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下)
傍晚,我滿懷五彩繽紛的期待,抵達理學大樓六樓。 然而,一進到研究室,阿則的一句話使我不明所以的愣在原地。 日光燈越明亮,他的背影越是陰暗。本該是渾厚如萬里晴空的嗓音,如今通通變回初見時,讓人不寒而慄的冷酷嚴厲。 他肯定親展我送的卡片了吧,他讀了后,心得呢? 這就是他的心意? 宛如置身平行時空的衝擊,使我頓時喑啞。摸不著頭緒的我好不容易才組織出幾個字:「那為什么還要向我示好?」 「我從沒對誰示好?!?/br> 我艱難地開口,而阿則的口吻似是比我還苦澀。不知是我的移情作用,還是真如他所說,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愿,從他決絕的語句里,我彷彿聽見了那緊咬的牙關。 他臉上的口罩使我無法得知下半張臉的表情。那也許是故意的,但我不懂,為什么就算咬緊牙關,任憑雙目流淌著無法攔阻的體貼,他還是要將那些話說給我聽? 「為什么?你真的這么想嗎......」 「不要自作多情!」 他深吸一口氣,收回任何可能透露心底的情緒,他這次的口氣無比冷漠,對比早晨的溫煦顯得更加絕情。 這算什么? 你帶我望遍的天涯星空、 你撫摸我頭發時的溫柔、 早上收到卡片時,你情意深切的靦腆燦笑...... 這些究竟算什么? 我不喜歡死纏爛打,我這輩子最害怕的,就是麻煩他人。在善意與溫情的引導,我愿意一點一滴的將毫無防備的自己與你分享??墒?,你現在告訴我,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一股怨氣與委屈衝上我的喉際,我忍不住受挫的激動,聲音顫抖到令我覺得可笑:「如果你早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就不該對我這么好,早上也不該露出會讓我誤會的笑容!」 說完,我頭也不回的跑下樓。我已經沒有勇氣揣測他的心情、他的表情,以及與他有關的任何感受。在那之后,他會是什么模樣,我不敢,也無從得知。 我的步伐在離開理學大樓后,越來越緩慢無力,最后,我一人茫然的走在回去宿舍的道路,剛修理好的路燈將我的影子拉得有整條人行道那么長。 我失戀了。 莫名其妙的,連朋友也當不成的失戀。 回想起上禮拜與阿則相視的溫存,對比剛才他毫不遲疑地拒我于門外,現實突然變得與夢境一樣模糊。 阿則,終究還是那個學期初,我所畏懼的冷面助教。 當我滿懷期待時,發展總會事與愿違。這副狼狽的樣子,真不想讓任何人瞧見。 宿舍房間的門口,潔瑜似乎有事找我,但在看到我后,她立刻將原本要和我說,看來不大重要的事拋在腦后,著急的關心:「你怎么了?臉色那么難看?」 當下的我肯定面無血色吧,吹了一路的冷風加上情緒的波瀾,臉上還有血色才怪。 「沒~」 「你去找助教了嗎?」不等我說完,潔瑜隨即睜大飽含驚訝的雙眼問。 關于情感方面的事物,潔瑜非常的敏銳,敏銳到我只想當隻土撥鼠,挖個地洞埋藏自己。 我說不出話來,只能默然的點頭。 潔瑜從我的語態釐清事情原委,忿忿不平的罵說:「欸不是,我有目擊你送卡片給他的現場,他那夸張害羞的笑臉連口罩都藏不住,一臉就對你有意思??!還搞得你那么傷心?根本渣男欸?」 「我不知道......」我沮喪的說,先前他明明看起來滿滿真心誠意,我曾說服自己相信早上以前的他是真正的他,但經過剛剛的打擊,我已無法理性辨析。 「沒關係,我還不會回家?!節嶈に剖菕尾坏每吹轿业奈?,義憤填膺的說:「他的研究室在哪?我明天一早陪你去問清楚!」 這時的潔瑜又再次擁抱了丑陋灰暗的我。胸口有如被大石塊頂著,悶得難受,倒不如痛哭一場好受。但不曉得為什么,失戀的我哭不出來,彷彿這樣的情緒已然化為rou體的一部分,無法隨意割捨。 在潔瑜的陪伴下,阿則會跟我說清楚嗎? 阿則是真心排斥我,抑或另有我不曉得的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