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烈成性[重生] 第13節
想來他也是疲了累了的。 若是能離那小侯爺遠遠的,興許還能好一些。 隔了一會兒。 卻又聽沈鳶小聲說:“照霜,今晚你記得打探打探,他這見天兒打瞌睡,我總疑心他趁夜里偷偷讀書習武——” 照霜:…… 最近好像不太一樣。 最近公子是越挫越勇了。 第12章 衛瓚坐在這寺廟靜室,吸了好幾口早春的冷氣,耳根還是隱隱有些發熱。 他昔日曾聽母親提起過,沈鳶的母親是江南有名的美人,父親在京中亦有“玉郎”之美譽,才生得沈鳶這般好顏色。 只是他向來不屑一顧。 可沈鳶往他懷里睡的時候,車正至山路。 他撩起車簾瞧景的時候,陽光穿過枝丫,在沈鳶的面孔烙上了細碎光斑。 那時小病秧子就沉甸甸靠在他懷里,讓日光激了,睫毛一顫一顫,抱怨似的喊了一聲“知雪”。 他便想,叫衛驚寒不那么好聽,叫衛知雪也不是不行。 回過神來,才曉得荒謬。 他坐在那揉搓了好一會兒耳根,才定下神來,叫隨風來繼續稟告。 便見隨風將懷中信與他,道:“這便是大老爺親寫的信箋?!?/br> 他“唔”了一聲,一手捉了塊點心來吃,一手利落抖開信紙,里頭正是衛錦程的字跡。 前幾行皆是講,如今圣上震怒甲胄失竊一事,做臣子的也惶惶不安,不得不深究,可若是深究,難免牽連眾多。 下頭一行畫風一轉,寫的卻是,殿下愿意寫信前來,臣受寵若驚,若殿下有方可解眼前之困,臣自然樂意效勞。 再往題頭一瞧:安王敬啟。 頓時笑了一聲。 果然,咬鉤了。 前世也是這一出好戲,兵部清查,意外查出甲胄失竊、引得帝王震怒。 可再往后,沒人查出是安王的手筆。 安王豢養死士、私藏甲胄、日夜為謀奪帝位那一日做準備。 這差事他是領過的,也做過的。 卻也只追到了一群死士,被他逼得急了,便咬碎了毒藥,留給他遍地的尸首。 如今要指著衛錦程查到安王那去,只怕是天方夜譚。 但他稍加引誘,卻容易得很。 安王的書信自然也是假的,是衛瓚仿了安王的字跡和印鑒,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哄他說衛大人如今所查之事干系甚大,要在外見面商談——上輩子這些活兒都是沈鳶干的,如今自己要找人做,還是廢了一番力氣。 這話已暗示得很明白,哪怕衛錦程有一絲顧慮衛家,都不會接下來。 果然無論前世今生,衛錦程對于從龍之功都難以抗拒。 嘉佑帝再賢明,瞧不上衛錦程這個草包,不愿給他潑天富貴,不愿給他財帛尊榮,那就不如是個昏君逆賊。 衛錦程一聽,果真興致勃勃回信表忠心,說安王若有驅策,必定遵從。 約在今日夜里,城外藏甲的老宅相見。 城內不好行事,他便打著禮佛的名聲,也隨著小病秧子出城來了。 他將那信讀完了,淡淡笑了一聲:“那邊兒信箋都處理了么?” 隨風道:“處理了,看著衛錦程燒了的?!?/br> 他將手中的信也在燭火上點燃了。 紙張在火苗的舔舐中扭曲,卻在他眼底生出漆黑徹骨的冷意來。 他慢慢道:“人已布置好了么?” 隨風低聲說:“傳訊下去了?!?/br> 他道:“夠了?!?/br> 隨風低聲道:“主子非要親自去么,靜室這里若是空著,隔壁……沈公子難免要懷疑的?!?/br> “要不我夜里來做個樣子?” 這佛門清凈地,靜室里只得一張床,夜里不留仆役照顧。 衛瓚若走了,這靜室便空了。 他們都曉得,那小病秧子就差沒把眼珠子挖下來一只,貼在他身上了。 他卻垂眸笑了一聲:“不礙事?!?/br> “他若問了,我也有別的法子?!?/br> 他其實連父親母親都能瞞得輕松,唯獨沈鳶不行,只怕已早瞧出些端倪來了。 至于人手不足的事兒,倒也不是大問題。 他本就打算這事情親自來做。 況且…… 家仇母恨。 他自打重生以來,那一夜又一夜難以合眼的夢魘。 只要閉上眼睛,就都近在眼前。 那時沈鳶耗了一年的心血,才讓他重新站了起來。 只是他腿傷剛愈,便一瘸一拐,要去殺了衛錦程一家。 他的槍還在,槍尖拖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舊日的槍纓褪了色,也跟著染上了塵。 只有一個孱弱的身影攔在門口,一動不動。 他說:“沈鳶,你沒膽子殺了他們,我去?!?/br> 那院子里零星幾個仆役攔不住他,沈鳶身側抱劍的侍女也攔不住他。 他像是紅了眼的野獸,傷口崩裂淌了血,卻也沒發出一丁點的嘶吼來。 最后卻讓沈鳶死死抱住。 那病秧子不知哪兒來的力氣,被他拖行了六七步,也不肯撒手。 卻是他在門前頭一次開了口。 他說,沈鳶,我家破人亡。 這個詞單是說出來,他都能感受到沈鳶身體的顫抖。 他說,你知道詔獄里死了多少人么?沈鳶,我是看著他們一個一個喪命的。 熬不過拷打的,病死的,他身帶重枷直不起腰來,抬頭瞧不見一方天,卻只瞧見家中人一個一個血葫蘆似的被拖出去。 他從那一夜開始,就再也沒安睡過。 沈鳶卻問他:“你殺了衛錦程,之后呢?現在多少雙眼睛盯著我這兒!盯著你!你生怕他們找不到借口再把你送回詔獄里?——生怕你自己不死么?” “衛瓚,我撈你出來費了多少心血,只為了殺一個衛錦程嗎?” 說著,一口氣上不來,竟嘔出一口血來。 沈鳶從未在他面前示弱過,哪怕侯府傾覆,他前程無光,沈鳶也得把脊背在他面前挺得直直的。 可這時候沈鳶連站都站不住。 他聽見旁邊慣常伺候湯藥的侍女叫了一聲。 沈鳶卻擺了擺手。 喘息了許久,才慢慢順過氣來,說:“衛瓚……姨母是我親自送走的?!?/br> “親手裝進的棺槨,一路送走的?!?/br> 沈鳶曾送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又親手送走了疼愛他的侯夫人。 似乎是天意在戲弄他,讓所有待他好過的人都不得善終。 然后在一無所有之時,他將衛瓚從詔獄里撈了出來。 沈鳶說:“我做這些,就是為了看你死的么?” 這時衛瓚才意識到,沈鳶瘦得像是一把枯骨。 他們定定在那扇門前僵持了許久。 僵持到沈鳶已站不住的時候。 衛瓚將沈鳶扶起來,卻又死死咬住了沈鳶的肩,說:“你以為我這樣還算是活著么?” 沈鳶被他咬出過多少印子,他已記不清了。 沈鳶那時只怕已眼前發黑了,口齒都不清楚,只渾渾噩噩間囈語:“……求你了?!?/br> 再睜開眼時,隨風仍是憂心忡忡地勸說:“主子若有什么吩咐,只派我去就是了,何必以身犯險呢?” 他卻擺了擺手,輕聲說:“都安排好了,不會有問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