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癡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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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癡狂 寒假孟聽迎來了一個好消息,鋼琴比賽的結果出來了,她得了第二名。 紅封和證書是宋麗娟親自送過來的。 這位優雅的女老師笑著說:“聽聽很了不起啊,我聽說第一名是一位練琴二十多年的男老師?!?/br> 宋麗娟人緣不錯,她親自打聽了下,才知道那位老師有點后臺。 畢竟這是大型的鋼琴比賽,每個年齡段都有人參賽,讓一位沉穩的鋼琴教學者拿冠軍比一位稚嫩的少女拿冠軍要好。 年少驚才絕艷固然是好,然而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拿了第二對孟聽來說也是一種保護。 雖然以孟聽的水平,拿第一也不是問題。 孟聽眉眼喜盈盈的,拿出洗好的水果和瓜子招待宋老師。她多年沒有碰鋼琴,能拿到第二已經讓她非常開心了。 她的高興很純粹,眸中是亮晶晶的光彩。 宋麗娟也忍不住笑:“我就不多留了,先回去了?!?/br> 孟聽拆開紅封,里面厚厚一沓紅票子,這次獎金不是給的銀行卡,而是現金,她也沒數,等舒爸爸晚上回來的時候全部給了舒志桐。 舒志桐被這么多紅票子嚇了一跳,然后也自豪道:“聽聽真厲害,我明天就去把這些錢給你存起來?!?/br> 孟聽哭笑不得:“舒爸爸,錢存著我暫時也沒用,還是先還親戚的錢吧?!?/br> 舒志桐虎著臉說那可不行。 “舒爸爸借錢也是為了給我治療眼睛,既然是一家人,那齊心協力是應該的,把這些錢全給杜伯伯吧?!?/br> 她好說歹說,舒志桐總算答應了。 小年夜那天,舒楊也迎來了一個好消息,他物理競賽得了第一,獎金也是一個六千塊的大紅包。 孟聽鋼琴比賽得了一萬塊,加上這六千塊,一共一萬六千塊。在這年這些并不算小錢,一下子解了舒志桐的燃眉之急,他雖然嘴上沒說,心里卻不由得松快許久,臉上也多了過年的喜意。 養的孩子有出息,就是父母最高興最有盼頭的事。 盡管這些錢對于債務來說杯水車薪。 放了寒假,孟聽卻沒閑著。她每天除了預習高二下學期的課程還要練習跳舞。 等明年開春,亦或者夏天,她就得去參加舞蹈比賽了。 舞蹈比賽的獎金多,然而需要付出的也多,身姿柔軟輕盈需要日復一日的努力。 她每天閑下來就壓腿練習舞步。 孟聽只重復基本功,也不需要音樂。前幾年的舞鞋小了一碼,她只穿著厚厚的襪子,腳步輕盈,家里誰也沒發現她重新開始跳舞了。 她的生活開始變得平靜起來,與上輩子不同的是,她不再管舒蘭,少經歷了許多留言惡語。 舒志桐租的房子在新區。 過年顯得有些冷清,這年還沒有頒布禁煙火令。鞭炮噼里啪啦響起,各種煙花在天空散開。炸開后又墜落下來。 舒志桐今年高興,也買了幾個手持煙花。 那種當年五塊錢一個的,拿在手中有18發。 他分給孩子們。 舒蘭高興慘了,點了火就玩起來。 孟聽圍著咖啡色的圍巾,也跟著他們在小區下面放煙花。她點燃它,短暫的等待以后它沖向天空。手中握著這一截發燙。 她乖乖站著,等著18發放完。 茶色的眼睛有種天真呆萌。 這煙花看著傻氣,舒楊不玩,他的便被舒蘭拿走了。 其他家倒是放得熱鬧。 一片喜氣洋洋中,轉眼到了除夕夜。