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色 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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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不需要對你jiejie的孩子做什么,只需要放任不管,后宮多的人不想看到他活著長大……” 孟季廷說到這里住了嘴,知道自己的話有些傷人,于是沒有再說下去。 他想,他們兩個人都需要冷靜一下,他不想兩個人都無法克制的時候,彼此說出一些傷人的話,因此打算轉身出門去。 在回來的路上,他明明氣得身體都在發抖,他想過千萬種將怒氣發泄在她身上的辦法。等回來看到她的那一眼,他已明白,他舍不得動她,哪怕她犯下再大的錯事。甚至他現在還想著不能讓他們之間的關系變得更僵,不能讓他們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青槿卻因他的話害怕起來,從床上下來,站在他身后,看著他道:“你們不能動我jiejie的孩子,你們不能這樣做……” 她身體因害怕而有些發抖,而后威脅道:“如果他有事,我也不會要我肚子里的孩子?!?/br> 孟季廷不可置信的轉過頭來,震驚的看著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這也是你的孩子,是我們曾經一起期待著的孩子?!?/br> 青槿有些破罐子破摔,無所畏懼的看著他:“從來都是你一個人在期待,我從來就沒有期待過?!?/br> “我本也不愿意留在你的身邊,是你強迫我的。我從來沒有期待過和你的孩子,從來都沒有。我留在你身邊的每一天都是在和你虛與委蛇,我在你身邊過得一點也不開心。我不過是為了我jiejie所以在討好你,裝成喜歡你的樣子?!?/br> “你這樣的人,和皇帝又有什么不一樣,又有什么值得喜歡的?!?/br> 青槿越說越是流淚,到后面眼淚怎么也止不住。她像是一個刺猬,豎起渾身上下所有的尖刺,不計后果的刺向他。 眼前的這個人,他曾救過她,他曾教會過她很多東西,他是最親近的枕邊人。但如今,她看著他,卻覺得他那樣可恨,她從來沒有那樣深的怨恨過一個人。 所以她不懼于用最扎心的、最冷酷的話來刺穿他的心,來讓他心痛,她很清楚,用什么樣的話語可以將他扎得更痛。 如今她果然在他臉上看到了她所期待的心痛的的表情,她一邊同樣心痛,又一邊覺得暢快。 “所以,如果我jiejie的孩子如果沒了,我也會讓他下去陪他,我說得到做得到?!?/br> 孟季廷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發抖,咬著牙狠狠的盯著她。他發現了,她總有更大的辦法來讓他更加生氣。 沒有東西能抑制住他此時的憤怒和悲痛,他伸出手,抽出放在桌子上的那柄劍,揮手砍在桌子上。 桌子瞬間斷成兩截,坍塌下來,連著上面的劍柄一起滑到地上。 巨大的動靜讓外面守著的承影和墨玉都驚呼出聲,生怕出什么事,打開房門,各人喚著: “爺……” “姨娘……” 孟季廷的身體仍是在發抖,緊緊的握著手里的劍,回過頭來看著青槿:“莊青槿,你也就是仗著我喜歡你而已,所以對我為所欲為?!?/br> 青槿的聲音有些哽咽:“那你又是仗著什么,你又是仗著什么可以對我為所欲為。你也不過是仗著我無法反抗你而已?!?/br> 兩人彼此對視著,彼此都在痛,又誰也不肯低頭。 許久許久之后,孟季廷才扔掉了手中的劍,對旁邊的人吩咐道:“從今日起,將莊姨娘禁足,沒有我的命令,她不能走出這個院子,除了伺候的下人,任何人也不能進來這個院子?!?/br> 他說完后,轉身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承影看看青槿,又看看孟季廷,連忙跟上。 墨玉走過去,扶著青槿的手臂,喚了一聲:“姨娘……” 青槿伸手撫摸著自己鼓起的肚子,什么話也沒有說,剛剛那番決裂的話,已經讓她失掉了所有的力氣。 