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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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屹的飛機落地時間在周五晚上8點。 周三的時候,水央按時按點把金魚喂好,她點了份龍蝦外賣,邊吃邊給她哥打電話。 “哥,明天我要回家住?!彼f的是陳瑞石的別墅。 “怎么了?” 男人問她,聲音帶著幾分應酬后的倦意。 水央如實回答:“爸爸叫我回去的?!?/br> “好,那等后天哥哥回去,去接你?” 陳嘉屹仍然溫聲,面上卻幾不可聞地擰眉,他把水央弄出來,就是不想讓她再回那個家受罪。 水央語氣平穩:“不用了哥,你在家等我就好,周五白天我要出門去玩?!?/br> “和誰?” “書棠?!?/br> 她斂眉,忽略哥哥語氣里的迫人與不適感。 電話那頭的男人有些警告意味的暗示meimei。 “你最好沒有再騙哥哥?!?/br> 水央道:“我可以跟你通視頻,在你上飛機之前?!?/br> 陳嘉屹:“嗯,知道了?!?/br> …… 水央掛掉電話,又打開楊書棠的微信聊天框。 在水中央:「周五晚上有空沒?」 我不淑女:「有啊有??!考完在家都快長草了……」 在水中央:「那出來玩兒?」 我不淑女:「你怎么不在三人群說啊,不叫可可?」 在水中央:「我怕她媽打死我……這次先不叫?!?/br> 我不淑女:「???要去哪里玩兒???」 在水中央:「咱們去夜店點男模,我請客?!?/br> 我不淑女:「……」 我不淑女:「不是姐妹兒你來真的啊,上次吃飯我以為你開玩笑來著?!?/br> 在水中央:「一句話去不去吧你就?!?/br> 我不淑女:「去去去?!?/br> 兩人約定好時間,水央去浴室洗澡,10點半準時上床睡覺。 陳嘉屹停下車,他看著遠處鮮紅刺目的紅燈牌,數字緩緩跳動,足有2分鐘。 男人分神,黑眸沉沉盯著手機監視器里的被子上的一個小包,眼神涼下去。 她睡得越來越早了。 男人抬腕把監控調回meimei進浴室之前,拉到超快倍速的人影追蹤。 她吃得滿嘴紅油,赤腳踩著地毯去陽臺收衣服,帶了浴巾和睡衣進浴室,這個過程他自然看不到,然后水央30分鐘洗完出來,躺在床上睡覺。 整個人都很規整有序,連表情都不疾不徐。 可陳嘉屹就是覺得不對,這不太像他的meimei。 幾個月來,在這些晚上要做的日?,嵤律?, 她從來拖拖拉拉,陽臺衣服沒有機器人和他的提醒就不會收,洗個澡要放一個小時歌,在浴缸里能泡睡著。 他屈起手指揉了揉酸疼的太陽xue,視線幽深望向前方,平靜開車。 …… 周四傍晚,陳瑞石叫司機去接水央回家。 陳瑞石在這個關鍵時刻好像突然想起了自己還有一個剛剛結束人生大考的女兒,似乎兒子跟他和他父親提過,又或許叫通知更為合適。 陳嘉屹說為了她meimei的高考,決定讓她搬到學校附近住。 在水央進門后,他試圖用一抹牽強的笑容來掩飾自己的疏忽。 他把交迭的腿放平,將手中的報紙輕輕合上,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自然的熱情,招呼著水央坐到沙發上。 “水央,暑假有什么打算嗎,爸爸給你錢,你和同學好好出去玩兒?” 水央早已習慣了父親的冷漠,只是平靜地一板一眼回答:“好的爸爸?!?/br> 保姆阿姨給水央切了水果,又榨了杯果汁端上桌。 陳瑞石則拿出手機給她轉錢。 陳瑞石:“聽你爺爺說你前段時間打別人了?” 水央:“是他先打的我?!?