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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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山批改奏折,阿庸在旁磨墨。全程,兩人各忙各的,無言其它。 安之坐在高臺的臺階上,胳膊肘架在膝蓋上,手掌支著下巴,百無聊賴地靜靜看著他們。 不知過去多久,典山放下手中的毛筆。 見狀,阿庸如老媽喊著回家吃飯一般著急,趕緊放下墨條,恭恭敬敬地說:“既已批改完成,那阮庸就先告退了?!闭f罷就要離開。 阮庸!——安之詫異。 阮庸從小便跟在典山身邊照顧他。當年,他幫著典山陷害沈淵。沈淵西軒門身死時,他才二十五六歲,現在卻老去了。而且看樣子,他對典山避之不及,兩人之間好似有了隔閡。 “阿庸啊——”典山出聲阻止,但并沒有動身挽留。 就算如此,阮庸還是停住了身形,仿佛這一喊一停間的主仆之分已刻入他的骨髓。 安之觀察到典山露出了得逞、自信的微笑。 任何人看到這笑容都會感到不舒服,仿佛阮庸并不是一位擁有完整人格的人,而是他的玩物,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只要他愿意,隨時隨地都有自信讓阮庸為他停足。 阮庸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背對著典山,說道:“從妖域回到你身邊已經半月有余,你到底還有什么打算?我已經老了?!?/br> 典山依然沒有拉阮庸回到身邊,也沒有用言語命令他回來,更沒有回答他剛才的問題,而是對殿外駐扎的侍衛喊道:“把人帶進來!” 復而,趁著侍衛還沒進來,他對阮庸道:“在吾看來,汝還是從前的樣子?!?/br> 阮庸道:“可你已經不是以前的我的主者。你現在貴為九離之主,身份尊貴,一呼百應,再不需要我在身邊照顧?!?/br> 典山道:“對比從前吾變得更好了,有能力,有地位,再沒有人再敢命令吾。如果汝繼續在吾的身邊,吾定會給汝一個神格、長生、年輕;如果汝繼續在吾的身邊,汝將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扇隇槭裁匆x開吾?” 阮庸閉上雙眼,有些不耐煩,“你當初做了什么自己最清楚,何以反過頭來問我為什么?!?/br> “……”一句話賭上了典山的嘴。 看到吃癟、不能反言的典山,安之忍不住發笑,“你也有今天吶?!?/br> 話音剛落,侍衛提著個巨大的籠子進來了。 那籠子相當巨大沉重,他們咬著牙,脖頸上青筋暴起,半點不敢用力砸下籠子,像對待嬰兒般輕輕放在高臺之下,末了才長松一口氣,恭敬地抱手說道,“皇,籠子已經抬進來了?!?/br> “下去吧?!钡渖匠_下侍衛們揮揮手,漫不經心地叫他們下去。 侍衛離開之前,安之就專注地看著籠子里的東西。 待看清籠子里是什么,他再笑不出來,立即站起身子,怔怔地望著籠子里關著的人,“沈、沈淵???” 不對。 籠子里那人雖是青衣白發,氣質清冷干凈,乍一看與沈淵一致,但長得完全不同。 到底是不是沈淵? 安之跑下高臺。下樓梯時,不小心被自己的腳絆了一下,踉踉蹌蹌,差點摔倒,好在快速穩定了身形,虛驚一場。 他抹去額頭冒出的冷汗,走到籠子邊,仔細查看那人。 在潯武,沈淵右眼視力叫木柿拿了去,自此右眼變得灰白混沌?;\子里那人的眼睛也有問題。他一只眼與沈淵一般是白翳,另一只卻是雙瞳。 安之自顧自瞧著他,籠子那人似乎也感受到旁邊有人,抬眸看去。 兩人對視。 面面相覷。 片刻后,那人回轉過腦袋,蜷起雙腿,環抱膝蓋,埋臉至臂間,銀白長發如一道銀河自穹蒼而落下的瀑布搭在手臂外側,將蜷曲至小小一團的人兒遮得嚴實。只聽他夢囈似地喃喃念著:“我是誰?……到底是誰???……” 安之頓了頓,跌坐地上。 他十分確定——籠子里那人就是沈淵! 沈淵的那股內外皆具的純凈感世間少有。 只是他不是死了嗎,怎么又活了,還換了副模樣?怎么又被典山抓住,還關在籠子里? 看著籠子里沈淵那副落寞孤寂的樣子,安之的心忽地一緊,陣陣刺痛。 “把酒臨風,豈不快哉!”當初剛出蓬萊時,沈淵爽朗的笑聲、灑脫的話語縈繞在安之耳畔。 剛才看見沈淵的時候,他的眼眸里只剩純潔,除此之外充滿哀傷與膽怯。 當一個人的眼睛里只剩下純然時,他就是個傻子!還是位被人欺負很慘,開始懼怕接觸人的傻子! 安之可以接受沈淵被誣蔑,為自證清白而死,這樣至少他還是他,想法天真而固執,但至死不折?,F在如奴隸一樣,癡癡傻傻地關在籠子里算什么?! 那每根圍欄的直徑足有五六厘米,鋼筋鐵塊鑄造,堅固無比。 安之頓生癡心妄想,想將沈淵放出籠子。他知道自己可能掰不開那鐵籠,純屬自不量力,叫人見笑,可就是控制不住那份沖動,抬起雙手,握緊籠子的圍欄,想以自身氣力掰開它。 幾乎用盡了氣力,卻依然如自己所料,無論怎么用力去掰,那籠子圍欄紋絲不動。 他的努力像個笑話。他明知道的,卻仍然不放棄。 就在他咬牙掰扯鐵籠的之時,夏櫻桐的聲音響起,“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你重活一世,還是這么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