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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著繡花鞋坐在上座的女人撐著手笑容甜蜜而刻毒:我這個人一向很好說話,既然你知錯了我也不會為難你。 她慢悠悠地撫摸著手腕上盤著的銀蛇,聲線嫵媚而冰冷,語氣像是在談論今天的粉底是不是服帖一樣平常:如果一夜之后,你還沒有被蠱蟲吃掉的話,我就放過你。 女人站起來,不再管男人痛哭流涕的臉。 本來也就一張臉能看,哭成這個樣子只讓她覺得厭煩。 胡朵對著銀鏡緩慢端詳著自己的臉,過了好一會兒才很嫌棄地嘖了一聲:這個太老了,需要找幾個年輕人呢。 已經想辦法了。 直到蒼老的聲音響起,姜遲才發現房間的陰影里原來還站著一個人。 那幾個學生這幾天就到了。 到時候,是準備讓曲骨大人去接。 曲骨? 胡朵撫摸銀蛇的手頓了頓,裙擺上鈴鐺細細地響起來,女人掩唇輕笑:他不是一直不稀罕參加我們的祭祀嗎,我還以為抱著他那個寶貝弟弟打算就這么過一輩子呢。 老人恭敬地彎著腰:聽說是那位又不好了呢。 胡朵瞇起眼睛:本來就是從地獄里拉回來的人,什么時候就回去了還不好說呢。 叫醒一個傻子,又有什么用呢。 什么意思。姜遲茫然。 什么叫做本來就是從地獄里拉回來的人? 系統給他的人物介紹里并沒有關于他曾經死過一次的介紹,這個地獄到底指的是什么? 畫面逐漸變得模糊,很快就變成了一座吊腳樓陰沉沉的內部,姜遲看到本來還囂張肆意的女人現在正舉著一炷香將其慢慢地插進案臺上的香爐里。 供奉在案臺上的不是任何一座熟悉的神明,而是一座人身蛇尾的青銅鑄像。 明明看不清神像的臉,可是姜遲一把目光落到那尊神像上的時候,猝然感到大腦深處傳來一陣尖銳的針扎似的疼痛。 ! 姜遲捂著腦袋,海藍色的眼睛里透出慌張與不解。 男人低沉的聲音驟然在漆黑一片的房間內響起:你給我的藥方有問題。 明明沒有什么過于激烈的情緒,房間里的氣溫卻在這句話出口的時候仿佛驟降了二十度。 女人淡定地揮了揮四散的煙霧:你在說什么呢。 留著一頭漆黑長發的俊美男人冷冷地望著蠱婆:復生蠱只找回了他的一魄,現在也只是一具活著的行尸走rou,他的其余魂魄在哪里。 胡朵吃吃地笑起來:我已經說過了,這個世界并不像你我想象的這么簡單,或許有更強大的力量在阻止著我們,我們對于他們來說,不過就是曇花一現的螻蟻。 再說了,胡朵不懷好意地看著曲骨,一副很做作的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你愛的不是他的相貌嗎,靈魂在不在又有什么關系,空空一具聽話的身體不是更好嗎,像玩偶一樣,那么漂亮的一張臉,真是連我都要動心了 剩下的話她沒能說話,曲骨的手已經按在了女人脆弱的喉骨上,只要稍微一用力,胡朵的脖子就會被他折斷:不是你的東西,就不要動心思。 男人陰沉的眼眸在黑暗中宛若閃爍的寒星,竟然隱隱之間,可以瞥見一絲古神的威嚴冷漠。 咳咳,胡朵捂著脖子用力咳了兩聲,頰上依然帶著不怕死的笑,居然還是個深情種呢,不過有用嗎,等到山神徹底蘇醒的那一刻,你以為到時候山神會給你這個好弟弟,留下一命嗎? 不會的。 明明是個最不好接近,最冷情冷性的男人,談到某個不在現場的人時,語氣里卻溢滿了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我已經和山神立下了血誓,我用我的魂魄換他醒來之后不能殺姜遲。 值得嗎?胡朵似乎真的不明白,怎么有人會為了另一個完全沒有用處的人立下如此嚴重的血誓。 男人的臉漸漸被浮起的霧氣模糊。 姜遲卻能清晰地看見他眼底浮起的星星點點的微光。 值得。 時光倒轉,姜遲驟然又看到自己被壓著同所謂山神成婚的那一晚,有著曲骨一模一樣臉的男人挑開了少年頭頂的紅紗,藐視眾生的金色眼眸終于有了落點:我答應過,會娶你。 第76章 蠱香(二十三) 山神自有意識起就守護著這座山了。 說是守護, 也不算準確吧。 他只是選擇了這片山作為自己等待的屬地。 等待誰呢,他也不知道。 男人沉默地盯著跪在腳下的人類。 濃郁的,鮮甜的血腥味漂浮在久違的空氣里。從肢體斷面涌出的新鮮血液像是無數曲折又蜿蜒的紅蛇陰險地朝著神座爬行而來。 那是一張衰老的, 皺起的每一條溝溝壑壑里卻仍然潛藏著永不熄滅的貪婪的臉。渾濁的眼睛里閃著不符合年齡的精明的刺眼的光。 真無趣啊, 他坐在神座上,用一只手撐著臉, 燦金色的細長眼睛半闔著, 一邊百無聊賴地想著。 人類總是這樣,貪婪刻在他們的骨頭里, 他們欲望那么多, 又像地獄一樣沒有盡頭,只要叫他們抓到一點點微末的可能性, 就像是聞到腥味的鬣狗淌著惡臭的涎水追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