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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晚上,李翊陪陳嘉屹來機場給他送行。 兩人很快辦理好登機手續,坐在vip候機室里的沙發上等待。 室內裝飾典雅,以柔和的米色和深棕色為主調,營造出一種溫馨高貴的氛圍。 李翊看陳嘉屹眼下泛著淡淡的黑青,起身去吧臺處給他要了杯水,男人手垂在褲子上,無聲搖搖頭拒絕。 李翊放下水坐下,他看著身側的好友?;秀遍g,他們已經認識好多年了。陳嘉屹外表如同冷琢的玉石,五官立體,不熟不笑的時候總帶有攻擊性。 他知道,在這層漂亮皮囊的表象之下,卻是一片被遺忘的冷寂與荒蕪,他素來的想法未曾出錯過。 也是此刻的直覺讓他覺得,昨天的問題在他們兄妹回家后似乎并沒有處理干凈。 李翊掃了眼有些落寞的陳嘉屹,他試探著問:“昨天沒睡好嗎?” 陳嘉屹垂眸:“嗯?!?/br> 李翊輕聲又問:“是跟你meimei吵架了嗎?” 陳嘉屹的眼神聞言而短暫凝固,他迅速調整著,想將情緒掩飾。 漆黑的天際下,外面的停機坪有起起落落的數架飛機,按理來說,候機廳的休息室其實聽不到什么。但他卻覺得耳朵好似有嗡鳴, 細微電流穿過,擊進他的回憶。 他想起meimei決絕通紅的眼,直到他走,怨氣仍縈繞不散。 陳嘉屹沒回答李翊,他只是沙啞著嗓音問他,聲音頹喪。 “有煙嗎?”看好文請到:hehuan8. 李翊立刻皺眉道:“你糊涂了嗎,機場怎么能抽煙?” 一陣默靜后,陳嘉屹臉上似被嚴冬霜雪所覆,久久傳來他悵然若失的聲音。 “她在生我氣?!?/br> 但原因他并不能和好友宣之于口。 李翊驀地一愣,因為疑心這話意里有滄桑感,但男人的表情如常,沒有什么波瀾。 他只好安慰道:“沒事的,親兄妹哪有隔夜仇,你去了給meimei打個電話?!?/br> 陳嘉屹扯唇苦笑,所通向的回答讓他自己鮮血淋漓。 “不太行,她可能氣得不輕?!?/br> 他抬腕掃向腕表,快要深夜12點, 男人有些蒼白的臉望向機場數米高的超大落地窗,神色莫變。 他仿佛再次聽到了告別的鐘鳴,那離別的哀愁讓他的心情沉重如沙,緩緩沉落在無邊的夜幕中。 ………… 水央照例吃了晚飯,她跑去浴室洗了個澡,邊擦著頭發邊開始坐在桌子前開始學習。時間在書頁的翻動中過得飛快,手機響的時候她一看時間,竟然快11點半。 陳嘉屹的消息又發來,水央看著未讀消息15條上的紅點,本意不想點開。 哥哥其實不是多言的人,他有時候就像冷白開,冰冷寡淡。 在他走后,水央便決意不再對那些發來的消息投以任何關注。她刻意抑制自己,不再將兄長發來的微信視作心跳加速的預兆。 甚至在幾天前的憤怒中,她對他那略顯虛偽的行為感到既可笑又可悲。 上周六,當水央決然推開了兄長,兩人之間的爭執幾乎演變成了不歡而散的局面。 水央也沒繼續在陳嘉屹送給她的房子里住。 她最近生了場病,發了低燒,腦子昏沉模糊,請假回家躺了一天。 臨近高考,她又不敢怠慢學業,忍著頭痛又去了學校。 保姆阿姨那幾晚準時敲門:“小姐,我給您送水?!?/br> 她嘴唇發干,冷汗涔涔躺在床上,但還是佯裝熟睡。 阿姨每天都給她熬一碗老姜可樂水,是一股混合著辛辣、甘甜與油膩的復雜口感。 水央其實特別不愛喝,她甚至寧愿蹲著不出房門喝水,都不想碰那種東西。 可哥哥從前在她感冒的時候就很喜歡強制她喝,不厭其煩地告訴她這樣可以更快康復。