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不怕火上澆油。

    卓季芳的火的確是一下燒到了臉上，她緊繃著肩膀，第一次被氣這么狠：“你能不能給我爭點氣？我們現在什么情況你不清楚嗎？同樣都在一個家，沈妄天天都能考第一你為什么不能？”

    “我花費心思給你籌劃，給你找補課班，就是不想你到時候在這個家里太過丟臉，你沈叔叔那是普通的位置嗎？能有你這么一個女兒嗎？你再看看沈妄的成績，你這樣的成績你不補課你還想干什么！”

    短暫的安靜后，響起女生清冷至極的嗓音——

    “他是我哥嗎？”

    卓季芳睜大眼：“你說什么？”

    剛才一瞬間的沖動后林漾這會反倒異常平靜。

    “我說他是我哥嗎？他又不是我親哥，你何必說的那么冠冕堂皇？”

    “這些大家心知肚明的事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媽，你能不能別總拿我這個女兒跟別人兒子比，他不是我親哥，沈叔也不是我親爸，我們之間的疏離是一輩子也消不掉的?！?/br>
    就像她今天聽到陶文霜說“jiejie”那個詞時，林漾的第一反應就是膈應。

    沒再管卓季芳怔楞的神色，林漾開了門出來。

    她書包還在下面，先下樓拿上了書包。陽臺的位置已經空了出來，只有冷風吹過的紗簾隱隱飄動。

    收拾著東西的李姨順帶看了下，想起剛剛沈妄臨走時那嚇人的臉色，想多提一嘴時林漾已經拿著書包上了樓：

    “李姨，我中午不吃飯了，不用叫我?！?/br>
    “好，知道了?！?/br>
    轉頭間又忍不住嘀咕，這天還沒晴個兩天又要開始下雨了。

    -

    林漾后續的課程還是正常去了，卓季芳也沒說什么，但語氣總歸不好：“反正錢是交了二十天的，這成績我也管不了你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去不去都隨便你?！?/br>
    知道自己在家礙眼，林漾還不如去補課班。

    中間新年的時候沈柏裕在飯桌上給她送了一個大紅包，卓季芳生氣歸生氣，過年的前兩天就拉著林漾去給沈柏裕挑禮物。

    畢竟是第一年，她作為小輩，也不能太不懂事。

    所以最后選了一件價格適中的西服外套，說是林漾送的，自然還是卓季芳出的錢，但即便如此沈柏裕也高興。

    “等過兩天沈妄回來，我們一家一塊出去吃個飯?！?/br>
    卓季芳答應著：“好啊，不過說起來，沈妄過完年什么時候回來？”

    他之前一整個寒假基本都是在那邊度過，但他高二下年要轉高三，假期不多，也就待到年初四就要回來。

    沈柏裕問林漾有沒有跟她哥發過消息，說海京靠海，那邊的風景很漂亮，可以讓他多拍點照片回來。

    林漾一邊應著好一邊又說外面雪景好看，出去看看。

    不脫身難不成還騙沈柏裕說“我們感情很好，一直都聯系著？”

    事實上，兩人到現在為止，一個字也沒發過。

    聊天信息也還停留在上學期最后一次月考后沈妄發消息，告訴她，卓季芳叫她回家吃飯。

    林漾當時要出去玩，耐著性子給他回復：

    【哥哥，我今天跟同學約好了一起復習，晚上不回家吃飯了，你幫我跟mama說一聲?！?/br>
    只不過那人的回復太過欠扁，還連著回了兩條：

    【我不是你大爺】

    【裝的還挺像回事，高一今天剛考完試，你是想逆天復習嗎？】

    現在再看，林漾還是忍不住氣笑了。

    她跟這位繼兄真的是從開學9月斗到現在，從12年斗到了13年，要說誰勝誰負吧，還真分不出來個高下。

    有時候沈妄被她三兩撥千金的態度也氣的冷臉說不出話。

    和周弦思、沈曼凡、吳澤昊等幾人的小群里發來了幾張圖片，是吳澤昊之前去許縱家拍的幾張雪景圖，他們在門口堆了一個雪人，給雪人戴了帽子，做了胡蘿卜鼻子，看著還真像那么一回事。

    下面緊跟著一排的新年快樂。

    手機短信上也收到群發祝福，林漾一一回復，又給幾個玩的好的朋友發送了些新年祝福，挨著周弦思名字上面的那三個字是“自大狂”

    沈叔說海京那邊的冬天很漂亮，林漾站在院子里悠哉的觀望了好一會的積雪，覺得她那“哥”應該沒什么耐心去欣賞雪景吧。

    想起上次臨走前她也沒來得及跟人說聲告別，還因為“吸煙”這事上樓故意踩的“嗒嗒響”，好像有點小愧疚。

    于是沒糾結多久，她點開“自大狂”的頁面，順手也給他發了句：新年快樂

    海京的冬日要比長川更冷一些。

    彼時沈妄穿著黑色的長款羽絨服正倚在別墅后門口的柱子上，兩腿閑散的交疊在一塊，身材頎長，眉眼輪廓雋刻俊冷。

    他正閑來無事的欣賞著他小舅舅明珩和那小丫頭打雪仗，明珩仗著自己年齡優勢欺負人小孩，偷偷的抓了一大把雪冰人耳朵。

    小孩氣的紅了眼，明珩哈哈大笑，唇角笑容輕痞帥氣，肩膀都跟著抖：“小孩，四叔讓你砸回來好不好？”