/br> 陳瑞石有些不悅:“那你一個女娃娃家家的動手打人算怎么回事?” 水央平靜敘述:“爸爸,那天是我生日,是那個人先欺負我和我朋友的?!?/br> 隔壁沙發的余晨萍正在邊吃水果邊看劇,聞言突然發出嗤笑,像是在嘲笑陳瑞石連女兒的18歲生日都忘了。 陳瑞石的愛好其實十分簡單粗暴,晚上除了不愛回家愛睡女人外,他就只是看看新聞聯播和天氣預報。興致起來了,就和名存實亡的妻子因為作風問題吵個架。 兒子和女兒都不愛搭理他,他對他們的感情,說實話也很漫不經心,他都不愛這些女人,更何談愛她們生的孩子。 本質上他就是一個非常自私的人,除了讓自己及時行樂以外,其余的親人面上過得去就可以了,親情觀在他看來淡薄得如同一張被風吹起的紙片。 他抬手摸了下鼻子,有些尷尬的轉移話題:“哦,對了,你爺爺來了,在樓上書房,叫你回來了上去找他?!彼痔嵝雅畠海耗銘B度端正些,別說錯話?!?/br> 水央心里泛起疑惑,她和這位爺爺的祖孫情近乎等于0,陳嘉屹才是他名正言順的寶貝孫子,她不過是個私生女。 在陳家這位掌權者的眼中,水央就如同一個荒誕的存在,她的合法性微不足道,以至于需要經過嚴格的親子鑒定,才在議論紛紛中,被不情愿地接納回陳家的大門。 這樣輕視她的人,能有什么事找她? 水央把松散的頭發重新扎好,直接走上二樓書房。 陳榮懿不常來他們的別墅,樓上這間是為他留著的專屬書房。 光線透過厚重的窗簾,艱難地掙扎著照亮幽暗的空間。吊燈懸掛在高高的天花板上,照得掉漆古董佛龕上的觀音神像面容有些詭異和扭曲。 偶爾傳來幾聲鳥鳴,然而這生機似乎與屋內的死寂氣氛格格不入。 水央越靠近越覺得窒息異常,她覺得這就像是一間專程等著為了讓他過來訓完這個小輩訓那個小輩的祠堂,還是站著進去跪著出來的那種。 陳榮懿坐在書房主位的雕龍黃檀木椅上,桌邊一壺熱茶裊裊升起白煙,老人嶙峋的手穩健地拿著份財經報紙,他神態從容不迫,身板不見一絲佝僂,是一種上位者歷經滄桑后慣于掌權的威嚴。 單從這些來看,陳瑞石、陳嘉屹的一些習慣都是老人培育出的守舊固化。 每天看新聞,訂報紙,吃飯喝茶等儀態管理極其嚴苛。 水央偷偷觀察了兩眼,暗道這祖孫三人還真是一脈相承,非常相像。 主位的陳榮懿看到水央呆呆的站在門口,沉著面色杵了杵扶杖:“怎么不叫人?” 水央聞言趕緊垂下頭,手恭敬地放在前面,開口道:“爺爺?!?/br> 陳榮懿其實挺瞧不上這種妓女生的女兒,但那是混賬兒子的孽債,他也沒辦法說什么,媽都死了,就當撿回來的流浪阿貓阿狗,好吃好喝的放家里養著就行了。 這種身世將來也沒有好人家肯要,出嫁時候賠處房產和嫁妝就是了。 不過他公司的股份只會是孫子的,她想都別想。 老人有些渾濁的眼睛目光仍舊如炬,眼神洞察。 他默默打量著面前有些不安的少女,站的倒是筆直,這么多年跟在他孫子身后,想來不是那種沒規矩只會動歪心思的野種。 陳榮懿端起杯身,不緊不慢吃了口茶,問道:“考完了,覺得怎么樣?” “還可以,爺爺?!彼霊?。 陳榮懿還算滿意地點點頭:“嗯,上了大學好好念書,不要整天想著玩兒?!?/br> 他又看了眼水央這幅樣子,有些面露不虞。 打扮得太漂亮了,這樣子出去像什么樣子。 “以后不要化妝,才多大點兒,不三不四的?!?/br> 女孩兒雙眸抬起來,眉眼未加粉黛勾勒,一身簡潔的白T恤加牛仔長褲,哪里都沒露。 水央:“……” 她根本就沒化妝,只是覺得要見人實在沒氣色,僅僅涂了一層唇釉。 天哪,饒了她吧,她來這個家就是中了詛咒,簡直是被祖傳的敲打挨訓,祖孫三人要把她永生永世壓在五指山下嗎? 她腦子里幻想著假如陳嘉屹以后結婚生了孩子,奶聲奶氣的小男孩兒板著臉抬頭教訓她: “姑姑,你不能這樣哦?!?/br> …… 水央想想那個滑稽恐怖的場面,頓時覺得要這樣的話還不如死了算了。 