人都去異國他鄉了,阿姨的習慣卻也形成了,被叫著時時刻刻管束著她。 她閉上眼睛,大腦完全是空白的,后腦勺陣陣發緊,心臟因為難受咚咚直跳。 他總是妄圖左右她,說她任性,不許她這樣又不許她那樣。 她一心想要用尖銳的言辭和行為來打擊他、反抗他,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和憤怒。哥哥無情地拒絕她時,她心中的怨恨便如同熊熊烈火,幾乎要將自己撐裂。 …… 如今隨著時間又過去好幾天。 陳嘉屹似乎仍舊鍥而不舍。 消息一條接一條提醒著水央,手機里還有一個哥哥在等著她回信。 山乞:「央央,魚缸里的魚該喂了?!?/br> 山乞:「臥室花瓶里的桃花應該謝了,你可以換成你喜歡的花?!?/br> 山乞:「或者你不介意的話,哥哥每隔幾天都幫你訂?!?/br> 山乞:「圖片」 水央點開,是一張哥哥學校里的風景照,有他學校內晚風吹動的湖面和倒映著的半輪月光。 水央情不自禁望向窗外,眸光似有清泉慢淌,今晚的月色似乎格外涼薄。 風月下,他們好像在看同一出景。 水央有些魂不守舍,寫題的手發頓。 哥哥粉飾太平的手段做得一向滴水不漏,比方說拋下她出國后,回來還能和她一切如舊地維持和諧。比方說前一天晚上兩人脫光衣服差點兒都睡了,第二天他都能毫不顧忌扮演著關懷備至的好哥哥角色。 水央自問,難到自己真的狠心和哥哥老死不相往來嗎。 連人都沒睡到就這么不清不楚的算完嗎,是否應該就這樣讓事情含糊不清地過去,重新回到那個由道貌岸然的哥哥精心構建的虛假和諧之中。 他依舊還是是以兄長的口吻來試圖控制她的生活,指導她的選擇,對她的行為指手畫腳,更不允許她越雷池一步。 水央自問自己并不是這樣的做事風格。 那也太不公平了,她還不想認輸。 她咬著筆尖在心里糾結,病雖然好了,那種疲憊困頓的心情卻一時之間很難治愈。 她想她是不是仍在發燒,說不定也得了流感,那種窒息的感覺還在蔓延她的全身。 到底是誰在沉淪的時候低聲哭泣? 水央難過的撇下眼。 她的心,還在下著生日時那一場未完的雨,那是她第一次這么喜歡雨天。 空氣中的潮濕和水汽讓她想起,和哥哥親吻時永遠不會停的脈搏,他們在纏綿中帶著腐壞。 哥哥又發來消息,她終究心軟了一瞬。 他真的天生就像來磨斷她的神經,拆散她不屈的靈魂。 在水中央:「知道了,哥哥?!?/br> ………… 周五放學,水央獨自來到了哥哥給她買的房子,密碼是她的生日加年齡,水央背著書包開鎖踏進門。 那個套著兔子耳朵的機器人感應到水央的進入,將臥室燈點亮,熟悉的機械聲音打破屋子里的寂靜:“您好,主人,歡迎回家?!?/br> …… 水央駐足在走廊拐角的金魚缸面前,透明的玻璃表面被窗外透進來的折射光線柔和涂抹,仿佛披上了一層溫暖的綢緞色,與魚缸中的游魚相映成趣。 魚缸旁邊的矮幾上,露出了花瓶里已然有些衰敗的百合,花瓣邊緣泛著焦黃色。這些花朵在歲月的流轉中靜靜綻放又難逃凋零命運。 她木著臉,拿魚食一點一點往里面拋灑,細碎的顆粒如同點點星光,落入水中。 色彩艷麗的金魚游來游去爭向捕食,它們被困在魚缸里,不知道自己已成了這透明牢籠中的囚徒,行動軌跡固定得可憐。 水央讀的那本《漁夫和金魚的故事》中,金魚象征著貪婪與欲望的無底洞,漁夫近乎慷慨懇切的哺育圈養…… 殊不知將會換來金魚撞壁的觸底反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