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烈成性[重生] 第132節
衛瓚低低地笑:“你怎的不說了?” “我是什么人?” 沈鳶只面紅耳赤挽起袖子來,惡向膽邊生,意圖趁人之危。心道左右這小混蛋身強力壯,已讓侯爺揍了,再腫上兩天也沒什么不能的,只喊:“知雪,拿繩子來?!?/br> 他非要將人捆著揍了才好。 衛瓚只笑著將人手腕抓著了。 兩下僵持,昨晚那點兒新婚的熱度又上了來,只覺沈鳶那兇惡的神色都帶了幾分可愛,勾得人心里頭發酥。 衛瓚盯著沈鳶的唇瞧了好一陣子。 忽得聽見外頭知雪小聲敲門:“公子?!?/br> 沈鳶說:“怎的了?繩子拿來了?” 知雪急說:“不是,是侯夫人回來了,直接往枕戈院來了,這會兒快到門口了?!?/br> 沈鳶怔了一怔。 衛瓚正欲說什么。 卻忽見這小病秧子立馬變了另一副面孔,渾不似在他面前兇惡。 眼圈紅紅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沒多久連鼻尖都有些紅了。 只等侯夫人一進門兒來,這小病秧子便開口沙啞喊了一聲:“姨母?!?/br> 眼看著眼淚珠兒就要掉下來了,又讓他睫毛顫了顫,給收了回去。 惹得侯夫人一進門兒就抱著沈鳶,柔聲喊:“我的兒?!?/br> ——很難相信這是剛才要趁人之危,拿繩子捆了揍他的沈鳶。 衛瓚在床上目瞪口呆,忍笑忍得艱難。 這小病秧子,翻臉比翻書快,還有三四副面孔呢。 在父親面前是懂事溫潤的后輩。 在他面前是夜叉鬼。 在他母親面前,倒成了委屈巴巴的小可憐了。 偏他們還都受用這一套。 不覺著沈鳶變化無常,反倒越親近,越覺著好笑可愛。 衛瓚一笑,屁股便跟著疼。 只心里想。 沈鳶可不是將他們一家人都吃死了么。 …… 沈鳶扶著侯夫人到外堂時,眼圈兒已紅得跟小兔子似的,挽著侯夫人可憐巴巴看了半晌。 嘴上卻說:“許久沒見著姨母了,折春想姨母了?!?/br> 侯夫人一聽這話,再見風光無限的狀元郎做這模樣,心早就化成了水,只說:“你姨父都跟我說了,此事實在是瓚兒不像話?!?/br> 沈鳶溫聲說:“姨母,沈鳶并不怨怪?!?/br> 侯夫人道:“你不怨怪,我卻怨怪?!?/br> “我連姑娘本都給你相看好了,只等著你自己去瞧一瞧,才好定下來,哪知我只一出門的功夫……” 侯夫人是真動了幾分怒容。 她心思細膩,多年來看得清楚,沈鳶表面性冷,卻比旁人都重情,尤其渴望一個家庭。 所以縱然百般不舍,也早早就想為沈鳶相看一個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依照沈鳶的體貼溫柔,必能舉案齊眉,將來有二三子嗣,兒孫繞膝,也不必再孤苦飄零。 從前是礙于沈鳶的身子,沒尋到好的。 如今沈鳶高中狀元、前途無量,卻是自己親生兒子不做人,一紙婚書就將人搶了來。 就算是衛瓚此刻放了手了。 沈鳶的名聲也毀得差不多了,那些愛護女兒的人家,如何愿意屈就一個同男人成過親的人。 侯夫人遠比靖安侯想得要更多,只是當著沈鳶的面兒,卻不好同他說這些后頭的事情,只輕輕拍著他的手,道:“瓚兒自小就脾氣倔,慣愛自己拿主意,此事他請了圣上的婚書,我見著他不會輕易松口?!?/br> “你只再等一陣子,他稍冷靜下來,我再同他好好說,不成便去宮里說?!?/br> 沈鳶垂眸,低低地“嗯”了一聲,又眼圈兒紅紅的說:“無妨,折春不過孤身一人,侯府恩重如山,小侯爺又給折春尋了醫藥大夫,折春愿意在侯府待一輩子?!?/br> 又頓了頓,聲音格外柔軟:“……從前我也時常羨慕小侯爺,能喊您一聲母親?!?/br> “如此想來,可算是得償所愿,并不委屈?!?