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烈成性[重生] 第47節
倒是聽得下頭宅院里頭,隱隱傳來歡呼之聲。 眾人皆色變,不想這一番布置皆白費了。 這兩道火墻,倒是拖了好一陣子的時間,有烈火阻隔,他們不敢下山去沖殺,左右伏兵皆是弩手,也只能按兵不動。 卻是身旁人低聲說:“夜首領,干脆等火燒過了,令左右的伏兵上前,咱們沖殺下去便是了,就算是些武生,可房屋里頭也不過是群孩子和一些家仆?!?/br> 那男人的目光也是有些難看,他不過是想借火勢逼得這些人出來,誰知竟惹出這許多麻煩。 只是卻心生疑竇:“他們如何不動?” 左右一怔。 是啊,已經知曉有人要索他們性命,又有火墻阻隔。 此刻縱然不往側風口去,也該往下風處逃了才對。 怎會在莊子里按兵不動,難不成在等著他們么? 男人凝目遠望,依稀見得一個白色身影立在院中,似乎也在精準遠望著山頂,遙遙洞悉他的一切,仿佛一舉一動都被反復思量。 卻不知怎的,莫名心生了一分怪異的忌憚。 這份忌憚上一次出現,還是在夜中見過衛瓚時,雖只有一人,卻儼然如千百人難敵一般。 男人的目光越發陰沉起來,心里計算著火燒盡的時間,開口時還未來得及下令,卻忽得見山口驚鳥紛紛。 再放眼望去,忽得見北面亮起數十火把,又有眾多人聲紛紛揚揚涌上山來,顯然已是援兵到了。 左右皆不可置信:“都這個時候了,這是哪兒來的人?!?/br> 那夜統領立時變了顏色:“他們早有準備?!?/br> “衛瓚有金雀令?!?/br> 左右道:“這……夜首領,這該如何是好?!?/br> 若以金雀令向附近城府借兵,能借來百千人,那此行便是必敗,反倒容易將自己折在這里。 先頭手中死士已折去了許多,眼下這些人,不過是花錢買來的烏合之眾。 他真要令眾人死戰,這些人也未必信服。 男人再看下頭那莊子,便禁不住心生一絲涼意:難怪這些人動也不動,原來早已有了計劃。 他本以為下頭放火的白衣人是衛瓚,誰知竟然不是。 他細一聽,甚至能聽到下頭與衛瓚兩處遙相呼應之聲。 衛瓚命不該絕。 昭明堂的這些小子也好運氣。 他一咬牙,擺手道:“撤?!?/br> “衛二來了!衛二來了!” “火也停了!沈折春,旁邊那些射冷箭的人像也終于撤了!你真是神了!” “你怎的知道,我們一動不動,他們便必要退去的?” 饒是火已滅了大半,可燒過的草木卻是煙炎張天,濃霧滾滾。 惹得眾人頻頻咳嗽,余火也需撲撲打打滅去,卻又禁不住歡呼雀躍。 沈鳶咳嗽著,卻是遠遠望著山頂,見那上頭依稀有火光閃過,才目光閃爍道:“疑兵之計罷了?!?/br> 唐南星本是騎在墻上探看,道:“我看這些人還是沒膽量,一看衛二哥借來兵就慫了,若真有膽量,怎的不打上門兒來?!?/br> 沈鳶搖了搖頭,卻是笑了,說:“衛瓚沒借兵?!?/br> 眾人的歡聲戛然而止,說:“什么?” 他卻慢條斯理道:“望鄉城距離此處足有六十余里,他縱是快馬加鞭,也許兩三個時辰才能到,屆時入夜閉城,他想要進城須得自證身份,還不知道城府愿不愿意借兵?!?/br> “若是如此一來一回,待他回來,只怕要給我們收尸?!?/br> 眾人愣了愣,說:“那……那些聲音是?” 卻聽得門口一聲響,門口呼啦啦響起了許多聲音,眾人齊刷刷看去,卻是衛瓚破門而入,笑道:“山下重金請了三十來個田里金剛?!?/br> 衛瓚領著頭兒,身后卻是跟著三十余個結實的莊稼人,每人手舉兩個火把,背上負旗,就這般呼呼喝喝、口喊軍號,懵懵懂懂進了門兒。 還cao著一口鄉音問,該找誰給錢。 ——好家伙,果真是田里金剛。 夜黑風高瞧不見旗,只需個個兒舉著火把,便能做百人之聲。 尋百姓做兵難,但只要銀子給夠了,想要振一振聲勢還是容易。 