賀俊明他們在小港城聚會,江忍沒有回b市。大家也不提這讓人觸霉頭的事。 他翹著腿在小港城打牌。眉眼慵懶肆意,一點也不像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大家開了無數啤酒,大喊:“新年快樂!” 盧月在給他們剝桔子。 剝完一個她首先遞到江忍唇邊,一群少年起哄:“喲,怎么沒有給我剝個橘子?!?/br> 盧月紅了臉,卻還是軟聲說:“你嘗嘗,很甜的?!?/br> 少年們又起哄:“快嘗嘗啊忍哥,很甜”那個甜字被拉長了尾音調侃。 江忍沉默許久,然后笑了,張嘴接了。 又是起哄一片。 盧月又驚又喜,越發賣力。 場面一時high起來。 賀俊明說:“打贏錢多沒意思,我們來玩‘誠實與勇敢’唄,大家都玩,meimei們都過來一起玩啊?!?/br> 女生們也紛紛興致勃勃過來了。 ‘誠實與勇敢’,也就是真心話大冒險。 他們玩得非常簡單粗暴,一人一張牌,最小的人接受懲罰。誠實與勇敢可以挑。 第一輪輸的是個黃頭發的男生,他說:“我選誠實?!?/br> 大家紛紛讓他說在場女生誰最好看。 他看了眼江忍,然后說盧月。 盧月眼底忍不住漫出自得和喜意。 第二輪是賀俊明。 大家起哄問他初吻是在什么時候,和誰。這貨砸吧了下嘴,仔細回憶:“初一?和我們班一個小蘿莉?!?/br> 大家大罵他禽獸。 又問初夜呢? 賀俊明說:“滾滾滾,說好了一個問題,當老子傻呢?!?/br> 他畢竟和真的小混混不一樣,豪門出來的孩子,再浪也不敢和人瞎搞。繼承人是個敏感又戳心窩子的話題。賀俊明這樣浪的人都知道,吻可以亂接,床不能亂上。 上了說不好一半的家產還要砍成好幾份。 當然這些卻不足為外人道。 下一輪是個女孩子,也是職高的,賀俊明他們班的。她選了勇敢。 大家玩high了,讓她在場隨便找個男生親個嘴兒。 他們這群人浪慣了,那女孩子也不拒絕。 她不敢挑江忍他們,和隔壁班的一個男生親了一下。 大家紛紛起哄。 不知道玩到了第幾輪,輪到了盧月。 她心跳飛快,選了勇敢。 她是七中的,大家怕她玩不起,于是說:“那盧月妹子你找個男生親一下?隨便親哪里?!贝蠹叶贾浪矚g江忍,而江忍一直單著。也是給個機會撮合。 盧月沒拒絕,她紅著臉,走到了江忍面前。 大家都面紅耳赤起哄。 江忍低眸看著手中一張牌,是一張紅桃九。 他無所謂地抬起眼睛,盧月不敢親他唇,怕他生氣,于是準備親親他下巴。 少年臉部棱角銳利,翹腿坐在沙發上,盧月在他面前半蹲下,唇快碰到他的前一秒。他抵住她肩膀,把她推開。 江忍也沒什么表情,雙指把牌翻開。 一張方片兒a,他說:“剛才看錯牌了?!?/br> 于是接受懲罰的從盧月變成了他。 盧月失望又惱怒。 賀俊明趕緊圓場:“那大家快問忍哥問題吧,別客氣,盡管問?!?/br> 在場的人除了賀俊明他們,鮮少有人知道江忍追過孟聽。 有人信以為真,笑著問他:“忍哥現在在想誰?” 他們都以為他會說盧月。 這樣的氛圍,正好湊對情侶。 江忍點了根煙,氤氳的煙霧讓他神色看不清楚。半晌他啞著嗓音說了一個名字。 他聲音太低,那人沒聽見,露出疑惑的表情。 賀俊明離得近,一臉嗶了汪的表情。 然后說:“唱歌啊,開始唱歌了,這什么‘誠實與勇敢’一點也不好玩?!钡仍S久氣氛重新恢復,賀俊明才嘖了一聲。 等除夕夜過去,他們都走了。沒人敢開車,畢竟都喝了不少。夜風一吹,腦子也清醒了。 江忍清醒過來,臉色黑得嚇人。 賀俊明和他分開走前小聲問:“忍哥你還想她???” 江忍說:“喝醉了?!彼狡届o靜的,眸中無波無瀾。 “忍哥,別想她了,沒啥用啊,追不到?!?/br> 江忍垂眸,摩挲了下手上的傷口,少見沒吭聲。 “不想了?!彼f,然而賀俊明已經走了許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給誰說。 —— 每年元宵節,舒志桐都要帶著家人回舒蘭爺爺奶奶家。 這年孟聽卻不去了。 她以往去是因為舒蘭央求,今年和舒蘭徹底鬧開。她不是人家的親孫女,每次去都很尷尬。舒蘭爺爺奶奶次次悄悄給舒蘭和舒楊紅包,孟聽作為外人,也不想去打擾他們。 舒志桐拗不過她,只好帶著其余兩個孩子走了,說他們很快就回來。 然而孟聽得自己去買菜做飯。 過年比較麻煩的就是這一點,小菜市場關門,得坐車去大超市買。 她帶上圍巾手套出門,買好菜準備回家。這條街繁華,對面就是大酒店。她出超市的時候遇見了徐迦,徐迦拎著油鹽醬醋,還有幾大瓶可樂,笑著給孟聽打了個招呼。 孟聽不好不理他,畢竟是鄰居,她點點頭。 徐迦說:“我幫你拿吧?!?/br> “不用,謝謝你?!?/br> 徐迦接話道:“明年夏天有許多比賽,獎金挺豐厚的,你會去嗎?” 她點點頭,坦然道:“去?!?/br> 她垂著長睫,看腳下水泥地面的裂痕,不笑也很美??諝庵卸际撬奶鹞?。 徐迦笑笑沒說話了。自從平安夜以后,他的心思被看穿,孟聽就疏遠起他來。然而他也沒多介意,畢竟以前就是悄悄喜歡。只不過初中那會兒胖,沒敢表白。 他們回家坐的是同一輛公交。 徐迦拿的東西比較多。 少年少女站在一起,倒像是一起回家,他幫她拿東西一樣。 樓上就是臺球吧。 何翰瞠目結舌看著對面公交站臺的孟聽和徐迦,又回頭看了眼打進黑球的忍哥。突然明白,那晚忍哥為什么會回來。 江忍下個球沒進,冬天這里面開了空調。悶得慌,他懶洋洋走過來打算開窗,何翰卻一把把窗簾都拉上了。 江忍挑眉:“發神經?” 何翰說:“冷嘛?!?/br> “窗戶開了?!?/br> “我開我開?!?/br> 他這樣子明顯有貓膩,不要說江忍,賀俊明都看出不對,笑嘻嘻過來反剪何翰脖子:“你小子看到了什么……” 何翰被卡住脖子:媽的智障! 江忍往樓下一瞥,一眼就看見了她。 不,是他們。 他輕嗤了一聲,沒說話,照樣把窗戶開了透氣。何翰見忍哥還算平靜,舒了口氣。 直到孟聽和徐迦一起坐上公交車走了好一會兒。 江忍已經抽了三支煙。 他后來一個球沒進。 那時候二月末,還沒徹底迎來春天。江忍死死握緊手中的球桿,最后一把扔開它。 他瘋了一樣往樓下跑。 他們自己開了車來,江忍火大地啟動車子。 竟然熄火了兩次,他幾乎是踩著油門在開車。 賀俊明看得戰戰兢兢:“完蛋?!?/br> 何翰哼道:“你他媽個智障?!?/br> “忍哥不是不介意了嗎?都說好不追了?!?/br> 方譚嘖了聲,年少啊,該死熱烈的動心啊。 孟聽下車回家還有一段路,徐迦和她一起走。他是個聰明人,沒有多話。情緒也是淡淡的。 路旁的小樹抽出了新葉,他放慢步子,和她一起慢吞吞前進。 孟聽偏頭看他一眼,他神色平靜。 他們走的綠化道。 江忍手背青筋鼓起,他發病了。幾乎哆嗦著抽了一根煙,又被他惡狠狠吐出來。 直到他看見了他們。 他不知道哪里更疼更暴躁。 江忍已經聽不到自己的心跳,只能感覺到沸騰的血液,快要把他點燃。他有種撞死那個男生的沖動。 他也確實這么做了。 他的心理醫生說,他這種心理疾病,疏導不好就會成為犯罪者。 他突然想笑,醫生沒說錯。所以她不喜歡他也是正常的。 江忍一腳踩在油門上,他握緊方向盤,幾乎不管不顧地,撞了上去。 然而到了最后,他狠狠一打方向盤。 車子從他們身前擦過去,狠狠撞上了樹。 