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極人臣后我回家了 第39節
這就是她寧愿拒絕皇帝賜的府邸,也要住進永安宮貼身伺候唐靈的原因。 常意揉了揉太陽xue,把這本奏折扔在了地上。她走到窗前,有些帳然地看著永安宮金碧輝煌的屋頂。 唐靈她……并不是多年無所出啊。 她有一個孩子的,那個孩子,本來可以好好地、健康地活下去的。 常意眼神有些渙散,仿佛想起了五年前那個她永遠也無法忘懷的晚上。 唐靈懷胎七個月,本來還不到生產的時候,他們都讓她留在當時相對安全的濰城內養胎。 但是那晚,城破了。 南周朝的人不知道從哪打聽唐靈孤身一人在 濰城養胎,魚死網破地打算抓了唐靈威脅沈閔鈺。 常意趕到時,唐靈已經抱著手里的襁褓跳了護城河。她救上來了頭被河底礁石砸到流血不止的唐靈,卻沒有找到那個裹得嚴嚴實實的襁褓。 ……如果,她能再早一點就好了。 第36章 其三十六 “我們這和大理寺可不一樣?!狈饨樾Σ[瞇地帶著侯星往里頭走:“別怕, 最重要的一點,你已經具備了?!?/br> 不然也不會被調到這里來。 “你知道這最重要的一點是什么嗎?” “屬下才疏學淺,還請前輩指教?!?/br> “獨?!狈饨樾α诵? 吐出一個字。 “不和任何人結黨,不因為任何人偏頗決定,這就是你要做的事情?!?/br> 侯星眉頭緊鎖, 也不知道理解了他的話沒有。 “簡單點說, 就是剛正不阿,知道沒?” 封介拍拍他的肩膀, 輕巧地說道:“走吧,談華鈺從城門那送來了一個人,是來京告御狀的, 正適合給你新官上任, 燒把火?!?/br> “——御狀的事, 也歸我們管么?”侯星不解。 “自然?!狈饨槭Γ骸拔覀兏傻? 就是天底下最得罪人的事,背也要背最黑的鍋?!?/br> 常意跟他提起侯星時, 特意補了一句:侯星這人就是不怕得罪人。 侯星果然興高采烈地去了。 要告御狀的是一個長得肥滿壯碩的田漢,又黑又胖, 滿臉橫rou,穿著短打,汗從臉上滴到衣服里, 發出酸臭的味道。 封介在侯星不解的眼神下后退了一步, 笑容不變, 不急不慢地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漢子磕巴了一下:“草、草民劉兵足?!?/br> 封介搶在他說接下來的話之前嚴肅開口道:“你應該知道現在全城戒嚴,也知道不能隨意進城,假如你接下來的話有半句作假, 本官都不可能輕易放過你?!?/br> “我知道、我知道?!眲⒈愦炅舜晔?,兩條比柱子還粗的大.腿抖個不停。 封介看了一眼侯星,示意他來問。 侯星第一次上任,還十分緊張,一時感覺啞口無言,還好這劉兵足性子急,已經開始自顧自地稱述了起來。 “大人,草民來自劉家莊,就住在京城不遠的地方,草民不是故意想勞煩大人的,我的孩子被一個男人抱走了,我去報官,結果他們跟本官官相互,都說沒辦法、不知道?!?/br> “大人,你說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們都看見那個男人的臉了,他們、他們就是不愿意幫我們通緝?!?/br>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強搶別人孩子,怎么有這樣惡霸的事?”侯星義憤填膺,但憤怒過后,他又想到了什么似得:“就只是丟了孩子,沒別的?” 不是他覺得孩子丟了不重要,而是這樣的事情,跟本沒必要來登謫寺,敲了那面鼓,不管受不受理,敲鼓的人都得挨上十大板。 劉兵足嘴皮子顫抖著掀動了幾下,將他進城的原因娓娓道來。 ——他夫妻二人不是京城人士,有了孩子之后,因為躲避戰亂搬到了京城附近的郊田。 兩周前,他五歲的小兒子在附近玩耍,直到傍晚都沒回來。孩子他娘急了,和劉兵足找遍了周圍,才在田野邊找到了被一個陌生男子牽著的孩子。 那個男人頭發雪白束起,長相如同神仙一般,穿著一身武服,只丟給他們一句:“如果想要活命,從此就當沒生養過這孩子,勿要聲張?!北阆У脽o影無蹤。 他們夫妻二人想尋過去,可那男人實在詭異,身形一動,就再也尋不上了,他們無奈報了附近的衙門,誰知被當做說胡話趕出來,跟本沒人愿意受理,想找也無處下手。 甚至有人說他們大白天撞了鬼。 他們倆只有這一個兒子,不能就這樣算了。 劉兵足無奈之下進了京城,擊了謫寺的鼓。 封介的笑容早在他形容抱走孩子的那個男人長什么樣時就已經凝固了。 唯有侯星還沒反應過來,又細致地問道:“你要不把那人詳細描述下來,我命人畫下來,把畫像在城中傳閱,這樣免得那人再次作案偷孩子?!?/br> 劉兵足還沒說什么,封介拿肘擊了一下侯星的背,站到他前面:“這事,你得找另一個人。我們怕是管不了?!?/br> 侯星震驚的眼神毫不掩飾地飄過來。 不是說要剛正不阿嗎,怎么轉眼間就改口了。 封介全當沒看見:“我們沒資格管,你要是真想找人做主,這京城只有一人可以幫你?!?/br> “啊......”劉兵足瞠目結舌。 大家都跟他說,這種事情告上衙門就行了,結果他從衙門往上告,一級又一級,沒有一個人能給他一個結果,他的兒子始終沒能找回來。 