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 第27節
杜科冷笑:“你是要護著她了?” 九叔祖背負雙手,挺胸抬頭,擲地有聲:“我護的是國法家規!杜氏百年門閥,靠的是詩書規矩立家,否則,根基損害,世間將再無京兆杜氏! 這次是蕭家,下次還會有張家,李家!杜家的女娘得不到宗族護佑,在夫家怎么立足?杜家的男人又有什么顏面敢稱大丈夫! 我看,是這些年來,杜氏低頭太久,凡事忍讓太過,導致其他人家都不把我們放在眼里,才出了這樣的事!” 族人們暗自點頭,小聲議論起來。 楊氏紅著眼睛道:“總算來個明白人了,就是這樣的道理?!?/br> 十二叔婆也道:“這才是大家族長久興盛的根本!” 杜清檀半垂著眸子,微不可見地笑了一下。 這個人找對了。 這位九叔祖,要比族長杜科還大一輩,原本的族長人選該是他才對,卻因他家兒子卷入駙馬謀反案中,不得不后退一步。 那樁案子已經過去很多年,早就沒了影響。 可惜機會一旦錯過,就很難再回來。 這些年來,九叔祖一直屈居杜科之下,頗不甘心。 奈何杜科一直防著他,把族長之位攥得緊緊的,雖然做事平庸無能,常被詬病,卻也沒有大的紕漏給他抓住。 加上杜科經營多年,用利益綁了一群支持者,他也只能裝聾作啞,凡事不肯輕易出頭。 但這次不一樣了。 蕭氏與杜氏退親,驚動梁王、當朝宰相,整個長安城鬧得沸沸揚揚,就成了可以動搖族長根基的大事件。 這也是杜科反應如此激烈的原因之一。 他激動地站起來,指著九叔祖道:“你是在指責我嗎?事情變成這樣,難道不是楊氏和五娘目無宗族,自作主張造成的?” 九叔祖沒有說話,背負著手,靜靜地看著杜科。 另一個瘦瘦的族老站起來拉偏架:“老七,別急,再怎么生氣,規矩和孝道還是要講的。不管怎么說,九叔也是咱們的長輩,這太無禮了?!?/br> 杜科氣得半死,陰沉沉地瞪著瘦族老道:“三哥也覺著是我處事不公?所以要幫著九叔對付我?” 三叔公道:“就事論事,怎么會是對付你呢?老七,不是我說你,你有些偏頗了?!?/br> 杜科冷笑著掃一眼九叔祖和三叔公,飽含威脅地看向其余幾個族老,慢條斯理地道:“你們幾個怎么看?” 胖族老是他的人,自然要幫他說話:“七哥自來處事公允,你們不能因為梁王和楊相公幫了五娘,就要顛倒黑白亂說話?!?/br> 七位族老,已有四人分了對立兩派,就看余下三人怎么站隊了。 楊氏很緊張。 宗族里頭這些權利紛爭,其實也和外面差不多,拉幫結派,利益最大,所謂公正不過是遮羞布。 杜清檀倒是不怎么著急,平靜地看著戲。 這個時候,廖管事終于掙扎著爬了起來。 他紫漲著半邊腫臉,咆哮著準備朝杜清檀撲去。 杜清檀面無表情地又給了他一記左勾拳,再次把他打翻在地。 楊氏終于從族老吵架的激動中回過味來,震驚地指著她道:“你這……” 杜清檀輕輕頷首:“也是從夢里學來的?!?/br> 至于之前和獨孤不求說的,那什么從書里學來的借口,見鬼去吧,下次再圓回來。 “這……”楊氏一顆無處安放的心終于平靜下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十二叔婆很欣慰:“真沒想到我身邊也有人遇仙呢……快看,里頭吵起來了?!?/br> 七位族老中余下的三人里,又有兩個人分別站了隊。 現在是三比三,還剩下至關重要的一人沒有表態。 這位族老是年紀最小的,人稱十九叔公。 但其實,據杜清檀所知,他只比她和團團大一輩,她該稱其為十九叔。 只是宗族里頭有種怪現象,很多時候不以輩分相稱,只看權勢身份地位。 身份地位低微的,為了表示尊敬討好,明目張膽地跟著兒子、孫子喊自己的小輩為長輩,還叫得挺響亮挺親熱。 十九叔為難地捋著自己的胡須,道:“都是長輩,我好為難。不過總得有個結果,這事兒吧……” 第41章 沒有證據就出族 “這事兒吧,光靠嘴說是不行的,得看事實?!?/br> 十九叔嘆了口氣,說道:“先讓五娘把事情經過說清楚,然后再說族長不作為,拖延包庇蕭氏的事。這得有人證物證,之前都說了,族長是生了病,并非故意為之?!?/br> 楊氏心中一緊。 從哪里去找杜科裝病拖延、幫著蕭家不管事的證據證人? 若是找不到,就變成了杜清檀污蔑族長,是要挨家法的。 果然,眾人又小聲議論起來。 