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話南風知我意

    1

    這個冬季帶來徹骨的寒冷。

    負北極震盪帶來極度的霸王級寒流，各地的溫度屢屢創下新低。

    而氣象報告指出，這一波寒流最冷將在周六、周日發威，將可能破十一年來的最低氣溫。

    ——一如宋凊如與杜盛昊降到冰點的關係。

    2

    宋凊如穿上發熱衣，再套上一件針織長版上衣，底下配著刷毛的短裙褲，但還是覺得不夠，想了想又加上羽絨外套。她對著鏡子照了一眼，真是好啊，拜現代科技所賜，不用再穿的像顆粽子。

    然后她立刻就打了個噴嚏。

    什么鬼天氣啊，不知道是在冷什么！宋凊如揉揉鼻子，氣憤地想。

    寒假已經開始，宋凊如在家里的大小姐生活讓她被狠狠地挨了批斗，雖然大部分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如今天早晨，她因為昨天晚上看柯南劇場版動畫而晚起，惹得爸媽非常不開心。

    哼，也不過只是賴了五分鐘的床而已，最后也趕在出發前準備好了，碎念一路你不累嗎？

    宋凊如氣鼓鼓地塞上耳機，點開app的隨機播放，第一首跳出來的音樂便是ellahenderson的1996。

    她『非?！弧翰唤浺狻坏匕吹搅颂乱皇?。

    車子停在舊家門口，一打開車門，宋凊如就被冷的縮回車內。

    「哈啾哈啾——」她打了好幾個噴嚏，「忘記帶圍巾了哭哭?！?/br>
    前方駕駛座的父親與姊姊與身旁的mama都同時回頭瞧了她一眼，尤其是爸爸還當機立斷地扯下自己圍巾繞女兒圍上，嘴上還罵罵咧咧的：「知道冷還不會穿暖一點，全家身體最差的人就是你還不懂得保護自己……」

    宋姊姊則是盯著自己meimei把脖子包裹得緊緊的。

    「呼呼，好暖喔?！顾蝺跞绨巡糠稚侠?，掩住口鼻，只剩下一雙眼睛?！缚墒堑?，這樣你不會冷嗎？」

    「爸還好啦。我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哪像你！」

    宋凊如心頭一暖。她的抵抗力之差有目共睹，且不是像姊姊那種無傷大雅、只要好好休息就能繼續活蹦亂跳的小病痛，而是那種一發作就叫天不能叫地不靈的病。

    她記得有次是真的很夸張，得了流感在家休養一星期后回學校上課，結果隔天又發燒請假去看了醫生。本想著可能是流感尚未痊癒，結果根本是去上學的那天竟然又被同學傳染普通感冒，醫生知道后也不禁十分汗顏。兩個星期兩次不同的感冒也只有她一人了吧。

    這還不僅僅是單一事件。

    另外一次是大年初二，大家都慶祝的好好的，只她一個人叫著頭疼想睡。一量額溫才發現宋凊如已經燒到四十度，勉強的回家后，一家人就瘋狂找著未休診的醫院診所——那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而且還是年初二！

    那時宋凊如想要回房間休息，正巧mama在跟阿姨聊天，而宋凊如發高燒，已經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就背對著mama失去意識與平衡倒在床上，發出好大的聲響，聽到聲音的mama轉頭看到這幕，連忙連電話都不顧了趕快衝過來關心自己。

    宋凊如還記得那天晚上，迷迷糊糊之際她好像感覺到爸爸跑來床邊，輕輕地摸著女兒的額頭，為她拭去汗珠，告訴她：爸爸愛你，你一定要趕快好起來。

    那句話怎么說的？親人是那個不問任何原因與回報，愛你一輩子的人。

    宋凊如把自己埋到毛織圍巾內，細小的球扎著她的臉。這個味道，就是家的味道。

    也有爭吵、也有哭泣，最后用像是被太陽曬過的溫暖壟罩你的那種，令人安心且眷戀的，味道。

    ——everydayiloveyoumore,youdiditallforme.

