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哀家和竹馬掌印he了 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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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多少還是軟下了心腸,她要手握權力,卻不一定得讓太子死。 祁遇對楚承稷本就沒有好惡可言,不過是一顆品相尚可的攔路石,既然周書禾于心不忍,他手下留情便是。比如給太子制造一些混亂和困境,讓皇帝暫時對他放下心來,那么倘若日后太子黨做出了一些藐視君威的舉動,前后兩相比對之下,就一定是太子受到旁人——比如莊妃和寧家的教唆指示,而不是他生來反骨、不敬君父了。 這樣做到底有無用處其實不好說,實際上,無論是祁遇還是周書禾,都沒有一定要保住楚承稷的打算,不過是他以舉手之勞善待歲歲,他們便也順應本心,以舉手之勞得一個心安罷了。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其實很簡單,滴水之恩報以滴水,涌泉之恩報以涌泉。 恩情如此,仇怨亦如是。 * 太子監國的第三個月,朝堂漸漸穩定了下來,浪潮變成暗涌,風波雖尚未停歇,但好歹不再混亂了。 大朝會結束后,朝議大夫周少忱隨著烏泱泱一片穿紅戴紫的人群往宮外走。 同樣是朝議大夫的安鳴從后頭擠過來,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個跨步攔在他面前,露出一個光輝燦爛的笑容:“早上好啊,國舅大人?!?/br> 周少忱不住地皺眉:“安大人莫要這般言語?!?/br> 安鳴“害”了一聲,翻了個白眼:“知道啦知道啦,周大人不想讓旁人覺得你借了皇后娘娘的光嘛,裙帶關系說來難聽?!?/br> 周少忱搖頭,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作為當朝皇后周書禾的嫡親兄長,為官以來,周少忱從未同人說起自己和皇后之間的關系。只是這事兒不是不說便無人知曉的,說不說都有人曉得要給他行方便,以至于他同進士出身,進京三年多就已官居五品,若不是自己刻意低調,四品大員怕也是擔當得起的。 而安鳴就是知道他身份,并一直試圖給他行方便的人之一。 周少忱一貫對這些人敬而遠之,只安鳴不同,他性子活潑熱情愛玩鬧,言語間或有幾分冒失,相處起來卻很輕松,仿佛在他眼里,甲的meimei是皇后同乙的弟弟是廚子都一個樣,前者討得好了,能賞他幾個官位爵位,后者討得好了,能送他幾道山珍海味,都是頂頂的樂事。 兩人同僚兩年有余,這般相處著,倒也成為了不錯的知交好友,往日里周少忱對安鳴的調侃總是笑笑便罷,可如今這種局勢,皇帝病重太子執政,朝中風波四起,他心中繃著根弦,把好友拉到一邊小聲解釋了起來。 “我周家小門小戶,在京城更是半分根基也無,娘娘登上皇后的位置定是千難萬難,我這做二哥的,就算幫不到娘娘,也決計不可給她徒添麻煩。你一句國舅,若被有心人聽到了,從我身上入手給她使絆子,這是萬萬不可的?!?/br> 安鳴嬉皮笑臉:“就像方才朝上,趙王的表弟從太子妃娘家堂兄入手,給太子使絆子一樣?” 周少忱面色一沉,拂袖道:“此話更是不當講?!?/br> 安鳴哈哈大笑,他比周少忱矮上半個頭,強行勾肩搭背的時候看著有幾分滑稽,在一眾老沉持重的朝中大員中間格外顯眼。 “行、行,咱不講,那老弟請你到新月樓吃酒去,你這人,若不到酒酣處,兩棍子都拍不出個響屁來?!?/br> 新月樓是這幾年來風頭最盛的酒樓,京城這地方,若是沒點背景,連做乞兒都撈不著塊熱乎地頭,新月樓自然也得有靠山,只是這靠山究竟是誰,便無人可知了。 安鳴似乎是這兒的???,大堂的伙計見是他,二話沒說就把人帶到了專門接待貴賓的五層。