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七嘴八舌看熱鬧。

    許曉嬌是人群里笑得最大聲的那個，聽到最后一句話她翻了個白眼，求她也不會答應。

    韓光輝自然是不敢求的，宋衛平給她的死亡威脅，這么長時間了，他想起來還是會打哆嗦。

    趙艷艷更不會求，她才不愿對著許曉嬌低聲下氣。

    李有?？纯催@個，再看看那個，心說我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遇見你們兩口子。

    原本的知青隊伍，許曉嬌變成社員戶口了，王桂月也嫁了，周萍香要去參加高考，自然更不在知青戶里了，偏偏他這個倒霉的，這知青戶，還不如就剩他一個呢，偏偏這都兩年了，韓光輝就是不和趙艷艷合戶口。

    他認命地上前，“我來抽吧?！?/br>
    好歹的，他自己抽的地還不錯。

    有了知青戶打底，后面的人，再也沒有抽那么差的，原本以為會鬧哄哄的抓鬮，沒想到竟然在嘻嘻哈哈中就結束了。

    村支書欣慰的點頭，沒想到，知青們還是有點作用的。

    有他們這最差的襯托，其他那些抽的稍微差的，和知青戶一筆，也能心里平衡了。

    分完地，許曉嬌的日子，過得更瀟灑了，這回沒有強制上工了，她會計也不用干了，直接在家里咸魚躺。

    王桂月來找她說話，話里話外有些酸。

    “曉嬌，你就一點地都不下啊?！?/br>
    許曉嬌點頭，“嗯啊，我在家看家，照顧奶奶?！?/br>
    王桂月心說屁啊，宋奶奶照顧你還差不多，你飯也不會做，水也不會燒，就算在家里，還不是一直閑著。

    她嘆口氣，“唉，還是你享福，我不干活，二寶還罵我呢?！?/br>
    許曉嬌看她，“你不是要準備高考嗎，他還讓你干活啊?！?/br>
    王桂月臉上有些訕訕的，她雖然嘴上說著高考，可是就算不干活，也是在家偷懶，學習也沒什么勁頭，后來被家里人發現了，把她說了一頓。

    “唉，學習太難了，曉嬌，我覺得我這輩子都考不上大學了，就你去年給我出的那份卷子，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br>
    說到這里，王桂月心里又有些別扭，去年高考前她拿到這份卷子的時候，還以為許曉嬌是故意出了很難的題目，故意整她呢。

    結果呢，那份卷子里的知識點，百分之六十多高考都考到了。

    她從考場上出來，那就是一個后悔。

    可她后來又學了那么長時間，那卷子她也做不出來幾個題。

    她覺得這輩子都得種地了，可她又不像許曉嬌一樣，連地都不用下，每天在家里躺著也沒人說，一樣是嫁人，她過得怎么就不如許曉嬌呢。

    “你說，難道我們就要一輩子當農民了嗎，一想到這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我就提不起勁?！?/br>
    許曉嬌心里回她，最遲今年年底，明年年初，知青就能回城了，就是到時候，不知道王桂月怎么選。

    “萍香不是給我們寄過來一些材料，都是她在城里找到的，說是很有用，你看那個?！?/br>
    周萍香已經回城準備開始大學生活了，不過她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好朋友。

    其實她寄資料，主要是寄給許曉嬌的，王桂月的情況她知道，高中知識基本就沒有學習過，要是她不能沉下心認真學習，考大學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可許曉嬌的能力她清楚，她知道自己即使不寄這些資料，只要許曉嬌想考，就一定能考上，可她還是忍不住，她很盼望著，能和許曉嬌在大學里相逢。

    王桂月搖頭，直接自暴自棄，“我是不指望了?！?/br>
    許曉嬌嘆氣，看來這些教材，都用不上了，有些浪費萍香的苦心。

    這時候她沒想過，很快那些教材就都用上了。

    兩人正說著話，許小剛急匆匆跑回來，“姐，姐，咱媽肚子疼的厲害，姐夫背著她回來了?！?/br>
    許曉嬌嚇了一跳，“怎么了？”