    小丫頭又把眼淚憋回去，怯生生的說“好?！?/br>
    沈妄看的搖了搖頭，他小舅還真是欺負人。

    口袋里的手機振動了下，想著又是什么無聊的群發祝福，沈妄沒什么興致的拿出來掃了眼。

    嘖。

    那名義上的meimei還知道給他發個“新年快樂？”

    他諷刺的“呵”一聲，重新把手機鎖屏。

    那天的話沈妄聽得清楚，聽起來她說的句句在理，挑不出刺，但一想到那句“我們之間的疏離是一輩子也消不掉的”，沈妄心里就來火。

    她還真知道怎么氣人。

    一輩子那么長，她就那么確定自個跟沈家一輩子虛情假意？

    沈妄不知道，她這小小年紀一天到晚哪來這么多心思的，跟經歷了人生百態似的，對誰都防著，虧他還真想和平休戰，把人好好當meimei。

    遠處明珩兩人喊他趕緊過去加入，他調整了下思緒，抬腳往那邊去。

    -

    過完年林漾可以休息幾天再去補課班，年初四那天沈曼凡約她出來一起寫作業。

    同行的還有吳澤昊，他從初中就喜歡跟著兩人。吳澤昊家跟沈曼凡住一塊，兩人初中認識林漾后，三人就經常在一塊玩。

    三人在一家kfc吃了中飯坐了一下午。

    沈曼凡和林漾吐槽了這個寒假自己遇到的無語事，又說吳澤昊太煩人，兩人一見面就斗嘴，林漾作業也沒寫多少。

    收拾書包時吳澤昊坐對面的高腳凳上劃手機，看到朋友圈內容時罵了聲“傻逼”

    “也不知道高辰俊這貨最近腦子是不是進水了，上趕著去讓他繼母把之前她跟前夫生的女兒帶過來，說是什么好好培養感情，要當個好哥哥?！?/br>
    “你說這傻逼腦袋是不是缺根筋？最近犯了哪門子神經??？”

    林漾：“……”

    她沒想到這人能干出來這事。

    沈曼凡不理解：“我看這人是該去醫院看看腦子，跟你一樣蠢?！?/br>
    “喂，沈曼凡，你什么意思，我怎么蠢了，你能不能尊重點人？”

    兩人又吵起來，林漾心累的敲了敲桌子：“天晚了，回家了?！?/br>
    沈曼凡問她什么時候補課結束，說要下次再約她出來玩。

    “補課結束就要開學了，后面估計沒什么時間?！比吮成蠒黄鸪鲩T，冬日傍晚的天空早早染上了夜幕的寒涼，三人走在里面的人行道上，跟著路燈踩影子。

    吳澤昊倒退著走，搭話道：“要我說，你這完全不用補課，都年級前十名了也不知道你媽擔心什么，我這倒數十名都還沒急?！?/br>
    “你以為誰都像你??？”沈曼凡翻了他一個白眼，小心問道，“是不是你現在那個家的長輩讓你補課提成績的？”

    沈柏裕？

    林漾搖頭：“沒，我寒假在家也沒事，我媽給我報了我順便就過來了?！?/br>
    沈柏裕倒從來沒有因為沈妄的成績來要求自己。

    說起來，沈妄今天該回來了吧，今天年初四。

    正這么想著，她到分岔路口和沈曼凡和吳澤昊說了再見，正準備去哪買點吃的時面前突然多了一道高大的陰影，熟悉的煙草氣息隨之裹挾而來。

    她抬了抬薄薄的眼皮。

    沈妄站在她面前，身上一件黑色長款大衣敞著，一個扣子都沒扣，露出里面的灰色羊毛衫，他雙腿很長，因為身高優勢這會在低頭看著林漾，一張深邃清晰的俊臉透著幾分等煩了的不耐。

    “你怎么回來了？”話才出口，她察覺不對，又揚起一個笑容，“哥哥剛回來嗎？”

    “不然呢？”

    沈妄移開，林漾這才看見不遠處的行李箱。

    “你在這干什么？”他盯著她肩上的書包問道。

    林漾示意不遠處的kfc：“跟同學來這邊寫作業?！?/br>
    “哥哥，你怎么沒直接回家？”她奇怪，“司機沒送到家里嗎？”

    這里明明離家里還有一段路啊。

    沈妄面色不變的說道：“司機有事，提前回去?！?/br>
    他似乎很煩躁這個話題，走過去拎起行李箱，凜著眉目問她：“你是繼續在外面吹風還是回家？”

    “……回家吧?！?/br>
    林漾察覺到沈妄這會的冷漠，也不多問，上了車老老實實的坐在一邊保持安靜。

    沈妄上了車就閉眼，看起來很累，一個字都不想多說。林漾以為他睡著了，實則不然，他在回想自己剛剛怎么就提前下了車。

    十分鐘前，另一個紅綠燈路口。

    沈妄在高速上淺瞇了半個小時，正是春節假期，高速上的車子比較多，他睡得并不好。下了高速到了市區，喧鬧聲更大，沈妄這才玩了會手機。

    抬頭的間隙，他望見了車子對面的林漾。

    她正跟兩個同學走在一起，三個人一起出來，其中的那位男生不知在說些什么，一步一步倒退著晃晃悠悠的，一行三人說說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