加之山上以火攻火、按兵不動,仿佛真有救援一般,便將那些人糊弄了過去。 衛瓚笑了笑,手一指晉桉道:“此間主家說了,每人酬銀十兩,以謝勞苦?!?/br> 正灰頭土臉滅火的晉桉:“……” 便是苦笑著舉手道:“我我我,來我這兒領錢?!?/br> 衛瓚卻是直勾勾瞧著那小病秧子,那小病秧子也在瞧著他。 梨花白的衣裳染了火灰,額角頰側都熏蒸得泛紅,眼睛卻亮得驚人。 不知為何,沈鳶分明沒跟他說話。 他的心仿佛也被熱乎乎的風塞滿了。 眾人見了衛瓚回來,便仿佛見了主心骨一般,松了一口氣。 有人道:“此時之圍既然解了,我們不若也趕緊轉移他地休息,以防他們再殺了我們個回馬槍,待明日天亮了,再去山下求救?!?/br> 沈鳶卻忽得說:“為什么要轉?” “難不成放了把火,射過了冷箭,便就這樣由著他們跑了么?” 眾人愕然道:“我們只有三四十人……” 其中還有許多是不曾習武的隨從仆童,依著沈鳶推測,這山中伏擊少說有兩倍之數。 若不是懼怕他們是武學生,不知莊中仆人數量,只怕已砸上門兒來做強盜了。 沈鳶卻道:“幾十人又如何?!?/br> “他們在明,我們在暗?!?/br> “此時不殺一個措手不及,還等什么?” 衛瓚聞言便禁不住頓了一頓。 他從沒看錯過沈鳶。 時機,判斷,這才是逆轉勝局的關鍵。 一閃即逝的東西,總有人抓得住,有人抓不住。 兵書幾卷,隨便一個書生便能背得滾瓜爛熟。計策謀略,萬變不離其宗。 有人天生便有此才能。 有人閱盡千百卷書才得。 有人終其一生,鈍而無覺。 而沈鳶閱盡藏書,就是為了抓住這生與死、勝與敗的間隙。 沈鳶道:“況且只有千日做賊的道理,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他們只需在山腳觀望片刻,便會知曉我們并無援手?!?/br> “連個面兒都沒照,今日我們由著他們全身而退,明日他們在前去望鄉城的路上伏擊,在我們歸京路上伏擊,屆時又當如何?” 那人沉默了片刻,道:“那你的意思是……” “以攻代守?!边@一刻沈鳶注視著衛瓚,目光如炬,語速飛快:“衛瓚,山路只有兩條,你自東面路上山來,他們必只有南路可走,路狹道窄,我們抄小路前去阻擊,他們哪怕有千百人,也只發揮得出十之二三?!?/br> “況且此刻余火未盡,濃煙滾滾,他們必然以為我們不敢追擊?!?/br> “我們能勝,而且能大勝?!?/br> 敵人越覺得不會做什么。 他們越要做什么。 沈鳶殷殷等著他的回答。 衛瓚笑了一聲,看著眾人笑道: “給你們一炷香的工夫,能上得馬的,愿意來的,都隨我來?!?/br> “卻如沈案首所說,難不成真就把這口氣咽下了么?!?/br> 沈鳶一怔。 風吹起時,有什么在他的眼底,嗶嗶啵啵地燒著,在這一刻,卻終于亮了起來。 昭明堂眾人亦是心喜,正是好勝躁動的年紀,日日cao練武藝修習兵法,不主動去惹是生非便罷了,怎的能讓人欺到頭上來。 便是個個兒穿甲佩刀上馬,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整肅完畢。 衛瓚卻忽得被那小病秧子牽住了馬轡。 他低目看他:“怎么了?” 沈鳶說:“帶上照霜?!?/br> 他笑著說,好。 沈鳶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才松手。 擦肩而過時,他聽見沈鳶說:“萬事小心?!?/br> 衛瓚便微微笑了一聲,再開口時,卻是朗聲對眾人道: “吹角隊分,鳴金變陣?!?/br> “夜戰無旗,便以我聲為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