    她站起來，隨著許小剛朝門外走去。

    許小剛有些害怕，“本來地里就剩那一點活了，我和姐夫干就行了，可是咱媽非要去幫忙，結果干著干著，她差點摔到地上，我們一問，才知道她肚子疼的厲害?！?/br>
    王桂月在一旁擺手，肚子疼這種情況村里人可多了，“沒事沒事，可能是吃的不合適呢?！?/br>
    這種突然肚子疼，不是什么好事，許曉嬌皺眉，對王桂月打招呼，“桂月我先去看看我媽，等下次再找你聊天?！?/br>
    王桂月覺得她有些大驚小怪了，誰還不遇到幾次肚子疼，不過她也沒再說什么，道了個別先回家了。

    許曉嬌半路上碰到背著吳春花回來的宋衛平。

    “媽，怎么樣了?！?/br>
    吳春花肚子依舊疼的厲害，她臉色泛著白，卻強撐著精神，“沒事沒事，回去喝點熱水就好了?！?/br>
    許小剛眼眶里含著一包眼淚，大聲喊，“怎么沒事，姐，咱媽都疼了好幾次了，她不讓我給你說?！?/br>
    許曉嬌臉色一變，拍了許小剛一下，“你傻啊，咱們不讓說你就不說了，媽你也是，你不舒服怎么不告訴我啊?！?/br>
    宋衛平看許曉嬌臉色焦急，安撫她，“別急，我帶媽去鎮上看看?！?/br>
    許曉嬌忙朝他點頭，“你趕緊用自行車帶咱媽去，我和小剛走著過去?！?/br>
    吳春花覺得不用那么麻煩，“沒事沒事，真沒事，我這會子已經不太疼了，干什么去花那個錢?！?/br>
    許曉嬌扶著吳春花的胳膊，“媽你別說話了，聽我和宋衛平的?！?/br>
    吳春花想的和王桂月一樣，不就是肚子疼，能有什么事，村里人肚子疼，就是喝點熱水，趴一趴就行了，哪里值當的到鎮醫院檢查呢。

    可結果卻讓她不敢相信。

    “醫生，這是真的嗎？”吳春花心慌的不行。

    醫生拿著片子指給他們幾人看，“就是這里，腎上，一個瘤子，我們建議呢，你們去縣上再查一下，如果真是，最好盡快手術?！?/br>
    許曉嬌腿軟了一瞬，瘤子，就是后世的腫瘤，如果是惡性腫瘤，那就是……

    不，不應該，這個年代，很少有聽說得癌癥的，應該不是吧。

    “宋衛平?！彼D身朝宋衛平看過去，神色惶恐。

    “沒事，咱們現在就去縣醫院，小剛你先騎自行車自己回去，給奶奶說一聲不用擔心，?！彼涡l平立馬做決定。

    吳春花已經過了那個疼勁兒，和正常時候沒什么兩樣了，她還是不相信。

    幾人走出醫院，她拉著許曉嬌的手，“閨女，咱別去縣醫院了，醫院就是坑錢的，沒病也給你說出個大病來，媽這都沒事了?！?/br>
    她覺得再檢查就是花冤枉錢。

    許曉嬌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了，“媽，那片子我能看懂，你腎上確實有陰影，但是人家醫生也說了，他們的設備太老舊了，為了確定，還是去大醫院再檢查一下，咱們就聽醫生的，要是沒事，不就放心了嗎?！?/br>
    雖然這么說，可許曉嬌已經基本確定，醫院的檢查結果沒錯了。

    果然，縣醫院給了同樣的說法。

    “能夠確定是左腎上有一個腫瘤，建議呢，先做手術，切出來，這個你們可能不懂，腫瘤也有良性和惡性，那些等化驗以后再給你們講，現在你們家屬先確定一下，要不要切除?！?/br>
    吳春花一聽，立馬問，“醫生，如果不切除，沒事吧?！?/br>
    這個年代，誰都沒有很多錢，為了省錢有病挨著的人，醫生也見多了，“如果是良性的，不切除短時間問題不大，但是如果是惡性的，那就不好說了?！?/br>
    吳春花剛想表態說那就不切了，許曉嬌拉住她是手，“醫生，我們手術，你看需要準備多少錢？”

