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 第14節
杜清檀問著于婆,眼睛看向那緊隨而來的少年郎。 眉眼與楊氏有幾分相似,穿著件半舊的圓領缺胯袍,衣料尋常,此時面對她的目光,面紅耳赤,十分不安。 “就是有些誤會……”于婆不好說得太明白,索性給杜清檀介紹:“這是楊家大郎?!?/br> 是楊氏的侄兒楊進,聽說書讀得不錯,杜清檀把人對上了號,就斂祍為禮:“楊表哥請屋里坐?!?/br> “不進去了,我就是送姑母回來。馬上暮鼓就要響起,還得趕著回家?!?/br> 楊進紅著臉把手里拎的包袱遞給團團:“給你的筆墨紙張,好好念書。改天哥哥再來看你?!?/br> 團團依依不舍地拉著大表哥的手不肯放:“不要,哥哥吃了飯再走?!?/br> 楊進看看團團,又看看杜清檀,鼓足勇氣道:“五娘,對不住,今日姑母回家說了你的事。 論理我們怎么都該出手相幫,但是我們家人微言輕,實在惹不起蕭家。 他家早在前日就使了人過去我們家里,表面上是讓我爹娘過來勸你們好聚好散,實際是威脅。 我爹娘沒理睬他們,轉眼我爹外出飲酒就與人紛爭,挨了一頓打,險些把腿打斷,還吐了血。 人家說了,如若再不知趣,下次就要把我的腿打斷,把我弟弟弄瞎,叫我一家死無葬身之地……” 杜清檀面無表情地聽著,果然如同她想的一樣。 有權有勢就可以任意妄為,就可以全方位地壓制打擊她們。 強權的力量,讓人喘不過氣來。 “五娘……楊相公和咱們隔著房,不親的,他也不是什么愛幫忙的人?!?/br> 楊進看著鞋尖,聲音很小地道:“要不,你勸勸姑母,算了。忍一口氣,海闊天空……” “好的!”杜清檀漾起唇角:“我知道了。謝謝表哥,讓你和舅舅、舅母cao心了!真是不好意思,給你們添了這么多麻煩?!?/br> “沒有,沒有?!睏钸M見她無怨無恨,反而笑臉相迎,慚愧得什么似的,擺著手小聲道:“是我們無能……” 言罷猛然轉身,大步離開,邊走邊擦眼淚。 被人如此欺凌,誰又甘心呢? 不過形勢比人強,只能低頭罷了。 “團團要好好讀書啊?!倍徘逄疵玫軋A圓的頭,目送楊進走遠,關上了大門。 楊進拿來的包袱里不止是筆墨紙張,還有一千文錢。 算是親戚能給的最后幫助。 杜清檀摸著團團的頭,輕聲道:“你要記住今天的事,但不要怨怪舅父舅母?!?/br> 團團其實很不太懂得這其中的道理,只知道自家被欺負了,沒人肯幫他們。 他擔憂地趴在杜清檀懷里,臉緊緊貼著她的胸,小聲道:“jiejie,他們會弄死我們嗎?” “不會。我已經找到辦法了,很快就能解決?!?/br> 杜清檀不想嚇壞小孩子,哄他:“我讓采藍給你蒸碗蛋羹好不好?” 團團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們大家一起吃?!?/br> “好,去看看你娘,別和她說話,就陪著她?!倍徘逄窗才藕脠F團,就進了廚房。 她給楊氏煮了一碗養心安神、清熱潤肺的百合綠豆菊花粥,給自己煮了一碗養血補脾、養心安神的龍眼花生湯。 于婆拉著采藍在一旁說悄悄話。 今日楊氏回娘家求助,遇到的事兒沒楊進說的那么簡單。 楊家舅母張氏說的話很不中聽,拒絕幫忙也就算了,還力勸楊氏改嫁,把杜清檀這個拖累丟下。 楊氏不肯,姑嫂二人吵了一架。 吵起架來,張氏的話就更難聽了。 話里話外都是楊氏不識時務,沒福氣,還帶累了娘家。 楊氏寒心又丟臉,哭著跑走了。 這才有了楊進追來的事。 “這錢啊,多半還是楊舅爺給的。但這以后,只怕也不會再給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br> 于婆感嘆著,交待采藍:“別給五娘知道了,不然她又傷心?!?/br> 采藍低著頭使勁剁菜,仿佛想把所有的忿恨全部發泄出來。 天漸漸黑了,杜清檀的粥也熬好了,她拿出兩只瓷碗,小心地把粥盛進去。 “五娘,你說得對,但凡有一線機會,就要努力去爭!蕭家不會放我們好過的!” 采藍走到她身邊,鄭重其事地道:“婢子相信你!” 杜清檀有些許被鼓舞到,這丫頭終于懂得她了。 卻見采藍湊過來很小聲地道:“你長得這么好看,實在不行,給梁王做姬妾算了,弄死蕭七郎那個王八蛋!” “呃……”杜清檀一口氣沒上來,默了片刻才道:“倒也是個好主意?!?