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嫁 第24節
第47章 解釋 溫愈的理直氣壯給了溫母勇氣, 溫母示意溫念放開她的手臂, 往前走了幾步, 把整沓信箋從木盒中取出來, 一張張看過去。 信沒有問題。 里頭的一字一句都非常守禮, 或是討論詩詞歌賦, 或是開解心情, 總之沒有任何能令人抓住的曖昧字眼。只除了字跡似乎來自不同的男人。 溫母把信放回木盒,思考片刻后,她開始試圖安撫盛怒中的侄子:“這些信看起來問題不大。只是一些守禮的日常通信, 對嗎?” “……和男人?”江南表哥幾乎難以啟齒。這一個木盒并不是他找到的,而是他夫人的貼身侍女帶著欲言又止的表情交給他的。若非夫人做了出格的事情,她的貼身侍女無緣無故將它交給他? “就許你和女人說話聊天, 不許我與男人有交流?”溫愈心內不平更甚。 “那怎么能一樣?!苯媳砀绨櫭? 男人和女人的事情,能和女人和男人的事情一樣嗎? “是不一樣。你都跟人聊床上去了, 我還安安分分寫信交流呢?!睖赜湫? 她不再提起, 不代表她心里不介意曾經存在過的兩個通房。 眼看夫妻兩又要吵起來, 溫母連忙阻止:“阿念快閉嘴!”這說的是溫愈, 她頂著溫念的身份呢。 “……”溫愈。 把溫愈呵斥住了。溫母便向侄子賠笑:“阿念在家里的時候參與了一個筆友建交的活動,確實通過紙筆結交了一些異性朋友, 但姨母和你保證,絕對沒有建過面。你看, 女文人們很多都會寫信和男文人們探討問題, 阿念只是追隨風尚而已。還有,平時做生意,一樣會接觸到異性,這都是沒有辦法避免的?!?/br> 溫母試圖講道理,可江南表哥心里自有一套杠桿,他沒辦法接受妻子在成婚之后與外男交際,“姨母說了那么多,還不是想護著她?!闭Z罷,甩袖離去。 “哎哎……”溫母望著留都留不住的侄子,莫名的有些心慌,她原地打轉兩圈,開始推著溫父出門:“相公,你,你趕緊把他勸回來,有事我們自家關起門來解決啊,別給鬧到外面去了?!?/br> 溫父作為男人能夠理解表侄子的心情,但作為一個女兒的父親,他也覺得自己女兒沒錯,那些信他也看了,遠遠到不了私相授受的地步。這件事不至于要他放下身段出馬,溫父招招手,打發兩個兒子去:“你們倆去把人叫回來?!?/br> 溫母見溫父沒有親自去,發愁道:“他會愿意回來嗎?” “沒有你想的那么嚴重?!睖馗赴矒崴?,再看到還在犟的溫愈,怒火涌上心頭,忍不住責怪溫母,道:“你瞧瞧你把她縱成什么樣了,真以為自己是皇帝生的公主,想怎么來就怎么來。今年這一樁樁的事,全是她鬧出來的。你們娘幾個進里頭去,你們給她好好說道說道?!?/br> 溫父的話很重,可也有道理。溫母一想到還在桌上擺著的木盒以及袖袋里的信封便腦門發緊,直接扯了溫愈的手臂去了院子后頭的臥室。 溫念猶豫了下,跟在兩人的后頭也去了臥室。 剛進去就聽溫愈小聲在說:“我沒錯?!?/br> 溫母被溫愈氣的直撫心口,瞪了溫愈半晌說不出話。溫念走到溫母旁邊,彎腰從溫母的袖袋中拿出那封信,“你自己看,看完了再說話?!?/br> 溫愈抿著唇想說不看,結果被溫念不怒自威的表情嚇著了,乖乖打開了信封。信紙上她的字跡首當其沖,溫愈咦了聲:“咦?這詩……”這首小詩是她去年年底抄攥的。 她再看后邊疊著的那張信紙。信是男人的字跡,內容很是露骨,就差沒直接說明讓“溫愈”和陳澤昇和離,他再娶她。 “這封信是我從溫煦手里拿來的?!睖啬铍p手抱胸,居高臨下看著坐在床邊的溫念,“你要謝謝溫煦心里有你這個姐妹,她要是計較大家作姑娘時的摩擦,不管不顧把事情鬧大,你說是我去浸豬籠還是你去浸豬籠?” 溫念這回真的恨溫愈。溫愈頂著她的名字身份,不把“溫念”的名聲經營好便罷,還要繼續拿“溫愈”亂來。萬一陳澤昇不知換嫁內情,這封信又鬧出去了,她如何在世人面前安身立命,怕除了以死證清白再沒有第二條出路了。 溫煦有句話說的很對,溫念忍不住也說:“好歹姐妹一場,你做事的時候考慮下我行嗎?再不然,你想想你自己啊……難道你以為我不好了,你還能獨善其身嗎?” 溫愈慌了,她搖頭,眼神里露出無法掩飾的害怕,甚至發起抖來,“我不是,我沒有……” 溫念看著她,溫母看著她。 “你們、你們看這個?!睖赜驯凰粘杉垐F的信紙重新展開,“這首詩是我去年年底抄攥的,這種信箋只在去年賣過一段時間。我一起收在木盒里的,肯定有人想栽贓我,從盒子里偷了之后悄悄送出去,好讓我身敗名裂?!?/br> “……真的?”溫母動搖了,她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兒。 “……”溫念維持著抱胸的姿勢沒說話,顯然不相信溫愈的說辭。 