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理解于他的小心翼翼，更不理解……為什么明明送禮物的人是他，但在她說“喜歡”的時候，他卻露出了比她更開心的表情。

    看到他笑得高興，她無法避免地想起那句話——

    “林暮晃和畢方同歸于盡”。

    同歸于盡。

    男主怎么會死？

    男主怎么可以死？

    系統說，“我接受完現實回來了”，但她……

    不想接受。

    “林暮晃?！?/br>
    在一片寂靜中，她看著林暮晃的眼睛，認真道：“我真的得絕癥了?！?/br>
    從現在開始，她必須要給他打預防針，將“我會不久于世”的想法灌輸給他。

    更何況，“殼”確實在加速崩潰中，從這個角度說，她并不算是在說謊。

    林暮晃一言不發。

    她對此有心理準備。

    一開始的時候，他一定會很難接受。但之后的日子里，只要她不斷地重復這件事，他總會接納，乃至于釋懷。

    然后，她就可以按部就班地走完劇情，走向被他遺忘的結局。

    這種事，她早就在父親身上經歷過一次了，現在不過是再來一輪而已。

    “我……身體不是很好，一直以來，都是靠吃藥過日子的……”

    她猛地意識到，她說出來的，不是“殼”的人生，而是她自己的人生。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種話，但現在如果把這句話再咽回去，顯得就太突兀了，她只得硬著頭皮準備繼續往下說，然而——

    {違規警告！違規警告！}

    {編號7836-路人系統，請敦促工作人員盡快消除不當言論的影響！}

    *

    紅色的警告燈在系統的后臺瘋狂閃爍，從沒見過這種陣仗，系統磕磕巴巴道：[葵、葵葵，這……]

    它剛說出“我們系統是不會干涉你的”，轉眼就慘遭打臉，當即一陣發慌。

    這是開發了新功能嗎？怎么沒人跟它說過??？

    “我違規了？”潘千葵也很意外，“違的哪條規則？”

    提示說“消除不當言論的影響”……莫非是……

    看著面前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的林暮晃，在這幾近凝固的氣氛中，她的手握了又放，最終道：“……我是開玩笑的?！?/br>
    紅色的警報安靜下來了，急迫的氛圍一掃而空。

    系統要崩潰了：[這……假的吧！]

    ——如果對男主說謊算“違規”，那十個工作人員里頭，起碼有九個當誅！

    這是在搞什么？

    “是開玩笑??？那就好?！?/br>
    原本面無表情的林暮晃突然綻出笑容，一字一句道：“沒有千葵的世界，我是絕對待不下去的?！?/br>
    少年語氣輕快，笑得燦爛，但渾身的氛圍異?？膳?。

    這不像是隨口說出的一句感慨，而更近似于……對自己發出了詛咒般的立誓。

    他突然俯下身來，說出了令她差點驚叫起來的話：“說起來，有時候總感覺，千葵好像能預知未來一樣……”

    在她戰戰兢兢、如臨大敵的眼神中，他慢慢道：“如果真能‘預知’，那能不能告訴我，我給你買的求婚戒指是什么樣的？我想現在就準備起來……”

    少女沒有否認“預知”的說法，大概是知道，即便是說謊，也會被他看出端倪，索性不去多嘴再辯解什么。

    但是……

    別的話，她也一句都沒說。

    ——仿佛他的突然襲擊，完全把她打懵了一樣。

    他聳聳肩，直起身，垂著眼輕松道：“好吧，看來太遠的事，千葵是看不到的，那我下次再問?！?/br>
    真的是……看不到嗎？

    還是說，純粹因為……根本就沒有那樣的未來？

    少年眼底的陰影變得懸濁，宛如貼著地平線滋生的厚重烏云。

    他想起來，在那些傳說和神話中，仙女無論在凡間逗留多久，最終都是要回天上去的。

    ……那你呢，千葵？

    *

    ——想讓月亮為他私有，這是罪無可赦。

    ——那么，讓有資格審判他的機構通通閉嘴，不就好了？

    第95章

    【笑死我了……葵的表情：我不打自招了？】

    【葵葵還真的是小巫女啊, 驚了。第一個這么說的兄弟是誰，預言家出來挨夸】

    【她好像還很迷惑自己是怎么露餡的，我都想說……傻老婆, 太明顯了= =湖心寺是她堅持要去的, 黑暗之源是她要求找的, 現在直接說鶴老板回了衛家就出不來，基本就是亮明牌了, 她竟然還覺得自己隱藏得很好hhh】

