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不知道怎么去面對她，每當他看著她的時候就會想起母親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情，而那些虛偽在此刻像是在打著他的臉，讓他不敢去面對她，而這也讓兩人之間曾純真潔白的感情染上了點點污漬。

    成年的世界都是這么黑暗的嗎?他常常這么想，卻永遠找不到答案。母親的壓力，還有對涼的愧疚一直都在撕扯著他，讓他的性子越發沉默寡言，他離人群越來越遠，將自己束之高閣，逐漸成為眾人眼中的紳士。

    國中第一年的夏天，他們都沒去成北海道，而片霧家的糾紛也終究平息了下來。

    一日放學，兩人一起回家回家。涼像平時一樣，和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有趣的事情，見男生一直沒有回復，才察覺到不對勁，說話的聲音伴隨著腳步一道緩緩停了下來。

    “吶，柳生，有在聽我說嗎?”

    女生的聲音輕輕地，卻異常清晰。

    柳生背對著她，半晌才轉過身來，看著她一字一句道:“片霧，我們以后……還是不要一起上下學了?！?/br>
    他輕輕攥緊了藏在袖子里的手心。

    女生錯愕地看著他，眼睛里滿是猝不及防。

    “社團活動很忙，你也不用等我到這么晚，你自己先回去吧?！?/br>
    “還有……”

    “年級里有流傳出我們的閑話了，我們……還是保持一點距離好了?！?/br>
    柳生看著女生明亮的眸子一點點變得灰暗，最后陷入真正的黑暗之中。半晌，他才聽見她低低應了句。

    “……我知道了?！?/br>
    沒有指責，沒有嘶聲裂肺，平靜地像是事不關己。

    柳生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身影，差點想要追上去了，卻最終只是深深呼了口氣，眼眸微垂，掩下眸底深深的情緒。

    彼時他不知道，少年的自尊感讓他們彼此都走進了一個死胡同。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柳生番外——もうひと夏は會えない」（2）

    涼變得越發寡言了，身邊的朋友也都漸漸遠離了她。兩個人不在同一個班上，所有消息都是從別人那里聽來的，柳生偶爾也能看見涼從自己班級窗戶前經過，常常都是一個人，后來，她的身邊多了叫秋田雅子的女生，她也是網球部的經理。

    兩人自那以后便沒有再說過話了，路上遇見時，都是涼匆匆離開，一言不發，這樣的情景一直延續到他們上二年級。柳生去了網球部，找到了自己真正很喜歡的東西，壓抑的內心猜得到一絲緩沖，而涼據說參加了一個繪畫社，不過因為經常不去的原因，被開除了，她因此成為了全年級的笑柄。

    然而真正讓兩人再次有交集的事情來源于一次大掃除，涼的情書被人發現，然后在整個年級傳來，最后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柳生比呂士的事情，這本該是件開心的事情，因為被人喜歡著，而那個人也是他所喜歡的。然后那個年紀的男生每次見到他們倆起哄的尖叫聲都讓他分外討厭。因為這件事鬧得很大，所以最后連隊友都會時不時調侃他一句，讓他心里對她的抵觸又多了不少。

    然而涼說那封情書不是她寫的。

    這話他并沒有聽進去，只覺得是她的狡辯，兩人時隔一年的談話不歡而散。

    二年級姐妹校旅行的時候，涼將一個喜歡他的女生推下去了，最后還是她哥哥出面擺平了這件事，所幸那位被傷害的女生并沒有受到什么實質性的傷害，否則……他有一回聽見校長辦公室的老師說涼可能要被開除。

    他不想涼被開除，所以他去找了她，正好涼也準備和他解釋那個女生不是它推下去的。

    然而他卻記得自己當時發了很大的火。

    他打斷女生喋喋不休的說話聲，幾近吼了出來，“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惹麻煩了?”

    涼愣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經常會有脾氣很暴躁的時候，不過因為隱藏的很好，所以一般人都只會認為他是一個完美的紳士。

    發完火之后，他自己也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在看到女生的臉時，卻又頓住了。他從來沒有看見涼哭過，她被父親拋棄，父母離婚，還是被人欺負，她都沒有哭，她現在因為他，哭了。

    柳生想安慰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把手帕遞給她轉身離開了。

    ——

    時間把一切拉長，催著少年成長，等他反應過來兩人有很久沒有講過話的時候，他們已經進入二年級的第三個學期，那時候神奈川的天氣驟冷，呼出的白氣成霜，凝結在窗戶上，街道的樹木掉光了葉子，看著光禿禿地，十分可憐。行人們都帶上了厚厚的圍巾。

    一月的那個下午，一如曾經的所有下午，夕陽將兩人的身影拉得老長，涼站在他前面，嘴唇嗡動，說:“我喜歡你，柳生?！?/br>
    她的臉上光影明滅，看向他的眼睛里明亮一片，讓他想起了兩人的曾經，他張張嘴，卻說了拒絕的話。

    “抱歉?！?/br>
    而女生似是早就聊到了他會這么說，神情自嘲，低著腦袋，像在自言自語道:“嘛，雅子果然說對了，你果然不喜歡我……”

    柳生微怔。

    女生仰起滿是淚水的臉龐，吸了吸鼻子，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吶，對不起了，一直以來都總是和你們造成了那么多麻煩，真的很對不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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