    3

    從舊家出來時已近中午。但即使是中午，也只有攝氏四度。

    宋凊如眼珠子一轉，在后座滾來滾去，「媽咪，看看我??！我餓到都瘦了！」

    不吃飽怎么有力氣御寒呢？宋凊如悲憤的想著。

    「她的意思是，我們要去吃午餐了嗎？」宋姊姊面無表情地翻譯道：「是說，我也有點餓了?！?/br>
    「本來就應該了?！顾蝝ama微笑，「你們想要吃什么？嗯，今樣好嗎？」

    「好是好，但不知道有沒有位子?！?/br>
    「去看看不就得了?！?/br>
    宋凊如一頭霧水地看著她們一來一回，完全插不上話。

    「今樣是吃什么??？」她在腦海中搜尋了半天也沒找到與這個關鍵詞有關的記憶。

    「現在就要去了唄?！规㈡⒄f道：「反正是你喜歡的日料啦?！?/br>
    宋爸爸熟練的認著路，沿途經過一個菜市場時宋凊如突然大叫：「欸這不是要去那個x大的路？」

    「今樣就開在x大的附近，上次我跟姊姊去吃時還滿多x大的學生的哦?！?/br>
    今樣位于t字路的交界處，小小不起眼的店舖，招牌上用草書筆法寫了『今樣壽司店』幾個大字，而底下的玻璃拉門貼滿了價目表與當初被美食節目採訪的截圖。

    宋mama拉開門，帶起一串風鈴聲，立刻有店員來招呼她們：「幾位呢？四位啊，坐三桌可以嗎？」店員領著她們往座位移動，待三人落座后，迅速地遞上菜單。

    「我想要吃豬排丼飯?。?！」

    「叫一個手捲和生魚片好么？」

    「不管我想要先去拿關東煮白蘿卜！」

    點的菜色很快就上齊了。宋凊如埋頭在豬排丼飯中，吃得好不滿足。

    「小凊，要不要吃蘿卜？很好吃的喔?！筸ama指著桌上的蘿卜，推薦道。

    「好噠我要！」宋凊如夾了一塊到盤子里，享受從關東煮撈起來，還帶有縷縷蒸氣的軟爛白蘿卜。

    霎時，屋內有人大喊：「啊啊啊??！下雪了！」

    聞言，大半屋子里的人都跑出去欣賞，宋凊如掙扎一下，終究還是拋下食物抓著手機衝了出去。

    寬廣的馬路，風在其中來回呼嘯，此時正飄下片片細碎的結晶。仰望天空，仍是無際的藍，雪不知是從哪飄下的，像是降落人間的天使一般，在純黑的柏油映照下，閃閃發亮。

    身旁的人都在拍照，或是打電話給親友，畢竟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可能相信這樣一個副熱帶緯度海拔不過百馀尺的小山丘會降下雪。

    即使下著雪，天空還是一派寧靜海藍。

    雪一片一片緩慢地落著，好像是落在她的心上，輕輕熔化她因自尊心所建筑的那道難以跨越的墻。

    她最后還是敗于心里壓抑不住的激動，開啟聊天私訊，低下頭專心的打字。送出。

    穿越大半個城市，男生的手機亮起一條即時訊息——「下雪了，你有看到嗎？」

    4

    宋凊如回到家，點開訊息頁面。已傳送那個小小的藍勾看了讓人心寒。

    十二分鐘前上線。

    如果沒記錯，從舊家回來的路至少要十五分鐘吧。

    所以，這是什么意思。

    宋凊如丟下手機，抓住離自己最近的枕頭，把臉埋在里面。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起初好像都是不求回報的。但那種感覺隨著時間一點點的加劇，潰堤后傾洩而出的是滿滿的期望。

    八月長安寫過一段文字，令人心有戚戚：「我喜歡你，我并不難過；我希望你也喜歡我，我才難過?！?/br>
    我又不是你養的小寵物，但是不管我們之間有多少嫌隙，只要你招招手，我還是會綻開笑容向你狂奔而去。你其實什么都沒有改變，而我卻是跨出那每一步的人。

    這么簡單就能粉飾太平。握握手，我們又是好朋友。

    憑什么？

    這樣的人最可惡了。

    因為仗著喜歡你，所以有恃無恐。

    有恃無恐的人最可惡。

    宋凊如突然覺得這樣自己有些可悲。

    她飛快的在鍵盤打下一串字：「好啦好啦，我喜歡你，我沒有任何談判籌碼，你佔上風，你說什么都對，你做什么我都支持。我們的關係大概就這樣。請你不要傲嬌了。我攤牌、你隨意，我們好好的?！?/br>
    她知道，這不是告白，而是招供。

    不能帶有任何期望了，對吧？

    宋凊如全身縮進棉被中，哭到聲嘶力竭。

    捲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她好像忘記了，這個季節，本來就沒有南風天。

    -

    告白的話來自八月長安20151008微博。

    有恃無恐的人最可惡。也來自八月長安，當初就看到哭了。

    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今天聽了周蕙的風鈴，很適合小彼時。

    這兩週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我們回不去了。

    呵，這句話好矯情，但是好真實啊。

    而我，好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