不過也無所謂,她可能等不到那一天就跑了。 但是現在,此刻,她還得暫時依靠這爹味三人組。 于是,水央乖順應聲:“是,爺爺,我下次多注意?!?/br> 陳榮懿看她態度柔斂,也不再繼續不依不饒,招呼她坐到旁邊的沙發上。 隨即又好像猛然想起必行的目的,他是要敲打敲打這個私生女的。 “還有,不要自己發生什么事都跟你哥說,他明天要回來了,以后只會很忙,你這樣是在打擾他的前途?!?/br> “那個魏家的男孩兒,我處理掉了,不要總任性胡鬧地給別人添麻煩,下不為例?!?/br> 水央屁股還沒挨住沙發墊,就被一通莫須有的罪名給說懵了。 她像是盛夏炎炎被人兜頭澆了盆涼水,從內到外潑了個干凈。 水央嘴角抿成一條線,勸自己忍耐,從進門到現在沒有一個人不在說教她。 但她實在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于是她沒有再繼續隱忍,靜了會,反問道:“是我讓您處理的嗎?” 此時她低眉順耳,語氣卻很剛硬。 看起來有種反差的詭異。 陳榮懿不屑輕嗤道:“笑話!不處理的話你還能坐在這兒?” “沒有你哥,你能順利擺平嗎?” 水央像是恍然大悟:“哦,那就是我哥自作主張了唄,爺爺,我不知道這事兒?!?/br> “您要說胡鬧怎么不說他胡鬧呢?” 陳榮懿被她這種在他看來無理的詭辯,激得開始有些動氣:“你這是在說什么,他那也是可憐你,為了你好?!?/br> 他繼續吹胡子瞪眼:“說別人之前先問問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br> 水央低垂著頭,地上深沉厚重的繁花地毯落在水央眼里顯得壓抑暗淡。她只是冷笑,不想再辯解什么了。 她想,他應該問問他的好兒子和好孫子都干了什么蠢事吧。 他們一個天天出去上陪酒女逍遙快活,生了孩子這么多年不管不顧,一個又看似道貌岸然實則偷窺自己的親meimei自慰。 …… 她抬頭直視陳榮懿,像是無聲反問。 您覺得是我在虛偽嗎,爺爺? 還是你們祖孫三代那種骨子里想要掌控凌虐別人的心…… 是一脈相承呢? …… 晚上,陳嘉屹給水央打來電話。 水央睡在了陳家別墅,她撈起手機貼在臉側,語氣有些不耐。 “什么事?” 陳嘉屹拿開手機看了一眼,確定是水央沒錯,他還是第一次聽她這么冷淡強硬的語氣。 他喝了兩口咖啡,定了下神,試圖耐心。 “怎么了,不開心嗎,我聽說爺爺回去了?!?/br> 水央:“嗯,我在睡覺?!?/br> 新鮮豆子研磨之后在整個屋子里飄起香氣。 陳嘉屹邊喝邊繼續緩著語氣:“好,哥哥就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br> 水央內心陣陣冷笑。 “怎么,哥哥在這兒還要想給我裝個監控盯梢?” 男人啞然,心頭涌起一點被冒犯的怒意和躁感。 他聽出了meimei語氣里布滿反感的語氣。 延遲的,莫名的,在今天才有了一個小小的爆點。 像是兇猛的小獸裝乖裝久了,偶爾呲起牙來想咬他。 但習慣的掌控欲還是令他不虞。他踱步回到書房,深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 “我只是在關心你?!?/br> 僅此一天,水央就覺得她的疲憊和乏味感快要溢出來。 “哥,我困了,等你回來再說吧?!?/br> 然后她很快掛斷了電話。 陳嘉屹冷著臉把被掛斷的電話拋向一旁,心里泛起一茬兒又一茬兒的躁意。 …… 水央:珍愛生命,遠離說教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