不受信任的感受非常不好,明明在溫暖的臥室,溫愈卻感覺身處冰雪之中,四面八方全是寒意。 她急哭了。 不過溫愈總愛哭,她的眼淚沒換來溫念的心軟。溫愈顧不上有溫母在,倒豆子似的剖白,只為讓溫念再相信她一次:“阿念,阿念你相信我,我沒說謊。我、我承認我不好,總是嫉妒你做事情比我優秀,在你背后和千禧園的美嬌娘說你的壞話,還受美嬌娘的蠱惑用‘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法子逼你跟我換嫁。但是我沒干別的壞事了,你相信我啊?!?/br> 她舉起四根手指與耳朵平齊,一邊哽咽一邊道:“我保證,我確實和人寫信敘舊了,可是我沒有跟人私相授受。還有,還有那天在寺廟梅林我真的是偶遇的那人,絕對不是故意說好了在那見面。我如果說的有假,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第48章 解決 從溫煦那兒得來的信件問題解決了, 溫愈卻不足以被饒恕。如果仔細琢磨她說的話, 就會發現她只為有人誣陷她并且牽連溫念懊悔。 溫念沒理她的毒誓, 抓住重點道:“你果然有和外男通信?” “嗯?!睖赜蠓匠姓J, 不認為有什么不對, “我當然要有自己的交友圈, 表哥總是在跑生意, 我要是不聯絡以前的舊友,那我在京城的日子多無聊啊?!?/br> 溫念嘆氣,果然:“那你用‘溫愈’的字跡?現在我才是‘溫愈’。萬一那些信件讓我相公發現并且誤會了, 我怎么辦?” 溫愈:“有什么關系。這件事本身又沒錯。你不要像表哥那樣胡思亂想啊。娘都說了,男女文人之間能通信探討學術,我們要是行商, 一樣會和異性客人有交流?!?/br> 溫愈話音落下, 溫念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溫母更是一副“我隨便說說而已, 侄子沒當真, 你反倒當真了”的表情。本來已經緩和了些許的神情再度黑臉:“我那是想辦法替你找補, 省的你相公一氣之下把你休了?!?/br> 溫母像是第一天認識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的女兒般上下打量溫愈, 話糙理不糙:“我帶你看的女戒, 你都看到狗肚子里去了?與外男通信,要是你相公心大不計較名聲, 那是小事??伤嬢^了,那就是大事。往嚴重里, 要是陳大人看見信件誤會到你jiejie身上, 你是不是準備讓你苦命的jiejie跟著你一起被休回家?” 又苦口婆心:“你現在是和你jiejie換了身份的人,你總要有點責任心,一則好好愛護‘溫念’的名聲,二則別給頂著你身份的jiejie添麻煩?!?/br> 溫愈輪番被溫念、溫母點名,心里頭其實已經知道自己哪哪都做的不對了??墒撬齽倓偛艌猿终f自己沒錯,現在道歉未免自打臉,于是強撐著故作任性道:“哎呀。那我做都做了嘛,現在難道要我以死謝罪嗎?頂多我以后不干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咯?!?/br> 這話太過扎心,溫念失望抿唇,有心想回同樣扎心的話,但她不是那樣的性格,最后只是站起身離開,“阿愈,你夠了?!?/br> 溫愈見溫念生氣走了,委屈噘嘴道:“都說了那個木盒里的信是以前的嘛,又不是成婚以后的事情。表哥沒資格休我,那太監也沒資格誤會阿念?!?/br> 溫母只能再點她:“你拿什么證明那是婚前的通信?”那些信紙上沒有留日期。 “……”溫愈愣住了。 溫母道:“你到祠堂去吧,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思過?!闭f的再多不如溫愈自己想明白。 溫愈乖乖去了祠堂,跪在蒲團上思過。 溫父認為溫母罰的太輕,拎著戒尺去了祠堂,冷聲道:“伸手?!?/br> 溫愈眼睛紅了一圈,她這輩子從沒有被溫父用戒尺打過。 “伸手?!睖馗冈俚?。 “……”溫愈抖了抖,在溫父的威嚴之下攤開了雙手。戒尺實實在在地打在手心,溫父用上了打家里男丁的力氣,打完五十下,溫愈的手徹徹底底腫了起來。 “背家訓?!睖馗副呈忠?。 溫愈張嘴要背,卻被回來的溫家大哥打斷了。 “表弟不肯見我們?!睖丶掖蟾鐫M面愁容,遞給溫父一封信,苦笑:“他說要和meimei和離?!?/br> “……”溫父沉默著展開信,只看了兩眼便手一抖,讓信落到了地上。 