/br> 他這話說得真心實意,叫侯夫人眼淚都快流了下來:“鳶鳶,姨母對不起你?!?/br> 沈鳶裝了可憐,又舍不得侯夫人真哭,舍不得侯夫人真憂心。 只勉強說兩句笑話,給侯夫人講白日里衛瓚挨揍的事情。 侯夫人聽了心酸又好笑,卻嘆氣:“我就說,瓚兒怎的火急火燎把我支走了?!?/br> “他父親又火急火燎把我叫回來?!?/br> “你姨父這會兒還在屋里頭舞刀弄槍,琢磨著再打瓚兒一頓,只是他不曉得,此事哪是一頓打能結了的?!?/br> “你姨父慣常只有那幾棍子的工夫,瓚兒早不怕他打了,哪有什么辦法?!?/br> 侯夫人沉默了一會兒,卻是輕聲說:“歸根結底,還是怪我?!?/br> “我早該瞧出來,瓚兒自打上回挨了那二十板子以后,看你的眼神兒就不一樣了?!?/br> 沈鳶見著侯夫人這樣子,竟是說不出的愧怍。 侯夫人說的那二十板子,總覺著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了,可他那時其實心里是怕衛瓚的。不只是怕挨打,也是怕在這家中無立錐之地。 那時便是侯夫人溫聲庇護他,說無論怎樣,都不會叫衛瓚傷了他。 這些年來,這么多次,也都是侯夫人護著他。 不知怎的,他瞧著侯夫人的面孔,忽得裝不下去這可憐了。 許久,在侯夫人手心里的手縮了縮,鼓足了勇氣,才輕聲喊:“姨母?!?/br> “若折春說……” “衛瓚不是搶了我來的呢?!?/br> 侯夫人頓了頓。 沈鳶幾乎用盡力氣,聲音卻小得如同蚊子似的:“姨母,若我走錯了路,待小侯爺并非……無情?!?/br> “姨母會惱我么?!?/br> 他始終不敢相信,侯夫人會將他與衛瓚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上。 他在所愛之人面前,是那樣的微小。 侯夫人那雙如水溫柔的眼睛瞧了他許久,像是在判斷他這句話的真假一樣。 慢慢將他的手握著了。 侯夫人喊他:“鳶鳶?!?/br> 沈鳶抬不起頭來。 聽見侯夫人輕輕笑了一聲。 “這算什么走錯了路呢?!?/br> “果真你姨父就是個傻的?!?/br> …… 沈鳶是自己回來的。 走進屋的時候,腳步輕飄飄的,耳根發紅,只坐在床邊,埋首在臂彎。 衛瓚還趴在床上擺弄彈珠呢,見他進來了,便笑說:“回來了?” 沈鳶也不回答。 衛瓚這才覺著他不對勁兒,說:“你跟我娘都聊什么了?” “她……她不會要進宮去幫你退婚吧?” 他最怕的其實就是自己母親。 他爹無非就是家法,不足為懼,只是侯夫人若定了心思要將沈鳶救出苦海,那只怕就真要鬧到宮里也不罷休了。 沈鳶搖了搖頭。 衛瓚卻忽得瞧見沈鳶手腕上的鐲子。 富貴人家的男子也有戴鐲的,只是沈鳶素日不戴。如今清瘦有力的手腕上,竟套著一只潔白無瑕的羊脂玉鐲子。 沈鳶見他看過來,才喃喃說:“姨母給我了?!?/br> 衛瓚不自覺眉眼舒展。 那鐲子是侯夫人的陪嫁,斷不可能隨便給人的。 如今給了,便是沈鳶承認了他們倆的關系。 ——他沒想到沈鳶有這樣的勇氣,以為還要好些時候才能說出口。 “姨母說……往后都不要我走了,說我也是她的孩子?!?/br> 沈鳶將那鐲子細細看了又看看,眼底透著說不出的喜悅和慌張,只低聲說:“我本以為……” 衛瓚輕輕撥弄了一下沈鳶手腕上的玉鐲子,說:“你要這樣,我可要嫉妒我娘了?!?/br> “怎么一兩句話就能讓你高興成這樣?!?/br> 沈鳶望了望他,又望了望鐲子,似乎始終沒想清楚,這成親之后突如其來的變化。 懵懂得像是掉進夢境的白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