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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軟綿綿地曬在人身上,還算是舒服。他倚在座位上看了會兒風景,一轉臉就見譚樂居然在車子晃晃蕩蕩的震動中睡著了。 他的頭向下一垂一垂的, 呼吸均勻地起伏著。平日醒著的時候還完全看不出來, 這會兒睡著了倒真有些像譚璟揚。都有著柔軟烏黑的頭發,和濃密的睫毛。 一想到譚璟揚,繼準就不由得嘆了口氣。 其實從他在醫院接到對方電話起,氣就已經消了大半。在家休息的這段時間,他也曾不止一次的考慮主動聯系對方,把問題全部說開。 畢竟這么不尷不尬了那么久, 歸根結底也只是一個想不通、一個不愿讓。 之所以后來沒聯系, 也是怕在電話里頭說不清楚。譚璟揚本就介意這事兒,別再一不留神說了什么不該說的刺激著他, 把問題又搞得很復雜。正好今天譚樂來找他, 自己也好借著機會去見譚璟揚,把話攤開。 至于對方最終的態度, 那就是他個人的事了。反正自己心里肯定會舒坦些。 公交車晃動了下, 傳來報站聲。 下一站天水街,請在天水街下車的乘客準備下車。 繼準碰了碰譚樂:小樂, 我們要到了。 白天的天水街沒有夜間那么陰森,忽略掉路兩排的殯葬用品店, 其實就是條老舊街道。 紅磚墻,灰瓦房,爬山虎覆蓋的老建筑超不過五層。在下午陽光的普照下,有種逃離了時光的懷舊感。 慧姨正坐在店門口曬太陽,手里拿著個西紅柿邊剝皮邊吃。 見到繼準,她眼尾笑出了幾道細紋。 喲,氣色瞧著不錯啊。病好啦? 不然能來看你么。繼準說著把飯盒還給慧姨,謝謝啊慧姨,我媽一個勁兒夸你手藝好來著。 慧姨朝屋內呶呶嘴:自個兒放屋里去。 繼準聽話地撩開珠簾邁進屋,把飯盒擺在柜子上。 屋外的慧姨問譚樂:你哥還沒回來呢? 他說要到晚上了。譚樂說,他和程罪哥一起看學校去了。 就是那個留板寸的小孩兒?我看他最近都住你們家。 譚樂點點頭:嗯,他是我哥的好朋友。 哦?;劢阌粥芰丝谖骷t柿,沒再說話。她統共也就見過那孩子幾次,每次跟譚璟揚打招呼的時候,他總是默默站在譚璟揚身后,看著不太愛說話。所以除了知道有這么個人外,她也沒關心太多。 繼準從屋里出來,順勢就坐在了按摩院的門臺上。 隔壁那只大胖橘見到繼準又圍過來了,大概是聞到他身上有狗味,兩只耳朵嫌棄地向后背著,可又著實抵擋不住繼準給他撓下巴。于是一面不爽,一面呼嚕個沒完。 真別扭。跟譚璟揚似的。 繼準忍不住掐掐胖橘的大臉,胖橘喵嗚一聲跳到房頂上,伸了個懶腰。 慧姨吃完西紅柿,又回屋抱了盒瓜子出來,沖繼準遞遞:嗑不? 繼準也不客氣,抓了把瓜子跟著慧姨邊吃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著閑天。 譚樂同樣舍不得上樓,于是干脆把作業拿下來,從慧姨店里搬出個小板凳,擱在膝蓋上寫。 三人就這么在老街里偷了半日閑,直到夕陽的余暉越來越紅,街燈悄然亮起。 我要準備開店了?;垡膛呐氖制鹕?,將掉落的幾枚瓜子殼撿進垃圾桶。 繼準剛想說譚璟揚怎么還沒回,一抬眼就看到街口的夕陽深處拉近了個修長的身影。 哥!譚樂朝著那道身影飛快跑去。 譚璟揚在將盡的殘陽中俯下些腰,伸手摸了摸譚樂的頭:怎么還在外面玩兒,你作業做完了么? 做完了,慧姨還幫我聽寫了字詞呢!譚樂說完,回頭朝按摩店門口一指道:哥,你看誰來了! 譚璟揚順著譚樂手指的方向看去,瞬時一怔。 表情僵在臉上,顯得有些錯愕。 只見將將亮起的粉紅燈光下,繼準穿件白色衛衣站在門口。雙手插袋,半抬著眼皮漫不經心地看著自己,嘴里還嚼著塊泡泡糖。 朦朧光線趁得繼準的皮膚比平時更白,接連病了幾日,他看起來也比以前更清瘦了。 程罪呢?繼準吹了個泡泡,邁腳走向譚璟揚。 你怎么 準哥是專程送我回來的!譚樂接話道,我今天去給準哥送雞湯了,是慧姨燉的。 譚璟揚此刻注意力全在繼準身上,半天才意識到譚樂居然一個人跑去西城了。 你怎么也不跟我說一聲?譚璟揚皺皺眉。 我太想準哥了嘛,都好久沒見過他了。譚樂委屈地癟癟嘴。 欸,跟你說話呢大哥。繼準伸手在譚璟揚面前打了個響指。 哦,他去華子那邊幫忙,我趕回來給小樂做飯。譚璟揚摸摸鼻子,低聲回答。 看譚璟揚見了自己還是副老大不自在的樣子,繼準深吸口氣嚴肅道:先上樓?我有點話跟你說。 譚璟揚沉默片刻,還是輕輕點了下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