/br> “是吧?”采藍高興了:“明天你必須好好打扮一下,萬一治不好病,也是一條退路?!?/br> “很有道理?!倍徘逄床幌朐俸退f話,索性支使她做事情:“擺飯?!?/br> 等到飯桌擺好,楊氏已經掙扎著起了身。 她重新梳過了頭,洗了臉,然而面容憔悴,神色郁郁。 杜清檀把百合綠豆菊花粥遞過去:“大伯母奔波一日辛苦了,喝了這個就睡吧?!?/br> 楊氏并沒有什么胃口,心情更是糟糕,見到這么一碗奇奇怪怪的粥,眉頭先就蹙了起來:“下次不要浪費錢了?!?/br> 采藍和于婆都緊張地看著杜清檀,就怕她一個忍不住,和楊氏起了齟齬。 杜清檀卻是從善如流:“好?!?/br> 楊氏就又內疚:“我不是在怪你,我就是……” “知道,喝吧,車到山前必有路,明天起來就好啦?!倍徘逄春逯鴹钍厦銖姾攘艘煌胫?,就打發她去睡了。 第22章 楊氏病倒 平康坊,南曲,一間酒肆內燈火輝煌,賓客滿座,推杯換盞。 知情識趣的名妓領著眾人行酒令,妙語如珠,巧笑嫣然,好不快活。 燈光昏暗的角落里,獨孤不求獨酌獨飲。 “正之為何獨自一人在此獨酌??!” 衣衫華麗的少年郎舉著酒壺走過來,挨著獨孤不求落了座,一手攬著他的肩,一手給他斟酒。 “許久不見,你和我們這些老友都生分了。聽聞你早就回來了,為何直到今日才來尋我們?你說該不該罰?” “就是!罰他三大碗!” 其余人都是年輕有朝氣的少年郎,個個衣衫華麗,醉眼迷離,只管拍著桌子起哄。 琥珀色的酒液注入銀碗之中,滿滿當當的,獨孤不求微微一笑,仰頭飲盡。 酒液順著艷紅的唇角流淌下來,沿著滾動的喉結沒入領中,浸濕了胸前的衣衫。 一旁伺候的名妓看見了,眼神癡迷,伸出雪白纖細的手,捏了煙籠一般的紗帕要替他擦拭。 獨孤不求安然享受,大笑著將空了的銀碗用力放在桌上,豪氣地道:“還有誰不服!” “你急什么!夜還長!生怕醉不死你!” 身旁的少年郎嫌棄地扯著他身上的舊衣:“難看死了,換掉換掉!” “不換!”獨孤不求微紅著眼,用力一拍桌子:“老子自己掙的軍餉換的衣衫,比你們身上穿的都金貴!” “這小子醉了!”眾人哈哈大笑,“安排他歇息罷!曉曉,快扶他入內?!?/br> 名妓崔曉曉“吃吃”地笑著,探手去扶獨孤不求。 “我沒醉!”獨孤不求用力將她推開,乜斜著眾人道:“來!我找著個掙錢的法子,你們要不要入股試一試?” 眾人一聽,全都來了興趣:“什么法子?快說來聽聽!” “聽聞武氏諸王設了斗場,斗雞、斗狗、斗牛、斗豹、斗虎,還有人?!?/br> 獨孤不求張開手臂擁住身旁的華衣少年:“鵬舉,你可知道,斗人之時,一場資金千萬?” 武鵬舉道:“怎么不知?早前我們也曾壓過注,可惜運氣不好,十場里頭倒有九場輸的,不敢碰了?!?/br> 眾人也都跟著附和:“就是,不可捉摸,不耐煩花那個冤枉錢?!?/br> “只是押注有什么意思?何不自己養人抽成?穩賺不賠!” 獨孤不求輕描淡寫地拋出誘餌:“我有法子培養出厲害的斗人,你們跟不跟?” 眾少年面面相覷,半晌,武鵬舉用力一拍桌案,大聲道:“跟!怎么不跟!獨孤回來了!帶著我們一起找樂子!愿意的往這邊來!” 獨孤不求微微一笑,率先伸出自己的手。 “啪!”最先覆上去的是武鵬舉,緊接著,五六只年輕有力的手掌層層疊疊地覆了上去。 獨孤不求滿意地道:“來,滿飲此杯,一起掙錢!” 喝完酒,三更已過。 眾人醉眼朦朧,起身跟著舞姬跳舞唱歌、撫琴吹簫,玩得不亦樂乎。 獨孤不求揪著武鵬舉的衣襟,湊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有個事要請你幫忙?!?/br> 武鵬舉豪爽地道:“說來!” “聽聞梁王病重難愈,我這里有個方子想要獻上去,卻又怕療效不夠好,惹得他老人家動怒。這可怎么好?” 武鵬舉聽說他有藥方,哪里還管得別的,著急地道:“我家伯父被這病折騰得去了大半條命,到處搜羅方子和郎中,哪里又是所有方子和郎中都有用的? 你有方子只管拿來,我送過去!若是果真有用,功勞是你的。若是無用,就算我的。伯父只會念我一片孝心,不會怪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