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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之于之前來的時候,街上已經沒什么人了,所有店鋪都關上了門,太陽毒辣得很。 燕明庭撐著一把傘舉在兩人頭上,趙夜闌四處看了一眼,最后站在城門樓上,俯瞰這一片干涸的景象,道:“我從來沒有這么期待過下雨天?!?/br> “你為什么討厭雨天?”燕明庭問。 “因為下雨天……會死人?!壁w夜闌抬頭看著萬里無云的艷陽天,“可是不下雨,一樣會死人?!?/br> “會下雨的?!毖嗝魍サ?。 趙夜闌扯了扯嘴角:“你說,那些祈雨儀式有用嗎?” “大概是圖個心安吧,沒有別的辦法了,就會想要祈求上蒼?!毖嗝魍ヅゎ^看向他,“你想求求上蒼嗎?” 趙夜闌最恨的就是什么天理天道之類的言論的,他收回視線,轉身下城樓:“去他的上蒼,我只相信事在人為?!?/br> 燕明庭笑了笑。 “淮州知州很多地方都有湖泊,但是都太小了,一遇見旱災就難以維持,我在想,以后是不是可以挖通溝渠,想辦法與淮河流通過來?”趙夜闌問道。 燕明庭贊同這個提議,但是卻道:“這個工程量太大,看起來勞民傷財,結果也不一定盡如人意,朝廷多半不會同意你的建議?!?/br> “可是不做好防護措施,等下一次、下下次,還遇到這樣的情況,依然是等死嗎?” “那你想好和朝廷怎么說了嗎?” 趙夜闌眼神一厲:“等這次災情緩過去,損失挽救回來后,我就去當這個惡人?!?/br> “行,我支持你?!毖嗝魍サ?。 趙夜闌側目:“我可能會被千夫所指?!?/br> “我幫你罵回去?!?/br> 趙夜闌笑出了聲。 快到孫府時,趙夜闌突然感覺一陣眩暈,想要說話卻沒有力氣開口,剛抓住燕明庭的袖子,就控制不住往地上倒去。 燕明庭眼疾手快地抱住他,喊了幾聲,見他沒有反應,連忙抱著他回到了孫府,急匆匆將大夫找來。經過診治后,確認是中暑之癥。 連日來在太陽下奔波忙碌,再加上暴曬,終究是把他給病倒了。 燕明庭有些懊惱,只惦記著他畏寒,竟忽略了現在的情況,還跟著他在外面走了這么大半天。 趙夜闌被灌了點藥,迷迷糊糊熱醒好幾次,額頭上貼著塊濕帕子,旁邊有人一直在給他扇風。 后來,他半夢半醒間聽到很多人來探望,都被燕明庭打發了,只留下孫知府。 孫知府是來詢問部署計劃的,趙夜闌很想爬起來跟他當面交代,可是壓根沒有力氣,連眼睛都無法睜開。隨后他聽見燕明庭給孫知府詳細地講了一遍具體流程和計劃,并沒有紕漏,他這才安心睡著。 到了夜間,他又聽見左冉和尹平綠興沖沖地跑進來:“大人大人,找到水源了!雖然不多,但暫時夠咱們喝的了!” “噓?!毖嗝魍ナ疽馑齻冃↑c聲,讓她們輪流去休息,然后另一人帶著手下人去運水。 趙夜闌聽著他們的對話聲,漸漸安下心,睡前腦子里莫名浮現一句話——怕什么,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呢。 再醒來時,外面已經是晌午了,他虛弱地睜開眼,轉了轉眼睛。 “你醒了?”燕明庭喜不自勝地看著他。 “嗯……”趙夜闌看了眼他熬紅的眼,和手上的扇子,料想他是一夜沒睡過。 “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燕明庭說完,也沒等他點頭,就著急忙慌地跑去廚房,端了碗粥進來,扶著他坐好,親自給他喂粥,“現在粥都是稀罕東西了,你可不許嫌棄?!?/br> 趙夜闌病懨懨地喝了幾口,聽見外面的腳步聲,又是孫知府來匯報疏散難民的進展情況了。 “趙大人,你可算醒了,真是太好了?!睂O知府喜道。 “行了,這幾日有什么事都跟我說就行了?!毖嗝魍ヒ贿呂怪?,一邊和孫知府討論完要事,就讓人出去了,隨后發現趙夜闌一直盯著他。 “怎么?是我分派有不妥的地方?”燕明庭問。 趙夜闌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漸漸浮現起一個笑容。 喝完一碗粥,燕明庭又扶著他躺下,讓他繼續休息。 “你也來躺一下吧?!壁w夜闌拍了拍旁邊的位子。 燕明庭怕他熱,只側著身躺上去,盡量避免肢體接觸。 趙夜闌安靜得看著他,即使病倒了,心里卻異常熨帖,這就是有人可以依賴的感覺嗎?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去cao心,也不用殫精竭慮地考慮會面臨什么危險,只管安安穩穩地躺好養病,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種日子居然也會在他身上出現? 習慣了一個人,就習慣了凡事都要自己去處理解決,也更難相信其他人會愛自己。 但是,燕明庭是個例外。 燕明庭在大事是聰慧靈敏的,只是面對自己時會傻里傻氣,其實是可以放心依賴的人。更重要的是,他能感受到燕明庭那從未訴之于口的愛意有多重。 越是不輕易開口,就越是沉重。 這一點,他與他心照不宣。 “我昨晚做了個夢?!壁w夜闌輕聲說道。 “什么夢?”燕明庭也不自覺放輕了聲音,幫他把落在臉頰邊的青絲撥開。 “夢到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了?!?/br> 夢里他對燕明庭完全消去了敵意,兩人友好地喝完合巹酒,還聊起了這些年各自在邊疆和京城的經歷,他甚至還在天不亮的時候,乖乖跟著燕明庭去扎馬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