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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沒什么食欲,皺皺眉,關上了冰箱。 在邶城她總是這樣。 沒什么食欲。 沒什么欲念。 但讓葉行舟不買是沒有意義的,只要葉行舟覺得需要買,哪怕這些食物最后的歸宿都是垃圾桶,她也會買。 江依關上冰箱,把自己扔進沙發里,拿起茶幾上早已翻卷的一疊紙翻看著。 ****** 郁溪是在暑假將近結束的時候,意識到自己不會找到江依的。 她把自己圈出來附近那幾個鎮都跑了一遍,來來往往的工人那么多,但她一無所獲。 也就是說,江依已經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那情況就變成了舒星所說的,茫茫人海,大海撈針,中國那么大,她毫無線索,要到哪里去找? 周齊這天逛到臺球廳附近,看到臺球廳的卷閘門居然半開著,嚇了一跳。 上次郁溪回學校填完志愿以后就又走了,臺球廳一直緊閉著,也因為這樣,周齊每天出來走走的時候,都會走到臺球廳這邊來。 而郁溪在臺球廳的時候,他是從不敢來這邊的。 每天對著一扇緊閉的滿是鐵銹的卷閘門,周齊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只是這天,卷閘門居然開了? 他猶豫了一下,走出去敲敲門。 過了一會兒,有人彎腰從卷閘門半開的縫隙里鉆出來。 “真是你?”陽光下周齊的臉瞬間就紅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郁溪說:“昨晚?!?/br> 周齊問:“你找到她了么?” 郁溪搖頭。 “那……”周齊又問:“馬上要開學了,你行李收拾好了么?”他又笑笑:“我爸媽本來一點不看重成績,家里出了個大學生他們又得意,我媽大箱子小箱子裝了一堆?!?/br> 他想上邶師,郁溪想上邶航,以他倆的成績一點問題沒有。郁溪走以后,錄取通知書是周齊去學校領了幫她收著的。 郁溪說:“我沒什么行李?!?/br> 孑然一身,無牽無掛。 有時她覺得江依就是算準了這一點。 突然消失,讓她再也找不到,而這世界上再無另一個郁溪可以容身的地方,除了乖乖去上大學,她還能去哪? 那些攢下來想幫江依還的錢,變成了她的學費和生活費。 周齊笑著安慰:“沒什么行李也好,到了邶城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重新開始?!?/br> 他又紅著臉問了一句:“那個你學費沒問題吧?有沒有獎學金?”少年人總是臉皮薄,覺得談錢是件丟人的事。 郁溪說:“應該沒有吧,沒接到任何通知?!?/br> ****** 兩天以后,郁溪踏上了去邶城的火車。 她沒跟周齊一起走,不習慣。 她真的什么行李都沒有,就一個人,一個雙肩包,雙肩包還沒裝滿,塞了幾件T恤空蕩蕩的。 她坐在火車窗邊,抱著雙肩包望著窗外。 火車咣當咣當,不知載著多少人的希望和未來,哪怕這只是一列最便宜的綠皮火車。 未來像車頭飄出的煙,輕飄飄,白茫茫,風一吹不知飄往何方。 而郁溪包里最沉重的東西,就是雙肩包里那張最終沒被用掉的機票,像一只錨,錨定了她的未來。 ****** 郁溪跟周齊去他家拿錄取通知書的時候,看過一眼周齊的行李,滿滿四個大小不一的箱子。 而現在站在邶航的校園里,郁溪才發現周齊根本不算夸張。 綠樹成蔭的校園里,全都是送孩子來報道的家長,每人身邊都是滿滿巨大的箱子,少說五六個,多則七八個,像郁溪這樣一人一包的,好像就她一個。 沒有人陪,也沒行李。 不少人朝郁溪這邊看過來。 不知跟從小沒用過電子設備有沒有關系,郁溪的視力和聽力都挺好,她能聽到不少人議論她: “好漂亮啊,個子也高,空乘專業的么?” “她身上穿的那是什么?抹布么?” “其實我覺得,邶航還是應該設置入學門檻,像這種貧困生招進來,萬一自卑導致心理扭曲怎么辦?” 郁溪心想,她自卑個球。 她站在一棵香樟樹下排隊,陽光透過葉片縫隙照在她臉上影影綽綽,萬年不變的單馬尾發型,一陣微風揚起她額前的碎發,于是所有人看到,少女一臉的倔強和桀驁。 九月踩著夏天的尾巴,邶城的熱和祝鎮很不一樣。祝鎮是那種濕答答像有人在你身上舔了一遍,而邶城是干燥的,爽利的,郁溪覺得皮膚發燙,可渾身連汗都沒怎么出。 排到她了,她把需要的證件和表格遞過去。 因為報道的學生太多了,今天現場有不少學生會的人來幫忙。郁溪面前是一個短發的女生,戴著金絲眼鏡,忙著記錄,頭也不抬對郁溪說:“行李在那邊先登記一下?!?/br> 郁溪:“我沒有行李?!?/br> 女生這才抬起頭來,她在這兒忙了一上午了,哪個學生不是行李五六七八件的,居然有人沒行李? 眼前是一個年輕女生漂亮的臉,五官秀氣但是帶點鋒利,沒什么笑意的臉十分清冷。 重點是那雙眸子,黑白分明,像沒受過任何污染的小溪。 整個人干凈得不像話。 她不禁又低頭看了眼女生遞過來的資料,簡簡單單“郁溪”兩個字,字跡遒勁,有點兒不像女生的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