    第32章 擁抱

    “手術費倒是不貴, 乙類手術，六十塊錢，如果只切除腫瘤, 住院出院再加上藥物, 二百塊錢差不多了，不過如果結果不好, 是惡性的，那就麻煩了，還需要摘除左腎，還要看情況進行后續治療, 那就沒數了，你們先按照五百塊錢準備吧?！?/br>
    吳春花一聽, 險些暈過去, “不不不, 我們不治了，不治了?！?/br>
    她這兩年因為閨女幫襯著，是存了一些錢, 可也就百來塊, 說什么也不夠啊，要是花閨女的錢, 那怎么也說不過去啊。

    “治”，宋衛平上前一步對醫生說，“我們今天就住院?！?/br>
    許曉嬌也在旁邊點頭，肯定是要治的。

    醫生點點頭，“那好, 明天上午做一下檢查, 沒問題下午就能手術, 去辦住院手續吧?！?/br>
    宋衛平點頭，和許曉嬌扶著吳春花走出門診。

    宋衛平聲音依舊沉穩，“媽，我帶了錢，足夠了，你別擔心，先安心治病，別的事有我呢?！?/br>
    吳春花已經開始抹眼淚了，“你擔著那么大的風險，掙那幾個錢，多不容易，好孩子，聽媽的，不治了，是死是活都是媽的命，媽不能把你們的家底子掏空?！?/br>
    許曉嬌扶著吳春花，示意宋衛平去辦入院手續。

    她留下來扶著吳春花慢慢走路，“媽，錢都是死的，錢哪有人重要，你就安心治，其他的有我和宋衛平呢?！?/br>
    吳春花緊緊握著閨女的手，“可是媽怎么能花你們的錢啊，衛平起早貪黑賺錢不容易，又對你這么好，這錢花了，衛平心里還不知道怎么想，媽不能讓你受罪?！?/br>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許曉嬌哭笑不得，“那錢又不是他一個人掙的，那我的功勞一大半呢，再說了，錢花了就不掙了？那掙錢的法子有的是?！?/br>
    許曉嬌想了想，單這么說也沒用，她戳著吳春花的心事說話，“你不想想小剛了？他才幾年級，那以后的路還長著呢，我倆已經沒爸了，你要是不配合治療，這有個萬一，以后誰疼我們，你不想看著小剛上大學，娶媳婦，不想抱孫子？”

    她這么一說，吳春花好歹不說什么死不死的了，只是還覺得對不起閨女，“可媽也不能拖累你?！?/br>
    錢的問題，許曉嬌不擔心，她擔心的，是腫瘤的性質，她只能寄希望于這個時代，惡性腫瘤的發生率極低極低了。

    “媽你放心，錢花出去了，我今年肯定能和宋衛平賺回來?！?/br>
    許曉嬌不知道吳春花信不信，反正她能同意去做手術，就好了。

    手術室亮著紅燈，許曉嬌在走廊有些坐立不安，宋衛平拉她坐在座位上，“中午飯也沒吃，餓不餓?！?/br>
    許曉嬌搖頭，她和宋衛平都沒吃，也完全感覺不到餓，穿過來那么長時間了，她第一次有焦灼的感覺。

    最開始，她沒把吳春花當做親人，就算象征性的叫一聲“媽”，也是出于同情和善良，并沒有摻雜多少感情，可相處兩年多，她已經融入了這個家庭，吳春花和許小剛，在她心里，已經是這個世界親近的家人了。

    她這兩天回憶了好幾遍，都不記得書中有對于吳春花這個病的描述，只記得許小剛因為發燒打針不當，造成了耳聾。

    她分析了很久，書里的吳春花，應該是一直忍著的，后期對梅林村的描述寥寥無幾，最終是什么結果，她也無從推斷。

    只盼著結果都是好的。

    她剛搖頭說了聲不餓，手術室的燈就滅了，宋衛平在她之前走過去，“醫生，我媽怎么樣？”

    醫生摘下口罩笑了笑，“很順利，也很成功，腫瘤切除的很徹底，創傷也不大，一會病人就出來了，腫塊要送到化驗室，明天出結果，耐心等待吧?！?/br>
    宋衛平看向許曉嬌，“聽見了嗎，醫生說，很成功，媽肯定沒事的?！?/br>
    雖然知道明天的化驗結果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可此時聽到醫生的話，許曉嬌還是如釋重負地笑了出來，“太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