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烈成性[重生] 第109節
早早沒了家的孩子,是沒法兒相信自己在任何條件下都被選擇著,被愛著的。 沈鳶低聲說:“姨母不要怪我?!?/br> 侯夫人怔了一怔,卻是輕輕拍著他的手,笑著說:“姨母怎么能怪你?” “你還總說自己不懂事——你是太懂事了,姨母養了半輩子的混球了,什么沒見識過?!?/br> “你就是掀了天了,姨母都不會怪你?!?/br> 正碰著衛瓚牽了馬出來告辭,連個禮都行得草率,只進門兒來,懶洋洋笑說:“娘,你說的混球是我爹么?” 侯夫人恨鐵不成鋼,食指戳著他額頭一點一點:“你說是誰?你說是誰?” 衛瓚便是一陣笑。 沈鳶也跟著笑。 又囑咐了好一陣子,見快誤了時辰了,才匆忙叫他們出去。 沈鳶上了車,只聽得馬車揚鞭,馬車咕嚕嚕碾過青石板,便是已出了侯府了。 這回是出的遠門,知雪照霜單有一輛車,省得兩個小姑娘路上不方便。 沈鳶在車上發呆了好一陣子,只覺著哪怕是春日,也有一絲涼,只將一邊的毯子拿起來蓋著。 哪知毯子一掀,卻正瞧見下頭正蓋著一把嶄新漂亮的長弓。 沈鳶在兵器方面也是行家,這弓木心勻稱、脈理正直,牛筋為弦,通體油潤漆黑,并沒有許多的紋飾,顯然并非文人禮器,可他上手去拉時,卻是合手得恰到好處。 旁邊仿佛慣例似的,放了一只簪著紅杏的小兔子球。 只一眼,就能瞧出是誰的手筆。 有些人送禮,就是要送得坦坦蕩蕩,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對他好。 他向來多思多慮,卻總是抵不過這直白坦誠的好。 指尖拂過那弓身,便越發愛不釋手。 沈鳶將馬車簾撩了起來,便見衛瓚早早就騎馬等在他車邊了,見他手里握著那弓,幾分笑意說:“沈狀元,怎么才發現???” 沈鳶說:“你給我準備的?” 衛瓚說:“不然呢,你這車都是我給你籌備的?!?/br> 沈鳶怔了一怔,這才覺出差異來。 坐著的位置要柔軟舒適許多,車馬行進間,也沒有從前顛簸得難受。 棋盤書冊一應俱全,只是細細去看,書冊里多了許多他平日里不大讀的閑書,棋盤也是衛瓚下得雙陸六博。 顯然是預備著衛瓚上車來跟他解悶的。 倒是軟枕,仍是胖乎乎的兔子樣。衛瓚這人就是對兔子有幾分執著。 沈鳶怔了怔,只下意識道:“平日里五谷不分的,怎么還會做起這種事來了?!?/br> 衛瓚只揚了揚眉梢:“你說呢?!?/br> 沈鳶只輕描淡寫說:“前兒不還惱我算計你呢么?” 衛瓚也有些不自在,卻是垂眸說:“我自打挨過我爹那頓揍以后,幾時真惱過你了?” 無非是接連幾日忙碌,沒時間好好跟沈鳶說道說道罷了。 卻聽得衛瓚在外頭嘆氣:“想得沈狀元一句高興,怎么就這么難呢?!?/br> 沈鳶瞧著衛瓚含笑無奈的眉目,半晌沒說出來。 他有時會想起衛瓚光明正大稱贊他的氣魄??刹恢獮槭裁?,讓他說出一句來,就這么難。 他攥緊了手里的小兔子,抿了抿唇,卻是低聲說:“衛瓚,我……心里高興?!?/br> 半晌又說:“多謝?!?/br> 衛瓚怔了怔,瞧著那抱著兔子球的沈鳶,竟不自覺有些臉熱了。 也不知這熱氣從哪兒來的,激得人心里頭亂跳。 一手攥著韁繩,一手圈在唇邊,輕輕咳嗽了一聲:“也用不著這么正經,咱們倆……哪兒就還得這樣了?!?/br> 渾然忘了是他要沈鳶說一句高興的。 沈鳶一手輕輕撥弄著那小兔子球上的紅花,另一只手卻遲遲不將那車簾放下去,也不抬頭去看衛瓚。 衛瓚也沒問。 就這么走著,衛瓚隔了一會兒,低頭問:“你想騎一會兒馬么?” 沈鳶果然抬頭望他。 衛瓚便俯身輕聲說:“待出了城,我帶你騎一小段兒?!?/br> 沈鳶遲疑了一會兒。 