    【日哥可能一開始也不想挑明的, 他還蠻慣著葵的, 葵不想說的事他很少逼她說, 這次感覺是被刺激狠了】

    【生氣了吧……葵子都把“絕癥”抬出來了, 就像是“我要跑路了哦”的預告一樣[笑哭]】

    【是，而且還有種“反正我都要死了, 你就快點忘記我然后去找下一春吧”的催促感……有時候真覺得葵寶是有點脫線的天賦在身上[貓貓拳]】

    【我覺得吧, 目前沒鬧出什么事, 主要還是因為是小葵說的。但凡換個人來，我都要感覺是在騙感情了[不敢吱聲]微妙的一絲“玩膩了我就扔了你”的既視感……】

    【確定“沒鬧出什么事”嗎？光從狗晃這反應，我感覺事兒很大?。ㄆ俨剂骱梗?/br>
    【我會擔心一些老婆的人身安全問題←?！?/br>
    【靠啊，我其實也有點……說真的, 狗晃現在看著還像個人模人樣的正常人, 完全是因為葵寶看上去也喜歡他的樣子。但如果，葵寶實際上不喜歡他的話……】

    【少年漫秒變恐怖漫, 閱讀線立刻抬到r18？（瑟瑟發抖）】

    【不能吧……我是說, 葵葵不可能不喜歡他的吧？】

    【那誰知道, 萬一葵老婆現在的樣子是裝出來的呢, 騙完感情就美滋滋地走了】

    【玩弄人心的小渣女葵葵, 嘶, 怎么感覺更刺激了……老婆，快來騙我！踩我！蹂躪我?。ㄋ缓穑ㄅ纴砼廊ィㄏ萑氙偪瘢?/br>
    【把上面叉出去】

    【叉車來咯~林日光牌限量叉車，專叉不知死活的情敵（面貌猙獰）】

    【那這么一想，確實是，葵葵好像幾乎沒說過跟自己有關的事，從晃子的視角，他心里應該很沒底的。別說他了，哪怕是我，突然天降了一個完美對象，很漂亮，對我又是無條件的信任和依戀，哪兒哪兒都像卡著我的喜好來的，我真會覺得像是針對我的殺豬盤】

    【另外，葵葵到目前為止，還是一句心理活動都沒有，這一點也很奇怪就是了……從這個角度說，我們讀者了解到的，可能還不如日哥多。噫吁嚱，上帝視角的優越感在葵葵身上蕩然無存了】

    【如果連我們都會動搖的話，對狗晃來說，他會更沒有安全感吧……】

    【確實，剛才晃追問的時候，用的是“結婚戒指”，他潛意識里其實很想把葵綁死的吧，不管是用結婚戒指，還是其他什么東西……】

    *

    大！危！機！

    如果系統有實體的話，這會兒估計該汗流浹背了。

    小宿主不會說謊的毛病實在是太要命了，加上她面對的又是個心眼比蜂窩煤都要多的難纏男主……

    幸好林暮晃現在只想到了“預知”，是符合他認知的世界規則，小世界的震蕩幅度尚且還在可控范圍內。

    他如果再進一步聯想下去，未必想不到小宿主有可能不屬于這個世界，而是來自其他的維度，到那時候……

    思及此，系統的代碼當即嚇呲了。

    它慶幸著，幸好趁著剛才短暫的通信正常，它寫了一封郵件發送了過去，內容大概是匯報了一下湖心寺時脫離失敗的奇怪bug，希望上級能夠提供幫助云云。

    它不知道的是，這封郵件……永遠也不可能有回應了。

    *

    潘千葵將手絞了又絞，在系統“要不上去一棍子敲暈他”之類的吶喊聲中，用很慢的語速道：“我沒有‘預知’能力?！?/br>
    林暮晃肯定道：“但能達到類似于‘預知’的效果?！?/br>
    她的睫毛抖了抖，又很快地垂了下去。

    “但是……‘預知’有后遺癥，對吧？”

    無論林暮晃事后如何回想，他都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在湖心寺的時候，她的心臟……的確停跳了。

    他之后有拐彎抹角問過她，她承認了，那原本是只能使用一次的異能。

    估計是黑暗之源里頭發生過了什么，才導致異能變異了，但她本人并不知情這一點，以至于仍然當一次性的來用。

    一次性。

    為什么是一次性？

    答案是如此顯而易見。

    她說得是避重就輕，但他聽了以后，內心第一個想法是：那么，她當時，也許當真是……“死”了。

    沒有了呼吸，沒有了心跳，血液流速停滯，眼中的光彩也在迅速流逝，像是一朵花被真空凝固，空洞地維持著破碎的永恒盛放。

    那般幾近滅頂的絕望感，他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