樓閣小道走得人眼暈,周少忱隨他走進雅間,進門前抬頭看了看,門上竟沒有牌子。 新月樓的環境布置沒話講,就連小小一副碗筷都是金玉雕花的,一路走來,無論是大堂還是雅間,都富麗堂皇又不顯庸俗。 周少忱的銀子歸夫人方靜在管,從未拿到過足夠來新月樓揮霍的銀錢,一時也是有些愣神。 幾輪酒菜過后,兩人具都放松下來,不免談及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一幕。 “陳家子弟眾多,有稂自然也會存莠,即便是太子,也很難管到太子妃在老家的白身堂兄是否仁善吧?!敝苌俪绹@道,“不過這也都是些小事,殿下向來秉公無私,今日朝上也說了,倘若欺男霸女一事屬實,他也絕不會徇私枉法?!?/br> 安鳴舉杯置于唇邊,笑了笑:“周兄和太子共事過,一向對他敬重,若比起來,你同親外甥楚王殿下都沒有同太子親近吧?!?/br> 這話有些越界了,縱使喝了點酒,周少忱也沒法忽略其中深意,他眉間擰作一團,冷然道:“安兄這是何意?!?/br> 安鳴沒有回答他,一口喝下杯中濁酒:“周兄可有聽到什么聲響?!?/br> 周少忱微微一愣,確是有些聲響,似是從隔壁的雅間中傳來,他仔細分辨了一會兒,是刑部尚書寧廓和御史大夫陳常青的聲音。 換句話說,是莊妃的兄長和太子的岳丈正在一處議事。 周少忱遲疑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氣,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墻邊,聽起人家的墻角來。 安鳴樂得自斟自酌,一人獨占兩只脆皮烤鴿,吮得滋滋作響,最后一根翅膀下肚,正好見周少忱面色恍惚地回至桌前。 其實寧廓和陳常青也沒說什么,不外乎一些官官相護的尋常事,寧家散幾分錢財、滅幾人口舌,幫著姓陳的把那案子往假了做,給太子殿下一個對他來說更合適的真相。 周少忱喃喃:“是太子……” 安鳴搖搖酒壺給他滿上:“倒也不是,太子此人含仁懷義,不至于做出這等害人性命之事,只是他太年輕了,手中的權力都是虛的,身邊又沒有真正為國為民的忠臣良將,他會被人蒙蔽,亦會為恩情所挾?!?/br> 他抬起下巴指向墻后邊:“若你站在太子的位置上,妻子哭著求你救救她的堂兄,你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她沒辦法,求到別處去,旁人幫她護住了她的兄長,難道你還要把人家送到牢里去不成?以怨報德不太好吧?!?/br> “所以……”安鳴含笑看向周少忱,“等這樣的人越來越多,都聚集在太子身邊,他便當不了好皇帝了。更何況如今寧家也摻和進來,當初那莊妃可是害得皇后娘娘差點死在產床上,你與這些人為伍,會讓娘娘難過的?!?/br> 周少忱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前頭說的什么太子皇帝國啊民啊的通通被拋到腦后去,他腦子一懵,“噌”地一下站起來:“你說什么?小禾,不,娘娘她……” “誒,急什么急,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安鳴示意他坐下,“都是些宮里的傳聞,我偶爾聽了一耳朵,具體怎么回事我也不曉得,但這事兒是保真的,反正皇后娘娘和莊妃相當不對付?!?/br> 是啊,都是老黃歷了。 周少忱緩緩坐下來,有些恍惚地想。 進京后他也入過幾回皇宮,得以和多年未見的meimei重逢,可宮里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皇后娘娘也不是湖祥縣的小姑娘,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好像也沒想讓他多說什么。 只初入宮時那次,周皇后看著他眼角橫生的紋路,含笑道:“二哥三十多歲時原來會是這般模樣啊?!?