信紙癱在地上,輕易就能一眼望盡—— “愿娘子相離之后,重梳蟬鬢,美掃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結緣釋解,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眱热輼藴实暮碗x書,讓人想誤會都難。 溫愈肯定不能愿意:“我不要和離。木盒里的信件是以前的,他不能因為以前的事情跟我和離?!?/br> 溫父說了同溫母一樣的話,“你如何證明那些信件是以前的?”難道找寄信的男子來證明?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他氣道:“不和離,你等著收休書嗎?” 事情仿佛沒有了回旋的余地。假如是溫念,她會如何做?——溫愈想找溫念,慌亂地看了一圈卻沒找到。她無助地坐到地上,捂住臉嗚嗚哭泣:“誰來幫幫我,誰能幫幫我……” 溫父嘆氣。 就在這時,殷喜突然出現:“如果不介意,能否讓小的看看木盒里的信件?大人派小的來的看看能不能盡綿薄之力。小的或許有辦法確認信紙是哪個年份的?!?/br> 溫家人自然沒有不肯的。 殷喜粗略看過信箋用紙之后便把東西還給溫父,同時交給溫父的還有一份新的信箋,“您帶著這些去找人,只要對比出差別,事情就能迎刃而解?!比ツ甑男殴{和今年的信箋在顏色上會有細微的區別,通常人不會注意到,只有殷喜這類專精此道的人才會想到利用這點解決問題。 溫父大喜,連忙親自帶著溫家二子再尋溫愈丈夫。 臨走前,殷喜囑咐他們,“此行請務必把歐陽夫人的貼身丫環帶回來。歐陽夫人的貼身丫環應該伺候歐陽夫人,而不是歐陽公子?!睔W陽是江南表哥的姓。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有了殷喜的話,基本猜到了導致這次爭吵的罪魁禍首,溫父抱拳:“多謝了?!?/br> 殷喜忙道不必,而后回去復命:“大人,您吩咐的事情解決了?!?/br> “嗯?!标悵蓵N正陪著心情低落的溫念,隨意應了聲便揮手示意殷喜退下。 “什么事?”溫念問他。 “就今天溫府的事情?!标悵蓵N言簡意賅,“畢竟和你有關,我就插手解決了?!?/br> “……別幫她?!睖啬畈辉敢?。 陳澤昇抬手替她扶正步搖,低聲道:“不幫她,我幫你?!?/br> 從換嫁開始,‘溫念’和‘溫愈’兩個名字便再也分不開了。陳澤昇說,“從事實來看,你是溫念。你肯定不愿意‘溫念’名聲變臭,那我便不能冷眼旁觀‘溫念’的名聲變臭。從世人的角度看,你是溫愈。溫愈的名聲不能變臭,那些以‘溫愈’名字去交流的信件絕不會流傳出去?!?/br> “嘴長在別人身上,世上人那么多,你哪能管住全部人的嘴?!睖啬钹了?,長長的眼睫在空氣中微微顫抖。 他能讓江南表哥放棄和離的念頭,難道能讓江南表哥閉上嘴,不向家人提起溫愈犯過的錯嗎?他能銷毀那些信件,難道他能管住寄信人的嘴嗎? 陳澤昇當然能,“世上人很多,但知情的只有那些。要讓這部分人不開口的方法有很多?!北热鐝姍?,比如利誘,比如……死人。 既然提了,陳澤昇不介意多說一些,“今天的事,你meimei留著過去的信箋不舍得扔是誘因,幕后黑手卻是她的那個貼身丫環。她為了爬床設計了你meimei,把無意中翻出來的木盒交給了你meimei的丈夫。所以,只要把幕后黑手解決了,再用足夠的利益讓妹夫對此事保持絕對的緘默,外邊的人自然不會知道?!?/br> “同理,你meimei用‘溫愈’這個名字寫的信……只要證據和證人都消失了,就不足為懼了?!标悵蓵N平靜地敘述著,他沒有明說有他在,但說出來的每個字都散發著“有我在”的安全感。 溫念不在意“證人”如何消失,她抓住他的袖子,低聲道: “你真好?!?/br> 第49章 日常 有了陳澤昇插手, 事情悄無聲息地得到了解決。 江南表哥接受了溫家的“解釋”, 沉默著把溫家祠堂里跪著的溫愈接到了他在京城購置的住所。 他好似忘記了發生過的不愉快, 一頭扎進了生意場上, 不再提和離——這主要得益于陳澤昇委派人去向他許諾的種種好處。 之前事件的幕后黑手, 也就是溫愈從江南帶回來的貼身丫環被溫父帶回了溫府, 隔日就灌了啞藥發賣到不知名的地方, 再也不會出現。 “原以為一顆石子落入湖中引起的會是驚天大浪,怎知只是蕩了幾圈漣漪?!睖啬概闹鴾啬畹氖指袊@,“這都多虧了你相公啊?!?/br> 結果當然不是完全地好, 溫愈和江南表哥的夫妻感情陷入了冰點。溫愈經歷了挫折,如今陷入一種心情抑郁的低落狀態,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里, 不愛吃也不愛動, 幾天下來瘦了許多。溫母并不很擔心她,成長都有代價, 溫愈承受的代價相比來說已經很輕了。