安全氣囊彈出來,他腦海里一陣暈。額上的血順著就流了下來。這種要么殺人,要么自殺式撞法,他卻一聲沒吭。 他趴在方向盤上,久久視線被鮮血模糊。 他似乎,病得更重了。 孟聽愣了許久,她幾乎是眼睜睜看著那輛車撞上了樹。 徐迦也愣住了,他回頭看車輪印。那人幾乎沒有踩剎車,瘋了嗎? 孟聽認得這輛車。 人命關天,她幾步跑過去,敲了敲窗戶:“江忍?!?/br> 鮮血順著他額頭流下,滴在黑色外套上。 江忍沒有反應。 孟聽有點急了,對徐迦說:“你有電話嗎?打一下120可以嗎?!?/br> 徐迦搖頭,他說不清自己什么心情,他甚至覺察出微妙的可怕感。 江忍是想撞死他的。 不知道為什么,最后沒有。 徐迦說:“你別急,我去找人幫忙?!?/br> 事實上,路上遇到人出了車禍,哪怕是陌生人,都該幫一幫。 徐迦往小區跑去找人后,江忍終于緩過了這陣暈。 他抬起了眼睛。 黑黢黢的眼睛,死死看著窗外的孟聽。 他沒管臉上的血,摸索著把安全氣囊弄了回去。 然后他開了車門,走下了車。 孟聽被他這幅樣子嚇到了。 他額頭還在滴血,卻仿佛沒有痛感。下車向她走過來時,她幾乎沒忍住后退了一步。 江忍一步步逼近她,她一步步退。 這小區外面荒僻,她最后沒拿穩手中的東西,蘋果滾了一地。 江忍笑了:“我沒死,你高興嗎?” “……”孟聽覺得他瘋了,她眼中干凈,想什么都很明顯。 江忍嘖了一聲:“你怕什么?” 孟聽東西也不要了,轉身就跑。 神經病??! 她慌不擇路,塑料袋里甚至蹦出來一尾不大的魚。魚腮幫子一扇一扇,在垂死掙扎。孟聽到底年紀不大,雖然重活一回,可是前后加起來也不過十來年,幾乎快嚇哭了。 江忍蹲下去。 等小區的保安和徐迦來救他的時候,他正在撿魚。 魚被他死死掐在手里,一動不動。 然后他拎著手上的東西,看了眼徐迦。 保安說:“這位……先生,你要不要先去趟醫院?” 血流了那么多,怪嚇人的。 保安回頭看了下那輛車,乖乖啊,不愧是豪車,就保險杠壞了點。那樹都快斷了。 江忍冷冷淡淡說:“不用?!?/br> 然后他進了小區,保安跟在他身后一路追:“喂喂你……不要進去?!?/br> 江忍回頭,眸中冷銳。他沙啞著嗓子說:“我只是去還個東西?!?/br> 保安不放心地看著他:“那你登記?!?/br> “好?!?/br> 他到了孟聽家門口的時候,她家的門緊緊關閉著。江忍敲了敲門。 她小心翼翼從貓眼看了一眼,快哭了。 江忍說:“你的東西?!?/br> 孟聽小聲道:“不要了?!?/br> 江忍隔著一扇門,突然笑了:“孟聽,嚇到你了?” 孟聽不說話。 他笑了:“對不住?!?/br> 江忍把東西放下。他倒是沒有強求她開門。 他平靜地撒謊:“我沒想嚇你。路過這邊,剎車失控了?!?/br> 孟聽輕輕應了聲。 軟軟的,怯怯的。 他有些想念,又有些自嘲。他很久很久沒有和她說過話了。 為什么轉了彎?可能因為孟聽和徐迦并肩走。 可能會撞到她。 因為她在那里。 而且,他不想當一個殺人犯。殺了人,就這輩子都沒可能和她在一起。雖然本來就機會渺茫。 他隨意擦了擦額頭的血,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么嚇人。 他知道她在那頭害怕地看他。 江忍最后笑笑:“孟聽?!?/br> 她輕輕抬眸。 江忍想說很多話,似瘋似狂。他病了,他知道抱抱她就能好。然而她是別人的。 最后江忍啞著嗓子:“新年快樂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