/br> 說得像是驚異于他還能有三十多歲似的。 周少忱摸不著頭腦,卻也從中感覺到了些許傷懷,他們兄妹之間相隔許多年,幼妹孤身一人在宮中生活,而他鞭長莫及。 他這樣想著,不禁喃喃自語般說了出來。 “孤身一人……”安鳴“嘖”了一聲,語氣中似有幾分深意,“周兄也不必太過感傷,叫花子都有三個窮朋友呢,即使在宮里,娘娘也會有相知相攜之人?!?/br> 周少忱搖頭按下心中波瀾,視線定住他:“家事就不說了,安大人今日帶我聽這一耳朵,究竟是作何用意?” 小二又上了一份雕花蜜餞,酸酸甜甜正好能解烤鴿的油膩,安鳴連忙夾了一只梅子放入碗中,沒吃。 等小二離開后,他才嬉笑著說:“不是很明顯了么?小弟就是希望周兄莫要再當這個太子黨,這也是娘娘的意思?!?/br> “這么說你在為娘娘做事?!?/br> “是?!?/br> “娘娘現下是怎么想的?” “娘娘不想讓太子當皇帝?!?/br> 周少忱點頭:“我進屋前發現門外沒有掛牌子,以為貴賓區比旁的位置更重私密,入內只能是小二帶路,不給雅間取名還能避免旁人順著房門找到貴客??扇粽媸沁@樣注重隱私,我們又怎么可能聽到隔間的聲音呢?大名鼎鼎的新月樓,總不會連個隔音的墻壁都做不到?!?/br> 安鳴大笑,爽快道:“周兄慧眼,這處的確不是尋常雅間,而是新月樓專門聽墻角用的。我這是故意帶周兄感受一下太子黨里的陰私事,免得你滿腦子明君良臣的美夢,要奉一個空有仁善和文才,于實事卻倉皇無措的皇子為主?!?/br> 周少忱悶下一杯酒,沒有反駁:“這么說,新月樓也是娘娘的產業咯?” “是,也不是?!?/br> “怎么講?” 安鳴起身給兩人都滿上酒:“新月樓明面上的掌柜的叫劉貴,如今劉掌柜忙其他事情去了,藏在暗處真正管事的是一位席姓的夫人,常年戴斗笠蒙面紗,便是我等也不曉得她到底是誰。而劉貴是祁都督從鎮北關帶入京的商人,席夫人也同他相交甚篤,便有許多人以為新月樓是祁掌印的產業,捧個場撒些錢,孝敬一二?!?/br> “可實際上,這樓是由皇后娘娘出資投建的,目的并非攬財,而是這些——”他敲敲身側的墻壁,“這些能夠探聽高門大戶們私事的渠道?!?/br> “明面上有監察院,私底下有新月樓,京城內外萬事逃不過他二人之手,和太子的虛權不同,這是實實在在的手段?!?/br> “那么周兄覺得,由楚王殿下登臨皇位可好?” 周少忱緩緩閉上眼睛。 太子重仁重孝,對嫡母一直尊敬有加,他也是確定了這點后才投入了太子一黨,若太子登基,總比趙王成王那些皇叔們弟繼兄位對周書禾好些。 其實周少忱也不是沒有想過楚王,那畢竟是他的親外甥,孰親孰疏一目了然,只是楚王現在還不滿七歲,他若登基,要么是太后垂簾聽政,要么是皇叔攝政大臣輔政,后者情況復雜,或許還不如讓太子正常繼位,而前者…… 周書禾是他的親meimei,這才多少年,一個愛玩愛鬧的活潑少女,怎么可能成為兼權熟計的女政客呢? 倘若她真的要垂簾,身后定然要附上一道巨大的暗影。 比方說—— 周少忱不愿多想,但話已至此,他不得不多想。 “安鳴,”他語氣生硬,“你說你為娘娘做事,那你到底是娘娘的人,還是祁都督的人?!?/br> 安鳴淡淡道:“有區別么?” 周少忱聞言額角青筋直冒,幾乎要怒吼出聲:“你什么意思,為什么這么問!” “周兄小聲點,被隔壁陳、寧二位大人聽見就不好了?!卑缠Q不明所以,拿起筷子把一顆梅子放入口中,囫圇著說,“皇后娘娘和祁都督同心共濟,楚王殿下雖然還小,但人各有命,他就是個被能人輔佐的好命,我是娘娘的人還是都督的人不重要,總歸,我是楚王殿下的人?!?/br> 周少忱這才會過神來,安鳴對湖祥往事并不知情,他方才所說的只關乎立場,而不是…不是那些他深夜輾轉許多次,甚至不敢和妻子方靜訴說的,那些可能。 不、那是不可能的。他告訴自己。周書禾是尊貴的皇后娘娘,祁遇再有滔天權勢,也早已淪為區區一介閹奴,如何能夠玷污天上的鳳凰呢?他幫她的兒子,也只是結黨以守住自己的權財,能穩穩地做他的九千歲罷了。 但即使這樣,他心中還是不太舒服:“照你這么說,倘若楚王殿下日后登基,豈不還要仰仗一個內宦的鼻息?” 