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她剛才身邊是不是站了個人？誰呀？”

    “沒注意……有人嗎？”

    站在她身邊卻活成了空氣模樣的劉宣良：……

    按下了地下三層的電梯按鈕, 劉宣良沒話找話：“人氣還是這么高啊?！?/br>
    “怎么啦，嫉妒了？”她輕輕柔柔道, “你要是也想這么多學生圍著, 我倒是有一個方法……”

    “比如說？”

    樓法凌微笑道：“你現在去隕日的校園論壇上宣布自己班里要轉來超級可愛的女學生, 再把千葵寶貝的照片貼出去，保證你變成全校最有人氣的教師——堵你的學生肯定能從大門口一直排到教室?！?/br>
    ……懂了，意思是他只能沾學生的光，是吧！

    就在樓法凌以為他會就此閉嘴時, 劉宣良突然若有所思道：“你說, 我那會兒要是推銷洗發水，看在小潘同學的面子上, 他們會買個兩瓶嗎？”

    樓法凌：“……除了雪卿寶貝, 其他有人買嗎？”

    他捻了捻自己油膩膩的泡面頭, 唏噓道：“沒有?！?/br>
    ——話題就此終結。

    電梯門緩緩打開, 一股森冷的寒氣就此飄了過來。

    這是一個約有足球場大小的高曠空間, 墻上的冰凍陣不間歇地運轉著, 令這么大的室內能夠保持極低的溫度。

    在中央的大桌上，靜靜地擺放著一只巨大泥鰍頭。

    “那一倉庫的洗發水還是留著給你自己洗吧?！睒欠枋┦┤蛔叱鲭娞?，“千葵寶貝準備安排她住哪兒？家肯定是不能讓她回去了吧……”

    “嗯，給她先安排了宿舍，這兩天讓她先住學院里頭?！?/br>
    他也是擔心夜長夢多，還是把丫頭留在隕日的地盤里放心。

    “那……她是跟小晃住一間嗎？”

    這個問題問出來，劉宣良都呆滯了一會兒，隨后不住地咳嗽起來：“怎么可能……！”

    “我就隨便問問，你激動什么?！睒欠栎p描淡寫道，“我還以為監視人要24小時貼身監視呢，我們學院又是男女宿舍分開的，我還想說千葵寶貝住在一群血氣方剛的男人堆里會不會不方便……原來不是啊?！?/br>
    “怎么可能會出現這么離譜的事……法凌，你把隕日的宿舍當成什么了？”

    “唔……千葵寶貝和小晃的婚房？”

    “差不多得了??！”

    “好好~”她毫無誠意地應和道。

    *

    說話間，二人已然走到了巨大的泥鰍頭邊上。

    進入工作后，樓法凌的神色一改，先將長發扎起，又戴上了手套。

    她的手隨意地一揮，亮藍色的異能波動自掌心閃爍不停，凝成一把細細的手術刀——

    “嗤——”

    干枯的泥鰍皮被銳利的刀刃切割開，向兩邊輕飄飄地墜去。

    皮下被烤干的骨骼隨之暴露了出來。

    “是我最愛的解剖時間，哼哼~啦嚕啦咯~~”

    聽著耳邊走音的小調，劉宣良開始懷疑，學院特地給樓法凌批了這么大一個地下冰庫，是不是怕她變態的一面被人發現，從而影響到隕日的招生。

    每年都有相當一批人，是為了他們心心念念的“法凌姐”來報考隕日的。

    要是被他們知道，這位女老師私底下其實是會對著尸體兩眼放光的類型……

    ——可以想象，那絕對是少年（女）心幻滅的心碎現場。

    樓法凌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大致檢查了一下后，她溫言細語道：“骨骼異常膨大，部分關節脫位，殘留血管壁較薄，內彈性膜波浪狀消失，外部呈現團樣改變……怎么說呢，我真找不到它能活著的理由?！?/br>
    劉宣良虛心求問：“什么意思？”

    “這不太像自然產生的妖物呢，它的體內結構有點太反常識了?！睒欠璧?，“正常情況下，它應該活不了太久，四階的等級像是很短的時間內爆發上去的?！?/br>
    “??？”

    “唔……玩過貪吃蛇的游戲吧？這條大泥鰍的能量供給模式，跟貪吃蛇很相似。它必須一刻不停地攝入新的‘食物’，靠其他生物的能量修補體內受損的臟器，才能保證自己不死?！?/br>
    她悠悠道：“但是呢，它在進食的同時，體內的異能也在不停地膨脹，‘蛇’的身體就會越來越長，越來越長——等到食物被吃光，就是它的死期?！?/br>
    劉宣良道：“相當于給快死的人不停地打強心劑么？”

    “對咯?！睒欠铔_洗著手套，“不過它的強心劑很特別，妖也行，人也行，都能作為它的能量來源……挺有意思?！?/br>
    “那如果，無限給它提供‘食物’的話，它……”劉宣良遲疑道，“會不會，一直升到九階呢？”

    樓法凌甩甩手，水珠像珍珠一般滾落，半點都沒殘留在手套上：“光是四階，就需要這么多妖去填了……九階？怕是得把整個世界所有的生物都吃了吧?！?/br>
    “再說了……達到九階以后，它不見得會‘停下來’?！睒欠璧?，“‘紅月戰爭’以后，異能者也好，妖也好，普遍都實力大幅度衰退。別的不說，人類這里，七階能稱得上是頂尖的強者，八階更是鳳毛麟角……真到那時候，你確定我們能阻止一個腦子里只有吃吃吃并且還在不斷進化的九階大妖？”

