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一刻，自然瞞不下去了，醫生討論的話也或多或少的傳到了許芮的耳朵里。

    “靶向藥物耐藥性”“局部治療”“介入消融手術”“氬氦刀冷凍消融復發進展的病灶”

    周秘書嘆了口氣，帶著許芮找到了主治醫生，聽到了有關外公的真實現狀。

    “祝先生罹患肺癌后，一直使用靶向藥物治療，這個藥物平均耐藥時間大概為一到兩年?；蛟S是因為祝先生身體狀態太疲憊，也沒完全戒煙有關，這才一年，就已有耐藥性……”

    許芮聽到這里，簡直想沖進病房打他幾下，都這樣嚴重了，還要工作不要命！

    還不肯戒煙！

    但是憤怒之余，她卻什么也沒說，只有臉上濕了一片，眼睛通紅。

    醫生接著說：“近年來，我們也治療了不少肺癌服用小分子靶向藥物耐藥后復發生長的案例，我們的治療對策是氬氦刀冷凍消融復發進展的病灶，更換靶向藥物繼續全身治療或者全身化療……”

    這段話里，許芮許多名次聽不懂，但是最后一句卻聽懂了。

    “全身化療？”

    “沒錯?！?/br>
    許芮搖了搖頭，不行，不能全身化療，那樣對身體傷害太大了。

    而她只有一份福利，只能救一個部位。

    如果全身化療，就算救回了肺部，其他身體上不可逆的傷害，外公也不算是真正恢復了健康。

    周秘書忍不住道：“耐藥性醫生早就開始了，就像上一次在酒店……可是董事長一直不愿意進行化療?！?/br>
    醫生搖頭，無奈的說：“祝先生必須早做決定，不然下次再昏迷，未必能及時搶救回來?！?/br>
    周秘書滿目希冀的看向許芮，許芮明白過來，“你是想讓我勸勸外公，勸他同意化療？”

    周秘書連連點頭，“只有許芮小姐能試試了，董事長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就是因為我知道，所以我才覺得我勸沒用啊?！?/br>
    許芮不理解周秘書怎么會想到她，她在外公身邊待的日子，會比他那兩個正經孫女久嗎？

    不過也說不定，外公出名獨來獨往，似乎和大舅二舅關系也不好。

    周秘書神色有些悲哀，“如果許芮小姐勸也沒用，那除非夫人活過來才有用了?！?/br>
    許芮一愣，臉上寫滿了不信。

    外公作為一個丈夫很混蛋，但是要說他很重視外婆，她是信的。不然不會分居了，也還年節來s市，和外婆一起出席重要場合，和外婆一起度過。甚至有些時候，一待還挺久。

    如果毫無感情，外公不會這么為難自己。

    但是她怎么會有這種分量！

    像是看出許芮不信一般，周秘書避開醫生，低聲說：“其實夫人過世后，董事長是要接小姐到身邊的，還在b市找好了學校?？墒切〗銏桃庖退纳偃ハ愀?，后來就不了了之了?！?/br>
    這怎么可能？

    外公明明那么討厭她，他們還在外婆的葬禮上大吵過幾回，每次都不歡而散。他那副要吃人的樣子，她現在還記憶猶新。

    許芮定了定心神，“但我去香港，外公一個電話也沒打過給我?！?/br>
    周秘書尷尬的說：“董事長的性格，一向是……”

    許芮反應過來，外公的性格她還不知道么，最不擅長說，更不用說嘴上低頭了。

    如果在她一口拒絕，還以跳飛機來威脅的前提下，避他如蛇蝎……以外公的性格，無論如何也不會短時間內低頭。

    至少不會在嘴上低頭。

    怎么會主動打電話給她呢，何況她也一個電話都沒打過去。

    周秘書接著說：“其實，頭兩年，董事長還讓人去香港看過你，拍回了一些照片。還說小姐在四少身邊生活得不錯。不過后來查出肺癌后，董事長就顧不上這些了……”

    話音未落，護士過來通知道：“祝先生已經醒了?！?/br>
    許芮驚喜的轉過身，也顧不上去想其他那些沒有頭緒的往事，跟著護士就進去了。

    系統1212：[最后150分鐘]

    許芮完全沒有理會，注意力全在病床上的外公身上。他雖然睜開了眼，但還戴著呼吸機，嘴唇也沒有血色……這是外公看上去最沒有神采和威懾力的時候。

    “外公?！?/br>
    許芮喊得很輕聲，很溫柔，這一次是真心的。

    祝弘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人，幾乎有種錯覺，這個人是他最想看到的那個。

    但是這一聲喊出來，他微微垂下了目光，像是不堪重負。

    許芮從沒想過那樣強硬的外公會病倒，更沒想到外公會有現在這么脆弱的樣子，她心疼得不得了，主動握住了外公的手。

    祝弘森抬起眼看向她，看了一瞬，緩緩眨動了一下。

    就像是提醒她不用擔心。

    許芮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她覺得從前太傻了，她和老頭較勁做什么呢？較勁有什么意思呢？到最后，誰也沒爭出勝負，倒是時間白白荒廢了。

