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城能聞到炭火的地方大概只有這里，曾經有一家合成香薰公司不遠萬里跑到這里來為他們的復古系列取材炭火的氣味，再用化工合成出來，結果銷量大型滑鐵盧。

    老婦人將一把木材的邊角料丟進了燃燒的壁爐里。她的壁爐看上去至少使用了五十年，內壁全部都被熏黑了，鐵雕花被木炭的油脂烤得油光發亮。

    t好奇地盯著壁爐，畢竟在這個時代，壁爐這種東西比起作為取暖設備，更像是一件收藏品、古董。

    老婦人卻真的拿它來燒木炭，并且非常暖和。聽說她是從環保袋廠買來木材的邊角碎料，再自行加工成木炭。

    “嗆得慌？”老婦人問。

    “不嗆?！眛笑著說。

    “我下午去發賑濟品，你要一起來嗎？”老婦人又問。

    t想了想，搖頭說，“不，我不應該站在那里?！?/br>
    老婦人理解他的想法，并不強求，她的眼中流露出復雜的情緒。那種復雜讓她年輕的雙眼好像瞬間蒼老了許多。

    “老師，我肯定不屬于這里，”t把筆尾叼在齒間咬了一會兒，“但我好像也不屬于那里，我不知道自己該站在哪里?！?/br>
    老婦人托住自己的下巴，緩慢地撫摸著自己的下頜緣，她的皮rou早已輸給了歲月，開始下垂，但那雙眼睛依舊明亮。

    她沉默地摸了一會兒，對t說，“人不一定非要屬于一個地方，我們可以留在河邊的村莊里，也可以不斷地攀登山峰，即便山頂只有雪水?！?/br>
    t搖了搖頭，“很多人沒有選擇的機會?！?/br>
    “他們很可憐，”老婦人說，“但你有機會，為什么要錯過，就因為可憐他們？”

    “老師，是否一個普通人的聲音永遠不能響徹這個國家？”

    老婦人又摸起了自己的下頜緣，她在摸歲數給她帶來的刻痕，像是在用這沉淀了一百三十多年的思想來思考。

    “很可惜，我覺得不能?！崩蠇D人如是說。

    t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驀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如果一個普通人被推上世論的波頂，那他已經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符號，或者是很多人，”老婦人平靜地說，“他會被裹挾著，成為承載他人利益的容器?！?/br>
    “我不明白，也不同意?！眛說。

    “這個國家有上億人民，聲量疊加一定能喊醒這個時代?！崩蠇D人說完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時放在桌上的人魚擺件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樂曲，老婦人臉色一變。t以前并不知道這件樣式古樸到有些幼稚的擺件實際上是一個警報器。

    老婦人一把抓起了擺件，看了一會兒，又放下了，她無可奈何地吐了一口氣。

    “需要我回避嗎？”t問。

    “已經到門口了?！崩蠇D人指了指緊閉的厚木門。

    果然下一秒，門被敲響。勻速敲了三下僅僅代表禮貌而不是詢問，不等老婦人回應，門就被推開了。

    中午燦爛卻沒有任何暖度的陽光卒然照了進來，讓來者的身影看不真切。

    但能看得出其中有一個極為高大的男人，像座鐵塔一樣，進門甚至需要彎腰。他打開了門，然后低著頭用身體將門抵住，讓另一個人緩步踏入屋門。

    門被合重新上，來者們的模樣變得清晰。除了那個高大得過分的男人，還有一個老者，穿著灰色的細絨毛衣和筆挺的黑褲，高大男人懷里抱著他剛剛脫下來的外套。

    老者也不打招呼，直接坐在了t和老婦人的對面。t不認識這位老者，但老者在看到他時，表情卻變化了一瞬，下一秒，老者把表情變成了輕佻和狎玩。

    “叢帥，很久不見?！崩蠇D人臉上的和藹親切蕩然無存，她面無表情，顯得淡漠而疏離。

    “久年不見，夫人?！眳苍獛浳⑽⒁恍?，“這位是令公子？”

    老婦人搖了搖頭，她在t肩頭推了一把，“干活去?！?/br>
    t連忙站起來，不再碰桌上的東西，對叢元帥慌慌張張地點了一下頭，就要離開，卻被叢元帥叫住了。

    “小家伙，你多大年紀？”叢元帥問。

    “十九?！眛偷瞄了一眼老婦人的表情，表現出一副怯生生的樣子。

    “十九，不錯，如果是植物，那是長絨毛的年紀，”叢元帥顯然并不在乎這樣輕佻的言行會不對自己的形象造成影響，“再過幾年就會變得扎手，就不能要了?！?/br>
    t不說話，一味地低著頭，瘦幼的身軀似乎因為懼怕有些搖晃。

    “你喜歡禮服裙嗎？你的腰身很合適穿?！?/br>
    叢元帥的話已經非常露骨。

    t抬起頭，他看著叢元帥，盡管眼中有藏不住的慌亂情緒，但是骨子里的脾性讓他無法就此忍受。

    “抱歉，我不穿禮服裙，會讓我站不穩?！?/br>
    叢元帥微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卻沒有半分長者的和藹，充滿陰寒，“不錯，有趣的小孩?！?/br>
    “走吧?！崩蠇D人又推了一下，t抓起自己的小背包，飛快地跑出去了。

    “這是你的新學生？”叢元帥問。

    “不算，幫我打掃雜物的小子?！崩蠇D人說。

    叢元帥促狹地笑了一聲，“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蟲子?！?/br>
    “你已經結了那么多次婚，家里都是出身名門望族的如花美眷，為什么會對一個窮小子感興趣?！崩蠇D人語氣平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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