安鳴神色中略略有幾分訝異:“祁都督名聲不好,雖有隱情,但你心存反感覺得他是jian佞也正常,可楚王殿下身后還有皇后娘娘呢,娘娘自然會護好他?!?/br> 周少忱皺眉:“皇后娘娘到底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婦人,即非呂后之輩,亦無班昭之才,如何扶助幼帝臨朝,給我大寧一個太平盛世?說來道去,還不是要眼睜睜看著閹黨把持朝政?!?/br> 安鳴上下打量著他,嘆道:“周兄太小看娘娘了,也實在不了解我們都督?!?/br> 他這話說得周少忱心中惱火,忍不住出言相譏:“怎么?你比我更懂你的主子么?也是了,你在宦官手下辦事,耳濡目染的自然懂得怎么討主子歡心,想來你當初接近我也是別有目的。你放心,我不會做和娘娘相悖的事,只是你回去告訴祁遇,我更不會放任他挾幼主來禍亂天下!” 其實周少忱這洋洋灑灑的一大段,純粹是在虛張聲勢,他一個小小五品朝議大夫,門第又低,哪里管得了天下大勢??伤褪窍胝f,如若不這樣說,他就忍不住去想七想八,要么想到祁遇是為了些不堪啟齒的事才站在楚王這邊的,要么想到日后他勢傾朝野,又會以此脅迫周書禾做些不堪啟齒的事。 安鳴并不在意他的譏諷,笑瞇瞇地說:“周兄莫怪,小弟說你小看皇后娘娘,是因為你只看到她作為meimei的一面,覺得她孱弱無依、識人不清;說你不了解都督,是因為你聽信市井傳言,覺得他貪位慕祿、無情無義,可事情另有隱情啊?!?/br> 周少忱不屑地冷哼一聲,略過關于周書禾的段落,譏誚直指祁遇:“難道他祁大都督貪墨的事兒是假的不成?就祁六姑娘出嫁那十里紅妝,莫說世家小姐了,便是郡主翁主的嫁妝陣仗也不過如此。誰人不知祁都督對財帛來者不拒,拿人錢財不替人辦事不算什么,可不給他錢財的,又要為他所陷害,亂七八糟的罪名往不屑行賄的清流文士們身上潑,這便是你口中的‘隱情’???” “誒!消消氣消消氣,”安鳴給他盛了一碗薄荷燈心湯,用眼神逼他飲下,緩緩道,“周兄你也知道,水至清則無魚,京城本就是汪渾水,清廉奉公者要么是你我這樣的小人物,要么就得英年早逝,祁都督自然不肯?!?/br> 周少忱冷笑,張口欲言,卻被安鳴打斷。 “至于你說的清流……周兄此言差矣,哪里有什么清流,清之一字不過是些托詞,那些人犯的事兒可都實得不能再實。只是自古以來,文人和那些高門大戶最大的愿望不過就是這身前身后的名聲,祁都督要他們償命,卻也愿意留他們清名,他先退一步,那些世家宗族便也默許他執法,不再阻礙監察院辦理案子?!?/br> “求名者得名,求實者務實,大寧需要一個務實的輔佐者,有何不妥?” * 這又有何不妥呢? 周少忱翻來覆去想了一個多月,漸漸想明白了,祁遇本來就有經世致用之才,如今身處高位,又尚懷初心,其實是沒有什么不妥的。 他真正介懷的也不是這政事上的彎彎繞繞,而是五meimei究竟處境如何。 當初周書禾只向母親李如嵐解釋過她入宮的緣由,而其他人,父親也好兄弟姐妹也罷,他們還以為她只是想入宮當個女史,好與祁遇相逢。 他們都在反對,畢竟沒有人會愿意自己的親人自甘墮落,去追著一個罪奴跑。遺憾也好惋惜也罷,總歸那天之驕子已經跌進糞土里了,憑什么還要賠上他周家嬌嬌養大的姑娘呢? 只是周書禾堅持,李如嵐也非要護著她,加之選秀之期愈發臨近,熬到最后,才不得不順了她的意思。 周少忱日夜祈禱,希望周書禾要么就別被選中,等回家后再慢慢挑個如意郎君,要么就被選為宮妃,成為真龍天子的女人,待她曉得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榮耀,就不會再滿腦子不切實際的幻夢了。 上天垂憐,讓五meimei成為了宮妃,甚至如今她已經是世上最為尊貴的女子了,可老天似乎又沒有真正應他所求,那些她少時孩子氣的執拗,行到此處,竟仿佛有可能已成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