    她最難受、最懊惱的時候，系統卻發出了提示音：親密度 5%

    許芮發誓，這是她聽到過，最動聽的聲音！

    這提醒了她，還有挽回的機會，一切還不算晚。一點也不晚。

    許芮握住外公的手，親了親，哽咽的說：“外公，我再也不和你斗氣了。雖然你脾氣壞，但是我脾氣也不好，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以后我會陪著你，我會照顧你的。

    “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br>
    祝弘森大約是頭一次聽到外孫女認錯退步，雖然也有些惹惱，但是和撒嬌要零花錢不同，她眼中的關心和擔憂，幾乎滿溢出來。

    令人無法忽視。

    祝弘森漸漸恢復了一些力氣，抬手拍了拍她那只小手，然后回握住了她。

    許芮被這雙大手握住時，明明感覺像是回到了過去，但是卻不一樣，這雙手不如過去溫暖，飽滿。這只手瘦了，甚至能感受到yingying的骨節，像是提醒她一去不復返的時光。

    許芮霎時間落下淚來，斷線珠子似的掉落在病床，掉落在祖孫交握的手上。

    她越想越難受，也越哭越厲害，像是支撐不住似的，伏在床邊悶聲大哭起來。

    哭著哭著，有只手摸了摸許芮的頭，她抬起頭，看到外公指了指呼吸器，顯然是想揭開。

    “不可以的，外公……”

    祝弘森皺眉，眼神像是恢復了犀利。

    許芮見他狀態像是好些了，只好輕輕揭開了一些呼吸罩，才剛揭開一點，就聽到外公嘶啞，卻清晰的聲音——“別哭了，哭得人心煩?！?/br>
    許芮的手僵住了，“……”

    如果不是在病床邊，如果不是外公看上去實在是個病人，這話也惹人生氣了。

    簡直能氣得人冒火，但是系統提示音熄滅了她的火， 2%。

    不是吧，嫌她哭得煩，還默默漲親密度？

    許芮哭笑不得的看向外公，外公還面無表情，好像真的很心煩的樣子。

    她重新將呼吸器帶好，想起身去倒杯水，但剛站起來，外公的臉就轉了過來，那目光顯然是在問“去哪兒”。

    許芮有些想笑，她覺得在這種波折和高壓下，越來越能讀懂外公的心思了。

    那藏在又臭又硬脾氣下的，老小孩的心思。

    病來如山倒，這時候的外公，一定是需要家人陪伴的。

    雖然他不說，但是眼神已經說出來了。

    許芮重新坐了回去，讓護士幫忙端了杯水。喝過之后，她便握著外公的手，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話，說小時候的事，說那些開心的事。

    她以為沒有多少可說的，但是一打開話匣子，發現這些事情竟然講也講不完。

    祝弘森雖然不能回應外孫女，但是從他漸漸柔和的眼神中，看得出他是愿意聽的。

    許芮越說越多，越說也就越勾動起那些往日的回憶，很多已經斑駁了的回憶。

    或許還有她記錯的時候，和外公的記憶有出入，外公就會掐掐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是這么回事。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外公又不能說給她聽，只能留待他恢復健康后。

    兩祖孫就這樣一個說，一個聽，伴隨著陣陣笑聲，不知不覺就過去了許久。

    許芮從懂事起，大約就沒和外公這么和諧融洽過，時間也眨眼就過去了。最終，祝弘森聽著聽著，眼皮越來越重，竟然安安穩穩的睡著了。

    系統1212：[5分鐘]

    聽到這個提示音時，許芮大驚，“怎么回事？怎么就只剩5分鐘？”

    系統1212：“我提示過你10次了，你一次都沒回復我?！?/br>
    許芮愣了，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和外公說話時，回憶得太投入。

    畢竟很多往事在她看來，都過去很遠很遠了，但是在現在的許芮身上，卻還不那么遙遠，還可以在仔細中回憶起來……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必須馬上花錢！

    只剩下5分鐘，其實做什么都來不及了，就是轉賬也來不及讓會計做賬。

    還好主線任務不限制網購！

    許芮拿起手機就準備結算購物車，結果卻發現——沒有網絡！

    系統1212：[最后3分鐘]

    許芮幾乎是跳起來，跑到外間去找周秘書，周秘書卻不在，只遇到護士。

    護士倒是解答了她的問題，“祝先生要求住院時屏蔽信號?！?/br>
    許芮也顧不上想為什么，只問：“那哪里有信號？”

    護士答道：“走出這棟10米左右，應該就有了……”

    話音未落，許芮“嗖”的一聲就往外跑，門口的保鏢都差點沒成功躲開。

    系統1212：[最后2分鐘]

    這獨棟如別墅般的療養屋雖然沒有大得離譜，許芮也跑得足夠快，但她這次時運卻不夠高，竟然沒看清路，在下門口兩層階梯時，一腳踩空，足踝上傳來劇痛。

    許芮整個人也失重，“啪嗒”一聲摔倒在地。

    系統1212：[最后1分鐘]

    這一幕自然落在后邊的保鏢眼里，他們走過去兩個人，趕緊去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