這事——真的有這么難嗎? 封介咳嗽了幾聲,安慰他:“我先安排屋子讓你住下,這事我會往上報的,你且等幾日,會有結果的?!?/br> 劉兵足無措地說道:“草民家里還有好幾畝地等著收呢,媳婦一個人在城外等著俺......那、要是那位大人不肯管,怎么辦???” 他問得小心翼翼。 封介表情奇怪地說道:“放心,本官敢打包票......她一定會管的?!?/br> 把惶惶不安的劉兵足安排走了,侯星才敢問:“前輩,這事......我們究竟是為什么不能管???” 封介無奈地搖搖頭:“你還聽不出這苦主話里犯事的人是誰嗎?” 侯星也太遲鈍了。封介也不想帶下屬的第一天就遇到這種事,可人都來了,也沒辦法,只能怪他沒提前和談華鈺問好。 “他說的人,難不成我還認得......” 侯星把劉兵足剛剛的話又翻來覆去地想了幾遍,恍然大悟,這人他還見過一面的,隨后拿指尖在桌子上畫了三點,望了望封介。 他寫的是一個水部。 沈,從水。 少年白發,這樣的人,整個京城都挑不出第二個。 難怪劉兵足一路告到京城,也沒有一人敢接,只是讓他再往上說。沈厭孤僻,別人不敢得罪他,想把他拉下馬的人也不少,這樣一路沉默下來,劉兵足才能憑借著這樣的事來到了謫寺前。 背后不知道經過了多少人的手。 可封介也不敢管,他能安安穩穩地坐在謫寺寺卿的位置上,靠的就是他不偏不倚又能左右逢源的圓滑。 解決這事,有比他更適合的人,談華鈺把人送到他這里,恐怕本來也是抱著這樣的主意。 “真是只狐貍?!狈饨楦袊@道。 侯星發現這其中關系,比他在大理寺當差時要復雜千百遍,他連看懂都有些吃力。 封介是誠心想教他,主動跟他解釋道:“談華鈺既然把他送來,肯定是知道這些事的,他明明可以直接把這漢子交到他上峰手上,卻還要特意繞一個彎子引來我們這邊,就是為了借我們的手?!?/br> “這些中官,心思就是多?!狈饨檎f這話也只是感嘆,并無多少諷刺的意思。 “談大人竟是中官嗎?”侯星有些驚訝,中官,用民間的說法就是閹人。榮朝中官并無多少權柄在身,若是做了閹人,恐怕最好的出路也只是在皇帝身邊伺候。 “你對京城的勢力真是了解的不多?!狈饨槁勓試@了口氣。 侯星羞愧:“我一直埋頭讀書,并不善交際,確實了解不多?!?/br> “談華鈺是中官,但不是內侍,其中緣由我也不了解,凈身大概也不是他自己的意思,前朝的事,誰說得清楚?!狈饨楹唵蔚靥狳c了他一下,隨后說道:“你可知道我們要找的那人是誰了?” 談華鈺是建安司的人,這他知道。 既然這事最后還要落到談華鈺上峰的頭上,侯星想了想,猜到:“莫不是樞機處那位......” 他有些不敢輕易說出這人的名字,榮朝的女子地位不同于前朝,當時還未定下國號時,大家就知道這天下有兩位圣主。 皇帝和皇后,并稱二圣。前幾年前,皇后在軍中的勢力,還未必低于皇帝,還有自己的謀士和軍隊。 唐靈不是依附男人指點朝綱,而是真真切切地把握著實權。 當時天下嘩然,可沈閔鈺就是樂意與自己的妻子分享權力,任憑旁人再怎么指摘也沒有用。 除了唐靈,當時還有一位女子,也在軍中和男人平起平坐,掌握大權。作為唐靈的僚屬,她以女子之身官至上卿,手段可見利落狠厲。 她更是在唐靈養病不出后,接管了唐靈手里的大部分權利。 可是定完國號后,她便主動請辭?;实鄢妨怂膶嵚?,卻又封了她一個建安司領事的高位,看上去像是忌憚,又像是器重。其中深意讓人實在無法揣摩。 她自此沒再在朝廷上露過面,行事又不像沈厭那般高調,朝廷每年都有新鮮血液注入,侯星可以說,大部分人都想不起她的存在了。 侯星沒想到還能和她有關,期期艾艾地說道:“前輩,你是說那位——十娘子么?” “噓?!狈饨榘咽址旁谧烨?,做了個慎言的動作:“現在可不能叫她十娘了......待會,你還是喊她常領事吧?!?/br> “別緊張,放輕松點?!狈饨橛帜贸鏊目陬^禪,笑瞇瞇地和他勾肩搭背:“正好,你不是還有東西給她么?” 侯星一路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通自己會有什么東西要呈給這位大人。 直到他踏進建安司的門檻。 封介顯然和里面的人很熟,掛著笑首先便抱怨道:“常大人,想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難得聽聞你出宮一趟,我可不就眼巴巴地找來了么?!?/br> 建安司里都是文官,最里頭也是最大的一張桌子上擺滿的磚頭大的冊頁,幾乎把后面的人埋在里面,書中伸出只白得過分的手,把礙事的東西往旁邊推了一點。 侯星看見案牘后抬起一張許久不見的臉,面容白皙,氣色卻比在常家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常意和他對視一眼,看到是侯星,終于露出點疑惑神色:“你們找我有什么事?” 封介抱手:“你的人惹出的事,自然要你來管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