杜科得意洋洋、陰陽怪氣地道:“不是說老夫收了蕭家的錢么?一并找出證據來罷!若是找不到,哼~” 楊氏著急起來:“這可怎么辦才好?” 十二叔婆更是怪杜清檀:“你這孩子到底年幼不知事,只顧著出氣不考慮后果,怎能亂說話呢?” 杜清檀絲毫不慌,細聲細氣地道:“若是我胡說八道,不知七叔公打算怎么懲罰我?” 杜科恨聲道:“似你這般品行卑劣之人,杜氏廟小容不下,以后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罷,與杜氏再沒有任何關系了!” 這意思就是要把杜清檀出族。 世人最重宗族出身,若被出族,就成了無根之人,這一輩子都毀了,要被歧視欺負一生,死后不能葬入祖墳,也是孤魂野鬼。 這是很重的懲罰,非十惡不赦之人不能被出族。 且被罰的多是男子,極少有女子被如此對待,因為一般都被直接逼死了。 杜科肯定不能因為這個事就讓杜清檀去死,但將她趕出宗族,也相當于是要逼她死。 族人們又是一陣議論,有幾個站得距離杜清檀比較近的,還趕緊離得遠了些,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獸,沾染不得。 杜清檀微笑著道:“若我因為氣急說錯話,就成了品行卑劣之人,要被出族。那么,七叔公身為全族之典范,果真做了辜負族人、吃里扒外的事,又該如何自處呢?” 這就很大膽了! 小小孤女,竟敢挑釁族長。 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再不然就是手里真有證據。 風向立刻又變了回來。 眾人驚疑不定地看著杜科,覺著他怕是真的做了這種事,并且落了把柄在杜清檀手里。 “可笑!”杜科的臉色陰晴不定,眼里似要噴出火來,只礙于身份,不好直接手撕了杜清檀。 胖族老立刻跳了出來:“真是亂了規矩!倘若哪個被罰的都似這般沖著族長挑釁叫囂,還怎么辦事?七哥,不必理睬這無知蠢婦!” 九叔祖緩緩道:“倒也不是,族長不好當啊,必須率先典范的。老七若是無辜,自不必害怕,回應她又如何?” 最后這句話,充滿了惡意。 不回應,就是心虛,就是做了惡事。 杜科的掌心里冒出了冷汗。 蕭家確實和他打過招呼,希望他不要因為這么一個沒有前途的病弱孤女,影響了兩族的友誼和情分。 甚至還允諾,若是蕭七郎因此受惠,他那個正在念書的聰明孫子,或許能進國子學就讀,今后定然前程似錦。 但是,此事實屬機密,蕭家不可能泄露出來,杜清檀也不該找到證據。 多半是訛詐。 杜科盤算片刻,硬著頭皮冷笑道:“我若果真受了蕭家賄賂,做了吃里扒外,對不起族人的事,便叫我再不能做這族長?!?/br> “僅此而已嗎?”杜清檀窮追不舍。 “不然你還想怎樣?” 杜科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怒得破了功,“難不成你還想讓我去死不成?” “我又不是官府,并沒有隨意殺人的權力?!?/br> 杜清檀將碎發捋到耳后,輕描淡寫地道:“我可以因言獲罪,被出族;你背叛宗族、殘害無辜族人,也該被出族?!?/br> 話音剛落,就聽有人高聲叫罵:“杜清檀!你這個惡毒的小賤人,有娘養沒娘教,害了宗族名聲和未婚夫婿還不夠,又來這里害人……今日我們就替你父母管教你!” 三四個婦人從人群中走出,朝著杜清檀包抄過來,為首那個身高體胖,氣勢洶洶,面目猙獰。 卻是杜科家的幾個兒媳婦,男人們不好下手,就輪到她們上臺了。 畢竟失去族長之位,不但全家名聲受損,失去的還有地位權勢與財富。 楊氏一看不好,趕緊道:“快跑……” 杜清檀從袖子里拿出了一把短刀。 她丟掉刀鞘,挽個刀花,“唰”地一下,狠狠刺入廖管事的大腿。 “啊……”廖管事慘呼一聲,從眩暈中清醒,又從清醒中陷入眩暈。徹底爬不起來了。 鮮血沿著他的褲管,一直流到地上,刺眼奪目。 婦人們被嚇傻了,齊齊往后退了一步,緊張地看著杜清檀,甚至忘了罵人的詞兒。 杜清檀不緊不慢地拔出短刀,再不緊不慢地將眾人掃視了一圈,輕言細語地道:“我雖體弱,卻也可以順便帶走一個。誰來?” “你,你,好大膽子!” 杜科氣得發抖,一迭聲地道:“還不趕緊把她拿下!你們在等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