孟季廷匆匆的走進書房,剛進門,便伸腿踢掉房間里的桌子,然后是椅子、高幾、花瓶…… 像是一頭需要發泄的獅子,將房間里所有能摔的東西全都摔碎了,能踢翻的全都踢翻了,能扔的也全都扔在地上。 地上凌亂成一片,像是被土匪掃蕩過。 “爺……” 承影連連喊著,臉上帶著心驚和害怕,想阻止又不敢上前。 直到孟季廷看到墻上掛著的一幅畫,那幅畫原是青槿所作,他想起那時她畫完后很得意自己的畫技,笑著說要裱起來掛在他的書房,讓進來的每一個人都觀摩,于是他便讓人精心的裝裱,掛到書房的墻上。 此時他連看著這幅畫,都覺得它像它的主子一樣可恨。 他明明知道她說的那些話有氣話的成分,但他仍是忍不住去想青槿說的那些話。 虛與委蛇嗎?孟季廷冷笑了一下,所以她在畫這幅畫的時候,跟他說那番話的時候,是不是也在敷衍他。 孟季廷伸手將它扯了下來,直接將畫框掰成兩半,將畫撕了,扔到地上,然后雙手垂落了下來,然后整個人像是失去了力氣。 他自出生起,第一次如此無法克制和保持冷靜。 承影看著他,又是擔憂又是害怕。而后發現,或許是剛剛摔東西時被什么東西傷到了,他的虎口處被割開了一個半寸長的口子,鮮紅的血從傷口流到他的手掌,最后滴落在地上,而他卻毫不在意。 承影小心的上前,拿帕子包住他流血的手。 第七十九章 “母親,我不能把青槿交給你?!?/br> 孟季廷發xiele這一通, 終于鎮定了下來。他洗漱之后換了一身衣裳,出來時,書房已經被重新收拾過了。 承影叫了白大夫進來給他包扎傷口, 孟季廷就坐在榻上, 什么話也沒有說。 下人端進來的晚膳, 他一口也沒用又被撤下去了。他就在那里坐著,形單影只,卻又散發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氣勢。承影發現, 兩個多的時辰里,他甚至連姿勢都沒有換過一個,周遭肅冷的氣氛也沒變過。 就在承影以為他準備把自己坐成雕像的時候,在華燈初上之時,他終于動了動身體, 對他道:“我去一趟歸鶴院?!?/br> 歸鶴院里, 孟季廷進來時,宋國公夫人就坐在椅子上側著頭,不肯看他, 她的眼睛仍舊是紅的。 孟季廷撩起裙擺,在她面前跪了下來:“兒子來給母親請罪?!?/br> 宋國公夫人這才回過頭, 質問的看著他:“你打算怎么處置小莊氏?” “兒子已經將她禁足在院中?!?/br> “禁足?”宋國公夫人仰天嘲諷的“嗬”了一聲, 又看著他,恨聲質問:“她傷了你的meimei, 你就只是打算將她禁足?” 今天發生的所有一切都讓孟季廷疲于應付, 他有些疲憊, 也有些不滿:“那母親想讓我怎么辦, 把她殺了?她如今正懷著兒子的孩子。何況燕德自己做得也不對?!?/br> “你找這么多借口, 就是不舍得動她是不是?她懷著孩子, 可燕德懷著的孩子卻已經沒有了,她甚至以后都不能再懷孕?!?/br> 孟季廷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跪在那里。 “你不為難你,你要是舍不得動她,等她把孩子生下來,你把她交給我,我來處置她?!?/br> 孟季廷有些無奈,過了半響,才開口道:“母親,我不能把青槿交給你,她是孩兒的命……” 宋國公夫人憤怒又失望,她走過來,伸手打在他的身上,恨道:“她是你的命?可燕德也是我的命,你現在就為了你的命,就要來你老娘的命?” 說完像是發泄一般,雙手不斷的往他身上拍打,一邊打一邊傷心道:“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沒良心的東西,你忘了,燕德是你的meimei,你小時候抱著她,疼愛她,你還答應過我要護著她,你怎么能縱容一個外人這樣傷害她……” 孟季廷微微閉了眼睛,又重新睜開,眼角也微微泛紅。他沒有再說話,由著母親拍打,由著母親發泄。 宋國公夫人終于打累了,扶著他的肩膀,手上拿著帕子又捂住了嘴巴,哭出聲來。 哭了好一會,宋國公夫人又在他身上拍打了一下,怒道:“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br> 站在遠處的平嬤嬤這時候上前來,扶著宋國公夫人回到椅子上坐下。 孟季廷抱歉給她磕了一個頭,道:“兒子明日再來看您?!