔,翻騰在了不曾被善待的身子。 兩天一餐,三天一餐,四天一餐。 或許,這便是「不餓」的報應。 外在的痛楚,卻永遠比不得內心的動盪不平、干戈不息。 偽裝著自然,柳默欽走進了晏軒函的家中──藝術、典雅,而價值不斐的房子。 對比之強烈,竟讓他回憶起了從前。 從前,靜坐空無一人的簡陋房間,他也是這般笑著。 左右,是自己以命相搏的爭??;再苦再累,也比生活在原先的家庭,好上不少。 「喀啦?!顾崎_了房間的門,把自己坐上了大張的電腦椅,手上的拿鐵,擱在了電腦前方的木質桌子;還有一份早餐──他壓根不想碰的東西。 他不餓。 反正,他也不怎么易于飢餓。 習慣了。 省錢,是一部分的原因不錯;但他真的對于飢餓,不抱任何感覺,彷彿這類人類的本能,和他失聯已久。 這份不吃三餐的習慣,從那時起,便已開始埋下了習慣的因子。 坦白說,待在不具關愛的大人身邊,成天用煎熬凌遲著身心;倒不如享受在貧窮之下的自由,自給自足地過著日復一日。 還記得,若有熟識的人詢問,為何不住家中;也只回道,在家里會開燈開到太晚,母親放心成績,便任由他,在外頭租屋居住,每月給上幾千的生活費罷了。 可以離開,前提是成績足夠優秀,他當然會一口應允;成績的部分,較之其他,于他而言,易如反掌折枝。 畢竟他的成績是如此優秀,除卻八年級有段時日,有下滑過些許幅度,是也不是?反正,提升回原先的素質后,也不會被輔導室頻繁地「關心」了。 這樣,每天夜不歸宿,也很是方便。 低下頭,柳默欽又見到了血跡斑斑。 凝結的血痕虯曲在手臂上,撩起袖管,有些怵目驚心。 但也就是紅血球、白血球、血小板、血漿等等的組合;看多了,便也習慣了這些無傷大雅。 創傷,不也是在疼痛中癒合的? 但凡習慣了這般辛酸,無論傷口有無痊癒,其實也無所謂了。 免修算什么?數學能力檢測算什么?奧林匹克數學團體錦標賽算什么? 至多,是讓他結識了晏軒函吧。 他們切磋,他們僵持,他們碰撞,他們相戀,他們結合,他們分手,他們重逢......怪不得,人人說起自己,都會附帶一句「想當年」。 青澀的、無從復返的童蒙,較現實里、殘酷的旖旎,仍是吸引人的。 好久了。 沒有這樣子的,兩人時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