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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年齡是人生中最燦爛、最奪目的。 是一個人生的轉折點。 顧闕閉上眼睛,渾身沉重,她拒絕道:“夫人,我很累,不想管那些事情。我救了他們,他們會記住家恨,想方設法去找顏相報仇,我、我為何還要救呢?!?/br> “我救他們,等于在害她?!?/br> “阿婆,我想做一個善人,然而,天不允許。我出錢出力救人,不想給自己惹來禍事?!?/br> 孫氏本就沮喪難過,聽到這么一番話,哪里還忍得住,淚如雨下,道:“我看過名單,二十多個孩子。二姑娘,他們的命都在你的手里?!?/br> “阿婆,為何要逼我呢?他們的命從來都不在我的手上,在他們父母手中?!鳖欔I疲憊,渾身都沒力氣,好像身體里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什么都沒有留下。 腦袋會思考,四肢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心有余而力不足。 三夫人進來,將名單遞給顧闕,“最大的十歲,是廣平郡王的世子,廣平郡王游歷未歸,最小的是才三月,是一縣主的女兒?!?/br> “我不知該怎么做,留下還是送出去。留下他們,也是一種希望,倒要看看她們能不能來復仇,殿下能否活到那個時候?!?/br> “顧闕,與天搏一搏,總是一種機會?!?/br> 顧闕想起社牛,心里的那股柔軟忽而被掀起,她不知該怎么做了。 將來若真有那么一日……這個問題的前提是顏相能活到那一日。 何嘗不是一種希望呢? 孫氏立即說道:“當是積德了?!?/br> “好,我去勸一勸?!鳖欔I動了動唇角,眼神渙散,似是沒有自己的意識。 出了屋,陽光直射眼睛,她下意識閉眼,不過半日而已,就覺得闊別許久。 走了兩步,瓊琚便來了,抱住她的腿哭訴:“姑姑、弟弟欺負我……” 幾日不見,欺負兩個字都會用了。顧闕俯身抱住她,道:“弟弟怎么欺負你了?” “他說、他說、他不和傻子玩?!杯傝獾貌恍?,小眼瞪了瞪,鼓吹道:“姑姑、拿藤條抽他屁股……” 顧闕揪她耳朵:“先拿藤條抽你屁股?!?/br> “才不要,我這么乖。阿婆說我可乖了,我學了認字,我知曉阿娘的名字怎么寫?!杯傝ё」霉玫牟弊?,眉飛色舞。 顧闕好笑,抱她一道往前走,一面問她:“阿娘叫什么名字?” “阿娘啊?!杯傝⒅焊邭鈸P,“阿娘的名字可好聽了,阿娘、阿娘、阿娘……” “果然是個小傻子?!鳖欔I扶額,瓊琚像極了地主家的傻姑娘,看著蠻狠,其實就是個傻的。 兩人說了一陣,拐出院子,遠遠地瞧見清至蹲在樹下,不知在做什么。 顧闕上前,好奇問他:“做什么呢?” “給jiejie挖蟲子?!鼻逯僚手鴺湔玖似饋?,圓溜溜的小眼睛留在jiejie身上,下一息,他說出了一句話:“他們說吃蟲子就會變聰明,蟲子、蟲子會吃了你腦子里的笨蟲子?!?/br> 顧闕:“……”真是一個貼心的好弟弟。 顧闕將孩子放下,“你們去挖蟲子,我去辦事?!?/br> 清至立即拉著jiejie,jiejie不肯,道:“蟲子不能吃,你才是傻子,我也不和傻子玩?!?/br> 顧闕走遠了,瓊琚追不上了,裝模作樣地嘆了氣,“好吧,聰明人不在,我只能和傻子玩了?!?/br> 兩人一起去挖蟲子。 顧闕出門,就瞧見了銀甲將軍,身后跟著黑壓壓的一片。 領首的人是無情,張家的后嗣,顧闕上前,無情下馬,道:“姑娘好?!?/br> “丞相未醒,你等先退下,待丞相醒后再做定奪。這里都是孩子,你若動手搶人,會引起恐慌。你該知曉我與丞相建造避難所的本意,毀了,你擔待不起?!鳖欔I沒心情與他婉轉開口,長話短說。 無情握著刀,不愿退讓,只道:“您該知曉后果?!?/br> 顧闕抿唇:“知曉,我與你們丞相昨日成親,你也知曉我與她的關系,想來會給我這個面子的?!?/br> “姑娘要面子,我自然會給的,到時,也愿姑娘有能力承擔后果。養虎為患,希望你能看得清楚。既然你來求情,我便收兵了?!睙o情轉身上馬,勒住韁繩,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前的姑娘,好心說道:“我是張家子,當年未能斬草除根,我才有了機會,姑娘仁善,莫要被自己的‘仁善’害了?!?/br> 顧闕抬首,迎向無情的目光,道:“我知曉你的意思,將軍辛苦了?!?/br> 無情勸過,領著兵離開。 顧闕站在原地沒有動,太陽很暖,投在身上,腳下也拉了一道長長的影子,她低眸看著影子,馬蹄聲聲,慢慢地,聲音就遠了。 再抬首,門前的地上空闊寂寥。 人離開,她卻沒有松開腦海里緊繃的神經,她的心思從未都沒有留在皇室孩子上,想的只有顏珞。 通州軍走了,避難所內外都松了口氣,顧闕渾渾噩噩地回到宅內,慢慢地走著,樹影踩在腳下。 她看著影子,蹲了下來,想摸一摸影子,伸手只摸到土地。 失望了。 誰都摸不到影子,這是一件不可逆的事情。 她蹲在地上許久,直到那抹影子不見了。 沒有了。 突然,她哭了出來,似一個孩子般哭出了聲音,摸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