    劉宣良無法回答。

    他凝視著這巨大的泥鰍頭，不自覺又捻了捻自己頭上的泡面須發：“希望這只是基因突變的特例……”

    要是這種東西成批量爆發，那恐怕要成為人類歷史上空前的浩劫了。

    “墨菲定律咯，事情總是會朝著人不希望發生的方向發展……不過呢，油頭劉，你的烏鴉嘴是該治治了?！睒欠杵沉怂谎?，“就像小晃這次，你也信誓旦旦替他保證過，說他絕對不可能用異能的吧？”

    劉宣良替學生開脫：“但他碰上這么糟心的情況，還真是不用不行……”

    “如果這次千葵寶貝沒有同意的話，那……面對失去理智陷入妖化的小晃，你要怎么辦？”

    他張口結舌了數秒后，沒說出話。

    樓法凌淡淡道，“我當初就覺得你是在亂來，除非小晃以后不涉足異能界了，不然動異能是遲早的事——所有人都知道，就你非得趕著上去鉆這個圈套。你真該謝謝千葵給你收拾爛攤子，不然你現在該押著小晃去羅家的實驗室了，或者得親手擊斃你的學生?！?/br>
    劉宣良無法反駁，只得弱弱道：“但小潘同學也同意了嘛……小林同學醒了以后，我看他也挺正常的……”

    “你就不怕這是羅家的另一個陷阱嗎？”樓法凌嘆氣道，“她雖然姓潘，但也是羅家人啊?！?/br>
    ——正中死xue。

    事實上，他也懷疑過這一點。但是，如果這是陰謀的話，羅家那邊的態度就很奇怪了。

    他們極其強硬，絲毫不肯松口，完全沒有合作的意思——能看得出來，潘千葵對他們相當重要，重要到他們不惜為她和學院這邊撕破臉皮。

    樓法凌乜了他一眼：“那也有可能是他們在欲擒故縱?！?/br>
    “你說得對……”劉宣良再次虛心求教，“那你比較偏向于哪種可能呢？”

    她將頭發散下來，稍稍理了一下，卷著發尾沒好氣道：“誰舍得懷疑千葵寶貝啊，就算真的是羅家在搞鬼，肯定也跟她沒關系……再說了，我們現在有的選嗎？”

    “也是?！?/br>
    停了停，他又道：“如果羅家硬不放手怎么辦？”

    “有關系嗎？千葵的轉學手續在特快辦理了，到時候木已成舟，能怎么樣？他們如果膽子夠大，就跑來隕日從我們手里搶人好了?！?/br>
    樓法凌笑得溫柔，說出來的話卻是傲慢又銳利：“我不介意拿他們的皮做成燈籠掛起來……唔，到時候問問看好了，他們想被做成小兔子呢，還是做成小螃蟹呢？”

    “法凌?！?/br>
    他頓了頓，遲疑著說出口：“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變態??？”

    “……劉老師?！睒欠杪龡l斯理地抽出手術刀，笑得極其開心，“有沒有人跟你說，你的皮適合扒下來做掛畫??？”

    ——閉嘴了。

    *

    “這兩天……先讓我跟班上課？”

    潘千葵遲疑道：“可是，我怕跟不上課程……”

    這是異能者學院，她不知道他們上課會上些什么內容。她貿貿然插班進來，萬一大幅度拉低了班級平均分……

    “放心，你只要上文化課就好了，我們文化課的內容跟你們學院應該差不多，不至于到聽不懂的地步。至于實戰課……”劉宣良提高了聲音，“小林同學?！?/br>
    “啊?！绷帜夯文枘璧?，“在呢?！?/br>
    他的右手上打了石膏，這會兒正在“艱難”地用左手使筷子夾菜中。

    就連面對劉宣良，他都顯得有些沒精打采。

    這并不是因為他身體還處于虛弱，而是剛剛他仗著自己是傷患，使出了渾身解數求著潘千葵給他喂飯——

    被義正辭嚴地拒絕了。

    “醫生說你要多動動，一直躺著不好……”

    于是，“傷殘到生活不能自理”的林同學，撈一根土豆絲已經撈了三分鐘有余了。

    每夾一下，還要可憐兮兮地看一眼少女，顫抖著手將土豆絲從筷子里“漏”下去，完了還裝模作樣地叫喚“手疼手抖手無力，醫生說除了千葵親親沒有別的辦法能好起來了，千葵不會這么狠心的吧”——這拙劣的演技引得衛承樂眉頭狂跳，恨不得讓仙鶴把餐盤直接懟他嘴里。

    小潘是怎么忍受這個煩人精的？就沒想過上去給他一腳嗎？

    他剛這么想，就聽潘千葵道：“醫、醫生沒這么說過?！?/br>
    好樣的小潘，就是要這么懟回去！

    夾不動就別吃了，餓不死他的！

    正當衛承樂腹誹不已時，劉宣良道：“小林同學，以后實戰課都由你來當小潘同學固定搭檔，成績合并計算，你有問題嗎？”

    令劉宣良意外的是，兩個當事人給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

    “沒有！”

    “我、有問題……”

    少女怯怯道：“我身體素質太差，他的成績如果跟我一起計算，會不會對他太不公平了……”

    她聽嚴雪卿說過了，之前的小測，林暮晃一直排在第一的位置。

    萬一因著她拖后腿，男主的排名蹭蹭蹭往下掉，那她豈不是罪過大了？

    劉宣良本想說，“以小林同學的成績，就算帶著你，應該還是穩第一”，但考慮到這句話太氣人了，以及……

    他的余光看見，樓法凌悄悄對他搖了搖手指。

    想到對方是全校最受歡迎的教師，拿捏學生肯定有一手，劉宣良把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