卻是眼睛偷偷瞟了一眼衛瓚騎著的白馬。 名喚銀電,千里名駒。 緩行時都透著一股隱忍的力量和流暢,更別提奔馳起來的模樣了。 他記得是衛瓚生辰時,靖安侯掏光了私房錢予他的,平日一見著就心疼得齜牙咧嘴。 衛瓚也愛得緊,平日里是連碰都不給碰的。 衛瓚含笑問他:“折春?” 沈鳶喉結悄無聲息地上下,緩慢點了點頭。 -------------------- 作者有話要說: (各懷鬼胎) 小侯爺:抱春卷在懷里騎馬,嘿嘿嘿。 沈春卷:馬,嘿嘿嘿。 第86章 之后出城去,衛瓚果然帶著沈鳶縱馬去。 那辛來的公主有幾個侍女,探著頭去瞧熱鬧,相互打趣笑說怎的兩個男人坐在一匹馬上,便叫新科狀元郎無端熱了耳朵。 只是饒是如此,也不肯下馬去。 沈鳶許久沒感受這種駕馭烈馬的滋味兒。 銀電實在是一匹好馬,俊美強壯,皮毛皎潔,因著養在侯府,連鬃毛都被保養洗刷得潔白如雪,只伸手細細去撫摸,都能感覺到那皮毛下血rou律動,一張一弛帶給人的興奮感。 他見過銀電疾馳之后,汗水潤濕馬身,如閃閃發亮的金屬色澤,鼻息噴灑出熱息,渾身上下都透著蓬勃的野性和生命力。 沈鳶愛極了,越摸越是喜歡,卻是低聲問衛瓚:“能快跑一段兒么?” 衛瓚說:“你試一試,” 沈鳶本不相信這馬會聽話,衛瓚的這匹馬素來性子倔,平日里只拿屁股對著人,別人碰一碰,就要噴著氣刨地,平日出門在外,也只高高地仰著頭,傲得跟主人一樣。 這會兒能叫他爬上背來,都是看在衛瓚這個主人的面子上。 卻不想他一夾馬腹。 銀電竟當真馳騁起來。 風聲呼呼吹過耳畔,一路風景也飛快掠過,雖算不上疾馳,可沈鳶的頰側泛起興奮的紅,心也跟著鼓脹發癢起來。 那癢意像是種子萌發破土。 他貪愛烈馬,便是愛這感覺,他與銀電一同呼吸,便仿佛他與馬一樣快,一樣強壯,一樣高大迅猛。 跑了好一陣子,衛瓚見他額角已沁出了汗,才輕輕牽了牽繩,叫停著了。 笑著說:“高興了?” 沈鳶興奮極了,親親熱熱用手梳理銀電的鬃毛,卻是輕聲說:“怎么這樣乖?!?/br> 衛瓚卻是一本正經說:“物肖其主?!?/br> 沈鳶登時便忍不住笑。 衛瓚見他已有幾分疲色,便說:“回去么?!?/br> 沈鳶左右看了看,卻是見四下無人,卻是一手愛不釋手地撫著銀電的頸子,一手輕輕捉住了衛瓚的手腕。 眉眼望著衛瓚時,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卻是輕聲央他似的說:“你讓我再騎一會兒?!?/br> …… 沈鳶那一點兒縱馬的癮頭,全叫銀電給勾了出來。 待到下午時,沈鳶仍是想要駕馬,卻又知道衛瓚必不同意,便又與照霜換了馬騎了小半日。 雖不如銀電,卻終究是痛快了。 待最后一絲力氣都沒了,才肯換回車里頭坐著去。 哪知他全靠那幾分興奮撐著,待到了驛館時,才覺著渾身都疼。 沈鳶這好些年不曾練過騎術,人是嬌貴養著的,衣褲也都是綾羅綢緞,驟然一上去就折騰這半日,褲子都磨得爛了,渾身肌rou都酸疼不已,連腿根也磨破了皮,行走間一個勁兒地倒抽冷氣。 尤其他們在驛館二樓落腳,連走快了都不敢,硬撐著爬上樓梯去,走一步、倒抽一口涼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還硬要拿捏著不疾不徐的氣度、裝模作樣。 知雪見他死撐,便說:“你快坐著,我給你瞧一瞧?!?/br> 沈鳶自知丟臉,哪里肯讓她瞧,咬緊了牙關不肯,只說:“你將藥膏擱著就是了,我又不是斷了手,用得著么?” 知雪知道他倔,只嘟噥說:“你就死撐吧,化膿了就知道苦了?!?/br> 沈鳶心道就是爛了也比丟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