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昏迷
「知足常樂,隨遇而安?!共》客?,傳來與此刻氛圍毫不相干,甚至略為刺耳的話語。 聲音像是呢喃,卻被喬凈恩完好地收進耳底??偸侨绱?,只要喬凈恩遇到挫折、不如意的事,就會有那么一個男孩,在不經意時來到她的身邊,帶著有點兒稚氣的嗓音,道出那段看似鼓勵實際上是別有居心的話。 「常樂雨閉嘴?!箚虄舳鞑荒蜔┑貍冗^身子,已經被疼了好幾日的腦子搞得心煩意亂,話自然說得不修邊幅,「別再對一個昏迷三個月的人說這種話,聽了很討厭?!?/br> 常樂雨不以為意地聳了肩,推開病房門,走到喬凈恩的床邊,「上天選擇讓你昏迷了三個月,肯定是有祂的用意,你得相信祂?!?/br> 喬凈恩沒看向常樂雨,反倒直勾勾看著外頭的綿綿細雨,就像替她宣洩了,心中說不出口的悲傷。良響,才緩聲問道:「今天幾月幾號?」 聞言,常樂雨略略皺起眉,雖疑惑卻仍據實以告,「六月十八日?!?/br> 三個月,喬凈恩昏迷了整整三個月。 當她醒來時,一切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她依舊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依舊只有常樂雨最懂她,也最能理解她的孤單。唯一改變的是,心頭變得空盪盪,好似失去了很重要且得來不易的東西,好幾次,眼淚都在無意識間悄然落下。 掌心抵上胸口,喬凈恩緩聲開口:「我做了一個夢,很真實的夢?!?/br> 「什么夢?」常樂雨挑眉,話中參著些玩味。 「一個女孩為了救我,死了?!箾]任何情緒上起伏,事不關己的宛若在說一則故事,一則她看見的故事,那個故事中,她是觀眾,而非當事者。 「怎么死的?」常樂雨好奇的朝喬凈恩傾身。 「被火燒死的?!?/br> 「然后呢?」 喬凈恩被追問得有些煩,拉起被子蓋過頭,悶聲回應:「沒有然后了?!?/br> 「怎么可能沒有然后?」喬凈恩逃避的態度,讓常樂雨覺著事有蹊蹺,伸手抓住了被角,「你好好想想,或許只是不小心忘了?!?/br> 頭一次看見常樂雨對自己的事如此有興趣,喬凈恩不明所以地坐起身,瞇著雙眼,不斷朝他湊近,「我說常樂雨,你干嘛對我的夢這么感興趣?莫不是──」 話懸在空中,喬凈恩曖昧地抬起手想捏起常樂雨的臉頰,卻被他給躲開,甚至毫不留情地拍走,情急之下,連話也忘記修飾,「不要碰我?!?/br> 空氣彷彿凝結了,喬凈恩默默地收回手,目光也不敢對上常樂雨的。 「睡傻了嗎?」喬凈恩捫心自問,懊惱地低下了頭。 和常樂雨認識的這些年來,她該是了解常樂雨的。了解他總是不讓別人輕易觸碰自己,就連不經意也不允許。所以喬凈恩一直小心翼翼的與他相處著,深怕踩到他的地雷,她不想失去常樂雨這個朋友。 今天是個意外,不該發生的意外。 「誰要碰你?!箚虄舳鞑灰詾橐獾睦浜?,試圖緩解氣氛,「少自以為是了?!?/br> 「以后別再這樣了?!钩酚昀艘滦渖w過手掌。 刻意掩飾的動作,才讓喬凈恩發現,今天常樂雨又穿了與季節不相符的衣物。 明明是夏天,艷陽高照,外頭的氣溫直逼四十度,他卻還是穿著外套。 問他,也都只會回答紫外線係數太高,不想被曬傷,所以才不想把外套脫下。 確實,近幾年因為地球暖化的關係,盛夏的氣溫一年比一年高,喬凈恩也曾在常樂雨的脖子看過幾道像是被曬傷般的紅印。 「在病房里可以把外套脫掉了吧?」喬凈恩拿起冷氣遙控器,刻意把溫度調低。 「冷風吹久了會感冒?!?/br> 「都有你的理由?!乖捖?,喬凈恩偷偷地翻了個白眼。 兩人之間陷入沉默,喬凈恩靜靜的看著雨水拍打在玻璃上,形成涓涓細流,順著窗框向下流動,最后匯集在柏油路上,變成一灘灘水暈。 憑空消失的三個月讓喬凈恩的心里很是不安,她曾問過醫生自己為什么會昏迷三個月,就連醫生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喬凈恩的數據報告一切正常,生活作息也相當規律,飲食更能稱得上健康,她不明白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喬凈恩最后的記憶是停留在與常樂雨去畫廊。 「畫展還在舉辦嗎?」喬凈恩側過頭,對上常樂雨若有所思的目光。 常樂雨點頭。 「我昏迷那天……最后是跟你在畫廊見面的,對吧?」 喬凈恩的記憶像是被搗碎地模糊,她依稀記得,常樂雨說有樣很重要的東西想給她看,但是得等到畫廊打烊時。喬凈恩心想,是什么畫作得等到空無一人才能觀看,好奇心的驅使讓她如實赴約。 沒想過再一次看見太陽升起,是三個月之后的事。 「常樂雨我在問你話?!箚虄舳骷又乜跉?,喚了心不在焉的常樂雨,「是嗎?」 沒等到答案,房門被敲響了,思緒也跟著斷掉。 「凈恩,干嘛鎖門?快點來開門?!购嗡兼玫慕辜蓖高^門板傳進病房內,她實在沒辦法接受自家女兒在出任何的意外,三個月已經夠折騰她了。 「你鎖門?」 「應該是不小心壓到的?!?/br> 喬凈恩沒多加追問,趕緊走下床替何思婷開門,「來了,別再敲了,門要壞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