闭f完站起來,離開了歸鶴院。 回到淞耘院時,他有些習慣的走到了東跨院,到了門口才想起來,青槿已經被他禁足起來,而他們剛吵完架。 門口守門的丫鬟屈膝向他行禮,道:“爺……” 孟季廷抬眼看了看院子里,里面寢臥已經熄了燈,大約人已經睡下了,院子里面安靜得只剩下風聲和蟋蟀聲。 孟季廷又有些憤恨的想,他們白天吵了那么大一場架,吵到恨不得用言語當尖刀將對方扎死,他每每想到她說的那些話都會氣得渾身發抖,恨到無法抑制只想殺人,而她現在居然睡得著,居然可以安心的睡著。 門口的丫鬟聽他聲音恨恨的自語了一句什么,丫鬟仔細分辨,才聽明白他說的是“沒良心的狠毒丫頭!” 丫鬟小心問:“爺,您可要進屋去?” 東跨院被禁了足,不許莊姨娘出,也不許別人進,但這別人自然是不包括眼前的世子爺的。 孟季廷沒有回答丫鬟的話,直接回了書房。 到了第二日,孟季廷進宮向皇帝述職。 勤政殿里,孟季廷向他稟報完了雍州的事情,最后說道:“……宣靖侯由護衛護送,稍后一步回京,大概今日傍晚就到?!?/br> 皇帝點了點頭,道:“武寧這一趟辛苦了?!?/br> 伸手客氣的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接著又嘆氣道:“朕這里也有一件遺憾的事情要告訴你,燕德昨日小產了?!?/br> 孟季廷沉著眼沒有說話,克制住了臉上的情緒。 皇帝卻像是不知道他心中有氣一樣,繼續說道:“朕,甚為心痛和難過。朕膝下子嗣少,本盼著燕德再給朕添一個皇嗣。昨日太醫告訴朕,流出來的嬰兒是個將近成形了的皇子?!?/br> 語氣中又帶了傷心:“朕登基五年,大約是政業不能讓黎民和列宗列宗滿意,所以上天才給朕施下這樣的懲罰,令朕子嗣不豐?!?/br> “朕問過太醫,燕德是因何小產,太醫說她是因服食或常年沾染了生附子、紅花等對胎兒不利之物,才導致滑胎。朕本要好好徹查是誰害了皇嗣,燕德卻與朕說,是她自己不小心食用了生附子,沒有好好照顧好皇子,讓朕若要罰便罰她,不必再查下去而牽涉無辜的宮人?!?/br> “武寧,你說朕是繼續查好,還是不查的好?” 孟季廷看著眼前跟他做戲的帝王,只覺得一口血含在胸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燕德滑胎,就算不是皇帝親自動的手,也離不開他的手段。 皇帝無法忍受一個帶著孟家血脈的皇子降生,又不能親自動手讓孟家有借口指摘,于是利用了對他對孟家有怨恨的青槿。若非他故意給青槿機會,青槿一介外臣的妾室,如何能進得了皇宮,如何能輕易將那些可令人小產之物攜帶進宮,又如何能讓燕德近身接觸到那些可致人小產之物。 甚至從開始,連青槿的對他對孟家的怨恨,或都是他安排人一步一步引導出來的。 他的meimei小產傷了身,偏偏這件事無法細查。深究下去,孟燕德雖是出身于宋國公府的宮妃,可害她小產的卻也是她宋國公府內的妾室,真論起罪責來,他宋國公府反倒涉嫌謀害皇嗣。就算宋國公府能夠推脫,青槿卻無論如何都無法保下來。 孟季廷心中再憤怒,也得吞下這個啞巴虧。 他拱起手,道:“娘娘既說了是她的失誤,便不必牽連無辜宮人。也請陛下輕饒她未能照顧皇嗣之罪?!?/br> 皇帝轉過身,拿起書案上的一個硯臺,翻轉在手里看了看,一邊道:“燕德與朕多年情分,朕怎會怪她,她此時心中的難過定然不比朕少?!?/br> “她此次遭遇小產,很是遭了罪,朕心中憐惜她,打算擢升她為貴妃,也算對他的安慰?!?/br> “臣替娘娘謝過陛下?!?/br> 皇帝對他笑了笑,顯得和藹又可親,接著道:“對了,兵部尚書彭大人以年邁為由向朕乞骸還鄉,你在兵部多年,對里面的事宜都熟悉。兵部尚書這個位置,便由你接替吧?!?/br> 孟季廷又跪下來謝恩。 皇帝請起之后,又過來拍了拍孟季廷的肩:“你去看看燕德,安慰安慰她?!?/br> 他從勤政殿出來之后,孟季廷直接去了福寧宮。 他走進她的寢臥時,孟燕德正躺在床上,由宮人伺候著喝藥,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精神倒還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