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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昀不想在祭祖大典上同席觀月吵,冷笑了一聲:陛下今日不是想見見虞太妃嗎?陛下, 讓臣來帶你去吧。 這會兒姜遲倒是有反應了, 小皇帝眨眨眼睛, 可憐巴巴地朝姜昀邁了一步,又邁進一步, 手指也從席觀月的掌中掙脫出來了。 攝政王頓時好似春風拂面, 攬著小皇帝道:接下來就是家事了某些外姓人可以走了。 席觀月面上還是掛著笑, 臉色青青白白變了好幾次,最后冷冷地哼了一聲。 虞鶯當年是同周貴妃交情極好的姐妹。 先皇殯天之后, 虞鶯便向新皇請了一道詔令獨居皇陵旁的長樂行宮,只當是做個念想陪伴逝去的周貴妃。 姜遲這次來卻是想問一些問題。 一些不能宣之于口本來應該帶到墳墓里去的秘密。 姜遲悄咪咪給自己鼓勁, 一定要拿出那種老港片里的囂張氣焰,不能讓人看低了去。 更何況, 他還是個惡名在外的兇殘暴君,動不動就會殺人的那種。 怎么想都該是很可怕的吧。 他抬腳走進長樂宮的時候, 系統就很適時地在他耳邊放叱咤風云我任意闖, 萬眾仰望的BGM。 姜遲差點磕倒在那高高的門檻上。 虞太妃年紀也不過四十,是個喜穿素裙的清淡美人, 坐在窗邊凝眉點茶的時候, 好似一副婉約素淡的水墨畫。 明明年輕尚輕, 卻已經只能在這看似華美的深宮里平白蹉跎余下的日子,誰看了不感嘆一句封建王朝罪惡多端。 姜遲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叫自己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來。 陛下怎么想著到我這里來了?女人連眉毛都沒動,專心瞧著青碧茶水里漸漸浮起舒展的茶葉。 小皇帝抿了抿唇角,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來:虞太妃獨居長樂宮,倒不會覺得寂寞。 有什么寂寞不寂寞的,先皇走了,我也就沒什么好盼望的,每日里不過消磨閑散,日子不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下來了。杯中的茶水漸漸地涼了,虞鶯終于舍得抬眼望一望這漂亮而天真的小皇帝。 她愣了愣,掩著嘴笑起來,周身那種近乎死朽的氣息頓時就散了,她的臉上露出一種少女似的明艷與盼望來: 陛下,同貴妃娘娘真是越來越相似了。 恍惚間,我還以為是她回來了。 小皇帝耳朵動了動,他直覺這虞太妃一定與周貴妃之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這次孤過來,就是想問一問虞太妃,孤母妃的事。 虞鶯動了動,抬起眼來,那雙清冷的眼睛竟然已經微微發紅。 皇帝一只手撐著臉頰,臉上勾起一點同周煙姝十分想象的嫵媚笑意,明明眼底根本印不出自己,卻仍然心甘情愿地溺死在那含著笑意的眼波里。 虞鶯睜大了眼睛。 孤最近,發現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壓低了聲音,皇家天生的威嚴從那雙勾魂攝魄的藍眼睛里溢出,叫虞鶯動彈不得,甚至下意識地發抖。 虞太妃,孤已經知道你們的事了。 虞鶯霍然站了起來。 她動作太急,桌上的青花瓷茶杯打翻了,價值千金的茶水就這么淅淅瀝瀝地淌在她素白的用銀線繡著鳶尾花的裙擺上。 小皇帝卻并不驚訝,甚至慢條斯理地用桌上那只名貴的紫砂壺給自己斟上了一杯茶。 這場交鋒在虞鶯失態的時候,他就已經勝券在握了。 姜遲借著飲茶的動作,終于能松下一口氣。 他剛剛緊張得喉嚨都好像要燒起來了。 姜遲其實什么也不知道,這樣說只不過是在詐她,幸虧她是真的心里有鬼,兩三下便漏了餡。 虞鶯似乎也知道自己實在是暴露的徹底,她面無表情地低下頭,攥著裙擺的手微微地發著抖。 這不能怪我。她想。 誰叫他,面前這個不過乳臭未干的小皇帝,長得同周煙姝那么像。 好像她的靈魂又回來了,在冷冷地看著他,用那雙嫵媚動人的眼睛質問她: 你當年為什么要害我? 不是我害的,不要來找我。虞鶯指節泛起瓷器一般的青白色,遽然望向姜遲的眼睛里透著瘋狂,她似乎出現了幻覺,完全把姜遲當做了周煙姝,你要尋仇,就去找他好了,不要找我! 虞鶯反應實在太大,姜遲再三確認自己只不過是簡單說了一句話,她驚恐的表情看起來好像是他從桌下掏出了一把二十米長的大刀在威脅她,如果不說出真相,他就要砍了她。 姜遲覺得迷茫,但是他這時候絕對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怯懦。 少年腦子里將人物關系圖簡單地連了連,以周煙姝為圓心現在出現了詭異的第三個人,這第三人根據虞鶯的語氣推斷,應該就是害死周煙姝的人。 而虞鶯又一定認識這第三人。 姜遲覺得自己要給她再下一劑猛藥。 恰逢天邊日光青白,遙遙得穿過繁密的枝椏,在少年精致如畫的面目上落下斑斑駁駁的光影。 少年唇角銜笑,那日光把他整個人都照得好似靈魂一般透明。 你用不著緊張。小皇帝語氣幽幽的,好像隱藏著一點如絲如縷的哀怨,我只是想你了,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