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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留在手腕上的溫暖轉瞬即逝,姜染的心卻因此平靜了不少。他將體內奔涌的妖力一一梳理,沿著各路經脈進行最后一次沖擊。 假姜染怎么也想不通,兩個蜉蝣境加起來與他相拼,怎么就成了均勢,還被挑掉了兵器。 他十分不甘地從掌心催生出一段新的rou芽,rou芽轉眼又化為了青銅衡,這次他用十成力,向他襲來。 近了,更近了…… 青銅衡的首端破空而來,抵達姜染的眼前,只差半指的距離,便能刺入他的頭顱。 偏偏此時,姜染終于睜眼。 所有的經脈都被打通,剎那間,一道刺目的金光直沖天際,推開羅浮山頂的薄霧濃云后,又迅速向內凝聚成一道金色的細線,消失在姜染的頭頂,沉入氣海丹田。 他終于晉升到了化形境。 一道境界相當的屏障,將假姜染的青銅衡阻擋在外,任憑他怎么用力,也無法突破。 即便那青銅衡首端近在眼前,姜染也未曾眨眼。 境界提升后,眼前的一切也都煥然一新,躺在地上的銀眷和白文星的身影紛紛消散,幻境破除,顯露真容,那只是兩團從他身上掉下來的骯臟血rou。 對面的假姜染見情況不對,又開始借著先前吸食的生命力進行突破。 妄圖達到魍魎境,再次以境界之差,壓制住姜染。 “不要遲疑,他即將要突破到魍魎境了,舉起銅衡,努力感受周圍的一切,機會只有一次?!?/br> 銀眷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仿若堅實后盾,讓人忍不住心安。 白文星此刻正站在不遠處的樹梢上,緊張地看向姜染這邊,鈴音碎響。 姜染聞言,再次靜下心來。 平心,靜氣,感受到原本空空如也的氣海丹田內,有一顆小小的,凝聚著妖力的內丹漂浮其中。 唯有達到化形境界的妖修,才能凝結屬于自己的內丹。 丹如其人,不同的妖會因為不同的性格,凝聚出不同的內丹。 而姜染這一顆,外表如洶涌浪濤,奔涌席卷,內里卻是溫柔的淡藍,平靜溫暖。 令姜染詫異的是,他的軀體是涼的,內丹卻是暖的。 內丹之中的妖力源源不絕,在經脈內循環了幾圈后,姜染緩緩舉起了青銅衡,將妖力集中灌注到右臂,再由掌心泄出,融入到銅衡之中。 銅衡一向是向外散發兇戾之氣,還是頭一次被妖力灌注,起初還反抗地發出鳴音,可妖力源源不斷涌入,那兇戾之氣也被徹底壓制住,朝著銅衡的首端凝結。 不夠,還不夠。 姜染清楚地知道,即便將所有妖力和煞氣凝聚到銅衡上,也無法徹底斬殺對方。 此時,他回想起銀眷的話,銀眷讓他感受周圍的一切? 周圍有什么? 荒郊野嶺,無邊風月,暗流涌動,雜亂無章,借什么?怎么借? 短暫思考后,姜染忽然明白了銀眷的意思。 如果傾盡妖力也無法斬殺對方的話,他不妨試著向周遭“借”一些力量。 羅浮山中,正值深夜。 月色被濃云掩蓋,四周漆黑無光,萬物皆被黑暗籠罩…… 腦海之中天光一現,他要借的,就是這源源不斷,遮天蔽日的暗。 姜染屏息凝神,催動內丹倒轉,從先前源源不斷向外輸出妖力的狀態,逆轉為向內吸取。 …… 假姜染汲取的生命力在短時間內,全部被用來提升境界。 這些生命力消耗殆盡的時候,也是他提升境界的時候,還差一點,最后一處擁堵的經脈即將被沖破。 草木無聲,耳邊不斷傳來蟲鳴鳥叫,那些沉睡在黑暗中的生靈似乎都變得活躍了起來。 假姜染繼續閉目沖擊經脈,隔著薄薄的一層眼皮,忽然感應到外面有光。 分明是深夜……哪里來的強光? 他滿懷不安地睜開眼睛,只見姜染立于他五丈遠的地方,舉起銅衡,腳下卷起狂風。 銅衡首端之處,不斷向內吸附著周遭的黑暗夜色。 羅浮山以姜染為中心,逐漸變亮。 他震驚地看向自己的腳底,曾經籠罩天地的無邊黑暗,此時卻變得脆弱不堪,像是被撕碎的紙一樣,凝聚在青銅衡的前端。 他連連后退,神情駭然。轉身卻發現,身后的黑暗都在源源不斷地朝著姜染匯集,連自己的影子都被撕碎了。 青銅衡的首端,黑暗被凝結成一片長而薄的利刃。 羅浮山像是提前步入了正午,鶯飛草長,亮地刺目。 假姜染被這樣的場面震撼到,頹然倒地,一時失神,竟忘記了偽裝,重新變成一灘人形的血rou。 那是他原本的模樣。 “太亮了……” 他抬起沒有骨骼的“手”,擋在眼前,再次喃喃,“太亮了……” 他喜歡蜷縮在黑暗中慢慢滋長,他是那樣地厭惡白晝。 而姜染卻立于那萬丈光芒之中,以那團血rou最愛的黑暗為劍,伴著摧枯拉朽之勢,向他斬了過來。 彼時那團血rou還沒有名字,他變化的第一個人,是姜染。 姜染站在光芒之中,而他卻喜歡躲在暗處。 姜染孤身走來,一路結識了許多伙伴,而他卻永無饜足地吸食著周遭生靈的生命,所以羅浮山中的妖類,都害怕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